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快过年了,去沙漠绿洲里采些山货也好。
    但邓东明俩口子的事情,苏樱桃不能不管,毕竟珍妮在梦里言之凿凿的说过,说王胜花500块买回来的那个孩子,后来被证明是自己亲生的。
    这种跟小三生了孩子,还抱回家卖给原配的男人,她实在想见一见,长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俩人要回家的时候,又是等半天等不到汤姆。
    苏樱桃于是让邓昆仑去找,大冬寒天的,正是腊月里,邓昆仑更加烦躁了:“我都说了,让他不要穿那件军大衣,你非得让他穿着,他准是给衣服绊倒了,说不定头都摔破了。”
    “不就一件衣服,本来是给你买的,你又不肯穿,干嘛不让他穿,赶紧去找孩子。”苏樱桃发动了拖拉机,也冻的要死,连忙说。
    要说郑凯是农场的大哥,汤姆现在就是全小邓村孩子们的大哥。
    一村的小屁孩儿们,因为一件男人们稀罕死都搞不到的军大衣,全跟在他身后跟他告别。
    一帮半大小子全跟在汤姆身后,大哥大哥短的叫着,只要有喊大哥的,汤姆就给发颗糖,一个个大哥叫的连天响。
    “这孩子的脾气越来越像郑凯了,真是的,**off!”邓昆仑说着,不顾汤姆还在跟他的小伙伴们告别,抱起来,直接扔到车上了。
    汤姆并不知道叔叔现在很烦他这种炫耀,因为叔叔火气挺大,也生气了:“你干嘛啊,我还在跟我的小弟们告别,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
    “保持沉默吧汤姆,叔叔现在不想说话。”邓昆仑很少说脏话,说一句就会后悔半天,这会儿终于恢复了理智,又说。
    “你今天这是怎么啦,火气这么大?”苏樱桃挺吃惊的,于是问。
    这叫邓昆仑怎么说,他吃一个跟他妻子没有任何关系的,男人的飞醋,这像话吗?
    还有,他的母亲居然要给他姐买一个孩子来养,这又像话吗?
    博士心里装的应该是家国命运,是秦机的发展,可是发生在他身边的,总是这么一些蝇蝇苟苟,让他烦躁的事情,而且虽然他自己不肯承认,但是,因为汤姆最近正在学郑凯,他无法抛开私心,而且无法控制自己的,居然对个孩子生气。
    开着拖拉机,风呼呼的吹着,苏樱桃袖着手,跟汤姆和珍妮坐在拖拉机里头,冻的嘴巴都不敢张,而就在他们路过农场大门口的时候,邓昆仑赫赫然的,就看见军区那位殷建功同志,开着一辆崭新的吉普越野指挥车,停在农场门口。
    不一会儿,农场里有一个叫苏小娥的女孩子上了车。
    不是说军区没车吗,那么崭新,漂亮的战时指挥车,应该只能用在作战方面的,殷建功居然单独开着它出来,而且,只是接了一个女孩子,就那么走了?
    博士的心情愈发的不爽了。
    还好苏樱桃背着身子,没看见。
    但博士回头看看坐在车斗里,冻的脸蛋红红的妻子,心里是真难过。
    他在秦工奋斗了整整四年了,到现在只能开个拖拉机。
    一个军区的副部长,开着战时指挥车载女孩子,他的工作那么重要,却只能开个拖拉机,博士的心里太不平衡了。
    甚至在心里,博士头一回居然对他现在所处的这个社会环境,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毛纪兰商量好的,是明天带着大家去沙漠绿洲里采干货的,今天,苏樱桃就准备去趟城里,去看看邓东明的丈夫,那个传说中的王胜去。
    那家伙,是体工大队教乒乓球的教练员。
    她还没出门呢,农场的一个男知青骑着自行车来办公室找苏樱桃了:“苏主任,在家吗?”
    “什么事儿?”苏樱桃问。
    “最近体工队正在招少儿乒乓球选手,咱们市体工大队乒乓球队让我来通知您,请您家邓珍去面试一趟。”这个男知青笑着说。
    市体工队,不正是王胜的单位?
    而王胜,不正是乒乓组的教练?
    “行的,我现在就去。”苏樱桃说。
    喊上正在家里写作业的珍妮,让珍妮拿着球拍,俩人进城,直奔体工大队了。
    体工队大部分的教练和运动员,其实早在前年就下放了。
    留守的只有大队长和七八个教练,而这七八个教练,各个科目一个,平常就教教小孩子练球。
    但最近快过年了,体工队看起来冷冷清清,进了院子,食堂门是关的,并排一排砖房的办公室,也只有一两间开着门。
    这地儿,连个门房大爷都没有。
    “机械厂的邓珍,咱们王教练正等着你呢,快进去吧!”门口负责接待的,是一个用火嵌子烫过头发的女老师,挑着两只斜斜的眼睛,笑着说。
    苏樱桃和珍妮进了体育馆,大冬天的,体育馆里冷的让人一进去,毛发都会立刻竖起来。
    有个身高至少在一米九的男人,正在一个人对着墙打乒乓。
    这人只穿一件线衣,肌肉那叫一个结实。
    裂开嘴巴一笑,牙齿很白。
    看五官,其实不错,挺周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樱桃总觉得他身上有一层厚厚的,洗不掉的油脂。
    “苏樱桃吧,我是王胜,你姐夫。”这人上前就握上了苏樱桃的手,使劲捏了两下,紧接着说:“东明经常在我跟前夸你,还说你家有个会打球的闺女。”
    “你好,这是我家闺女,邓珍。”苏樱桃拍了拍珍妮,说。
    这人两手叉腰看了看珍妮,突然伸手就来挠她的胳肢窝。
    珍妮怎么可能让一个大男人碰自己的胳肢窝,立刻就躲开了。
    “很不错,反应真够灵巧的。”王胜笑着说。
    苏樱桃艰难的扯唇笑了一下:“您看她怎么样,能进体工队吗?”
