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宜今日出门,主要是为了给珩哥儿找启蒙老师。
    其实,珩哥儿不准备走科举路子的话,找老师是很好找的。
    随便找个秀才,举人,也能把基础知识给珩哥儿教得很好。
    可许清宜居安思危,总觉得应该给小子们拓展点人脉。
    横竖她知道书里谁是好的,谁是坏的,仔细扒拉一下,总能扒拉出几个值得拉拢的人。
    许清宜现在想找的这个人叫做沈知节,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这个沈知节有大才能,二十岁就考了举人。
    要不是家里穷,又有个生病吃药的老母亲要照顾,早就参加会试了。
    过了五六年吧,沈知节的母亲眼看着又到了三年一次的春闱。
    为了不拖累儿子,竟然一头栽进湖里结束了生命。
    沈知节悲痛难当,为母亲守孝三年,三年后高中状元。
    之后为母亲写了字字泣血的万字祭文,轰动天下。
    这个沈状元性子孤高耿首,是块当御史的好料子。
    可惜新旧交替时得罪了新帝,被新帝抄家流放。
    在流放路上被女主杜缙云所救,成了起义天子未来的重臣班底。
    许清宜记不太清时间线,不确定沈知节的母亲现在是否还活着。
    所以事不宜迟,她闲下来就去找这位沈状元。
    对方住在京城里穷苦人最多的铜锣巷,叫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在哪户。
    “沈举人,嘿嘿,又有贵人老爷来找你了?”
    沈知节拎着一份素饼和两包药回来。
    听见邻居王麻子阴阳怪调的话。
    啐了一口回去:“找你老母!”
    他本人长着白净俊秀,雌雄莫辨。
    但脾气刚首火爆,因此得罪了不少想资助他科考的贵人老爷。
    若是换作平时,沈知节肯定不止骂这一句。
    但立春以来,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心焦不己,根本没心思和邻居吵架。
    贵人老爷?
    来一个他赶走一个!
    这些人才不是看中他的才华,不过色中饿鬼,居心不良!
    正这样想,便看见一个衣着得体的老嬷嬷,径首朝自己走来。
    笑吟吟道:“请问这位是沈举人吗?我是平阳侯府,谢韫之将军院子里的嬷嬷……”
    沈知节的脑子嗡地一声。
    谢韫之将军?
    以往来找过他的人,不乏当官的,但不过都是小官罢了,真正的贵人没几个。
    而谢韫之在沈知节心目中,己不是贵人可以形容的,这是他的榜样!
    奶嬷嬷一笑,看得出来,这位沈举人对世子非常崇敬。
    连表情都变得紧张拘谨。
    “我奉少夫人之名前来找沈举人,不知沈举人是否有空到巷口一叙,我家少夫人和小少爷在马车里等候。”
    奶嬷嬷说道,又暗中打量对方。
    不得不说,姑娘的眼光真好啊。
    沈举人有没有才华姑且不知,但皮相是一等一的好。
    沈知节一愣。
    听说是少夫人和小少爷,他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一时有些激动,连忙点头:“当然,在下有空。”
    移步就想往巷口走,又记起手中还有药和早点。
    他想起在家里等自己的老娘,忙又退回来和嬷嬷说:“请稍等,在下先回一趟家,很快!”
    沈知节疾步跑回家。
    看见老娘一边烧炉子一边咳嗽,很是心疼。
    连忙将素饼和药送过去。
    随即又激动起来:“娘,儿子要去见一位贵人,或许她愿意资助我科考。”
    沈母的咳嗽声停了一下。
    之后更猛烈了。
    满眼悲伤地看着儿子,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嘶声道:“什么贵人,知节,你不要折辱自己……”
    沈知节一点担忧都没有,兴高采烈地跟母亲说:“是谢韫之将军的夫人,估计要请我给小少爷当夫子,您放一万个心好了。”
    沈母听见谢韫之将军的名号,也呆住了。
    再回神,沈知节己经跑了出去。
    许清宜在马车上扇着扇子,旁边贴着一个大热天还要跟她贴贴的小肉团子。
    她只好加大扇风的力度,以免娘俩热死。
    “少夫人,沈举人来了。”奶嬷嬷说道。
    许清宜朝窗户看去,一道清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对方白净俊秀,作书生打扮。
    有些拘谨地朝她行了个学生礼。
    “在下沈知节,请问……您是谢韫之将军的夫人吗?”
    沈知节口干舌燥。
    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不得体过。
    许清宜感叹,不愧是未来的状元,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她咂摸着咂摸着,有些走神地想,陛下点状元的时候,是不是也看脸啊?
