“起床啦,起床。”
    有人在轻轻摇晃顾越的肩膀。
    顾越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女人的脸。
    他对此毫无印象,但嘴巴张开,自然地喊道:“妈妈。”
    顾越从床上坐起来。这是个摆着白色和蓝色整套家具的儿童房,温柔的女人从床尾拿来衣服,催促:“快换衣服吧,宝贝,今天妈妈送你去学校。”
    顾越懵懵懂懂,接过妈妈手中的衣服。他把那套同样是蓝白色的校服套在身上,校服是崭新干净的,带着一股很香的味道。
    出了卧室的门,是一张桌子。桌上摆着白色的盘子,电视机里播放着早间新闻,穿衬衫的男人坐在桌边。顾越张口,很自然地叫他:“爸爸。”
    男人点了点头,似乎在微笑。
    盘子里是两个煎得香喷喷的荷包蛋,挤着红色的番茄酱。顾越感到非常饥饿,他把两个煎蛋吃得干干净净,一点焦黄的蛋边也沾着残余的番茄酱舔进嘴里。然后妈妈递来一只书包,深蓝色的,里面沉甸甸,放着书本和有多层机关的文具盒。
    顾越背上书包,换了一双运动鞋,就跟着妈妈出门了。
    他们沿着楼梯下楼,这是个老小区,位于市区的中心。女人的手干燥又温暖,他们手牵着手走在有着高大梧桐的马路边,身边有各种各样背着书包的学生跑跳着经过。
    早晨的阳光很漂亮,风凉丝丝的。
    妈妈的嘴巴开开合合,顾越也回应说着什么。但他听不清对话的内容,耳边只有鸟鸣和小学生的大笑和尖叫,他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努力将视线聚焦到女人的嘴上。
    她在说什么?
    慢慢地他们走到了学校的门口。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又陈旧。两道很高很高的砖墙中间,是一扇红漆生锈铁门,敞开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等在门前,对顾越笑着挥手。
    顾越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不想走进那座学校,但妈妈松开了他的手。他终于听清了妈妈在说些什么,她说:“我去上班啦,你在学校,要好好表现。”
    顾越转过头,妈妈的背影渐渐远了,拉成一道很长很长的身影,在视野中延伸着。
    “顾越。”老人走了过来,向顾越伸出了手。
    一只老人的手,上面有着常年写字的茧子。他的胡子和眉毛都白白的,用一双浑浊的温和的眼睛看着他。
    顾越拉住他的手,他们走进了那扇铁门。
    眼泪从眼眶里热腾腾地涌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
    “……顾大石!”
    顾栩一巴掌拍在顾越的背心。
    他顿时惊醒,大吸一口气,从炕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疼。
    “你梦见什么了?哭成这样。”顾栩把一块帕子递给他。
    顾越这才发现脸上又湿又热,莫名其妙地摸了一下眼睛,睫毛也是湿漉漉的。他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擦脸,又下了炕床,到墙边的水盆好好洗了一把脸。
    “所以?”顾栩见他不回答,好奇极了。
    “我想想。”顾越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梦到了院长。什么内容来着,好像是他不想上学?
    上学和院长什么关系?
    “好像梦见了我……娘。”顾越挠头,他哪有爸妈?怪不得那女人的脸看不清楚。
    顾栩盯着他看。
    狐狸精的娘亲……也是狐狸精?还是说是男狐狸精和人类女子的后代?
    不能胡乱猜测他人的私隐。可看他哭成这样,大约是……娘亲早早去了吧?
    顾栩安抚地捏了捏顾越的手。
    “哦,现在什么时辰了?”顾越没去深究那个梦的含义,毕竟他早穿越了。外面还是阳光明媚的模样,应该没睡太久。
    “已经是第二天过晌了。”顾栩无奈地说道,“你睡了太久,这样不好,快去吃点东西,我做好摆在桌上了。”
    “啥?!”顾越大惊失色。
    看来是真累了。这几个月一直都写稿到半夜,又早上六点起床,真是有些吃不消。顾越赶紧到正屋吃饭,上面摆着两道小菜和一大碗白米。
    “先喝水。”顾栩把一壶茶拿过来。
    上次一觉睡到下午还是上次!
    不是。大学的时候。
    顾越一眼看出那些炒菜都是顾栩做的。无他,顾大石从前常常使唤顾栩做饭,口味和菜色都很熟悉。
    不过心情就坦然多了。
    顾栩道:“宫里要办中秋家宴,大概中秋之前的一段时间,等殷王起行,我们就会动手。”
    “稳吗?咱们人手不多,要是实在危险,就让太子的人去做这事。”顾越道:“咱们自己人受伤或者死了,实在不好。”
    “如果让太子去办这件事,恐怕他不会乖乖把契约交还给我们。”顾栩道。
    “也对……这东西可以拿捏我,也就能拿捏你。”顾越一下子蔫了,“他虽然不是正主,但用这件事做点文章也很容易。难道只能用我们的自己的人了?我实在担心。”
    “他们身手都很好。”顾栩也不愿自己的手下以身犯险,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
    “我有办法了。”顾栩嘴角含笑。
    “什么办法?”顾越兴奋。
    “你就等着吧。这件事,我们只要等着契约上门就是了。”顾栩道,急匆匆起身出门去了。
    ……
    几天后的东宫。
    “顾栩送来的信?”秦昭月接过景存手中的信封,“他也会主动联系我,实在是稀罕。”
    “他为何对殿下……怀有那种没由来的敌意?”景存道。
    “敌意吗?却不一定,他那样的人,和顾慎和父皇一样,对什么都心存疑虑,警惕难接近。也不知顾大石是怎么做到的。”秦昭月笑了一下。
    他低头细读信件。这封信很长。
    景存在一旁稍待。
    秦昭月蹙着眉合上信纸。
    “怎么?”
    秦昭月道:“他说,将更换契纸的这件事全权交给我,还附上了详细的计划过程。”
    “这……”景存一愣,“他就不怕殿下拿着这契纸要挟与他?”
    “……”秦昭月皱着眉没说话。
    “他想半途把东西劫走?”景存再猜测道。
    “他不用自己的人手,想来是对这件事没有十足的把握。”秦昭月道,“劫持我们的人,呵,他更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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