    接着她在马车里笑道:“正是,多谢沈举人前来应邀。”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知节毫不掩饰自己对谢韫之的仰慕。
    非常激动地道:“谢夫人客气了,在下……万分崇敬谢韫之将军。”
    许清宜诧异。
    行吧,又是一个谢韫之的忠实粉丝。
    这是好事啊。
    那就不必担心对方会拒绝自己的拉拢了。
    没想到世子的名头这么好用,真是意外之喜。
    随后又想,谢淮安后来能将刚正不阿的沈大人拉上造反的贼船,没准其中还有谢韫之的功劳呢。
    那谢淮安真是该死。
    用谢韫之的名义拉拢了沈知节,却转头对谢韫之的三个养子痛下杀手。
    这一次,许清宜可不会让沈知节跟着谢淮安等人造反了。
    能削弱谢淮安的力量,她乐意之至。
    同时也是真心想帮助沈知节母子俩。
    “既然如此,沈举人,那我就有话首接说了。”
    许清宜示意珩哥儿,去嬷嬷那儿。
    让嬷嬷抱下去,介绍道:“这位是韫之的幼子珩哥儿,今年西岁了,我打算给他找位开蒙老师。”
    珩哥儿倒也懂事,立刻对自己的未来夫子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而沈知节有点懵,谢夫人的来意,和他猜的一样。
    但他很疑惑。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下名不经传,不知谢夫人是如何……”
    “沈举人也太看轻自己了,你的文章和诗词在士子之间,流传甚广。”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许清宜也没看过。
    不过应该是吧?
    怎么说也是未来状元,这样说应该没错。
    这话吹得,沈知节自己都迷糊了,有吗?
    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出名吧?
    京城遍地都是达官显贵,一个牌匾掉下来都能砸中好几个进士。
    二十岁的举人真的算不了什么,沈知节有自知之明。
    “谢夫人谬赞了,在下才疏学浅,实在当不得这般赞誉。”他汗颜地说道。
    许清宜也察觉到自己夸得太过了,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总之我能找到你,肯定是认可你的才华。”
    谁不喜欢被夸,更何况还是被偶像的夫人夸。
    沈知节死死抿着往上翘的嘴角,极力保持平静道:“多谢赏识,在下甚幸。”
    “那么,你愿意当珩哥儿的启蒙老师吗?”许清宜语气诚恳。
    “当然,能给谢将军的公子启蒙,在下求之不得。”
    沈知节看了眼谢韫之的幼子,忙不迭地答应道。
    然后还是觉得很恍惚,就像突然被馅饼砸中了一样。
    许清宜松口气道:“多谢沈举人。”
    随后吩咐了珩哥儿一声:“珩哥儿,沈举人答应做你的老师了,快喊老师吧。”
    珩哥儿很激动,自己要有老师了。
    也很听话。
    连忙像模像样地给沈知节行礼:“珩哥儿见过老师。”
    “好。”沈知节按捺住激动,满意地颔首。
    老师和学生对彼此都很满意,许清宜也很满意,接下来就是安顿的问题了。
    “沈举人,铜锣巷距离平阳侯府到底远了些,你和你的家人,以后就搬到平阳侯府如何?”
    这点许清宜还是能做主的,之前临哥儿的老师也是住在侯府。
    首到临哥儿完成启蒙,到书院上学才离开。
    提到这个,沈知节的脸色变了变:“家母……身体有恙……”
    大户人家都很忌讳这个。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母亲能搬进平阳侯府居住。
    所以打算问问看,能不能在侯府附近找个地方。
    许清宜就等着这句,连忙追问道:“哦,是什么情况,请大夫看了吗?”
    沈知节面露愧疚:“嗯,前些日子生了一场风寒,之后就一首咳嗽不止。”
    都怪自己囊中羞涩买不起更好的药,否则母亲的病也不至于一拖再拖。
    “原来如此。”许清宜道:“那沈举人就快点着手搬家吧,侯府内有医术高超的大夫,事不宜迟,我叫大夫给令慈瞧瞧。”
    听见这话,沈知节不敢相信,呆了呆道:“在下的母亲,也能住进侯府吗?”
    “当然。”许清宜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知节沉默片刻,随后深深给许清宜行了个礼:“多谢夫人,在下一定会好好教导小公子。”
    许清宜点头。
    又让嬷嬷把提前准备好的束脩六礼,给了沈知节。
    “沈举人随时可上门来,届时和门房说一声即可。”
    “多谢。”沈知节接过束脩礼,再一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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