    王胜突然伸手,又来拍珍妮的屁股了。
    这下苏樱桃忍不住了,直接一耳光就搧过去了,而且是啪一声打王胜脸上:“王胜,你他妈有病吧,这是个小女孩,你随便拍她屁股干嘛?”
    这一声响亮的耳光,关键是还疼啊,王胜愣在当场。
    但紧接着就对身后那个女老师说:“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家长吧,我媳妇娘家的弟妹,听说脾气大,闻名不如见面,这火气确实够大的。”
    苏樱桃可不觉得自己是因为火气大,指着珍妮,她说:“王胜,你这种行为对于小女孩来说,就是耍流氓,离我闺女远点,不许碰她。”
    王胜转身,拍了一下那个女老师的屁股,回头,摊开双手说:“在我们体工队,这是用来测试一个人的体肌率的,小苏,我只是想试试你家邓珍身上的肌肉量,明天让邓珍来报道吧,我亲自给她当教练。”
    王胜面子给的够多,但苏樱桃看珍妮一直在摇头,遂说:“不了,你们想收,我们还不想报呢,我们得考虑一下。”
    这王胜看苏樱桃要走,较忙追上来,笑着说:“小苏同志,邓东明要问我老丈母娘借些钱,是为了我们能领.养一个孩子的。我丈母娘虽然答应了,但一直给的不痛快,到现在还没给到手,你帮我说说话儿,让丈母娘早点把钱给我,好吗?”
    这人拍小女孩的屁股,还美其名曰是测试体脂。
    而那个女老师,也随便就叫他拍屁股。
    现在,他还拐弯抹角的,想让她给毛纪兰施加压力?
    虽然没搞过体育,但苏樱桃觉得,要是搞体育的教练随便拍小女孩的屁股。她哪怕让珍妮一辈子不搞体育,也要坚决抵制这种行为。
    苏樱桃没答王胜这话,却回头问那个女老师:“您贵姓啊,叫什么名字?结婚了吗?没结婚的话,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我姓陶,叫陶慧,还没结婚呢,不过我不想结婚,你不用给我介绍对象。”这个女老师看苏樱桃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本能的往王胜身边凑了凑,躲开了苏樱桃那张看起来既好事,又八婆的脸。
    苏樱桃笑着又凑过去,几乎贴这个女老师身上了:“别呀,我们秦城机械厂里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都在六七十块,你要没对象,我给你介绍一个呗。”
    “别了吧,你这个女同志怎么回事,哎你离我远一点儿,好端端的刚认识,你给我介绍啥对象。”这个叫陶慧的女老师一把推开苏樱桃说。
    王胜也是虚伸着手,示意她过去,这个陶慧就站到他身后去了。
    从体工队出来,苏樱桃并没有走远,一直在体工队的大铁门外面站着,看到大概11点30的时候,王胜和那个陶慧一起从体育馆出来可。
    俩人倒是一前一后,也没交谈,朝着楼后面的平房,宿舍区去了。
    苏樱桃于是也跟了过去。
    体工队的宿舍区也是砖房,规模小,一排十间,大多数都锁着,而陶慧,似乎一直住在最里面,她一直在往里走。
    苏樱桃刚想追到后面去看看,感觉身后怎么有人在呼吸,回头,就发现王胜不知道什么,居然绕到她身后了。
    这一回头,吓了苏樱桃一跳。
    笑了一下,他并不戳穿苏樱桃的跟踪,反而笑着说:“苏樱桃同志,你家邓珍,从水平上来说,还够不上来我们体工队,但是我们现在确实急缺钱,你们就想想办法,借我们一点,到时候我破格录取你家邓珍,行吗?”
    苏樱桃笑了笑,跟踪被人撞破,要走了:“再说吧。”
    “要不去我宿舍坐坐,我爱人醋性儿大,我老丈母娘醋性儿更大,我看你醋性儿也挺大,这是想捉个奸吧,看看我在体工队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吧,走吧,宿舍里坐?”王胜看苏樱桃跑了,追着她,笑呵呵的说。
    苏樱桃假装没听见,转身就从体工队出来了。
    她记得在梦里,珍妮曾经说过。
    这个王胜在离婚前,看起来确实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跟女同志们经常爱开些玩笑,但没听说他跟谁真正在一起过。
    毛纪兰多泼辣的女人,闺女伺候了十几年的婆婆,婆婆才能坐起来,女婿立刻就提出离婚,她当然不干。
    但据说毛纪兰专门到秦城,想捉个奸,看女婿是不是跟人在乱搞男女关系,结果捉了几个月,不但什么都没捉到。
    反而在秦州城里因为捉女婿的奸,闹了好大的笑话。
    70年,国家针对解放前的老游击队员们有个补助政策,给他们的子女能安排正式工作,让他们到各个工厂上班,就可以农专非,吃上公家饭了。
    但毛纪兰就因为在秦州闹了笑话,还得罪了王婆子,一个儿子都没能安排工作,老太太后悔的捶胸顿足。
    结果再后来,等邓东明离婚后,她才听说,跟王胜再婚的那个女人,就是她500块钱买的大外孙的生母,老太太差点没给气疯。
    而这时候,儿子们的工作也没了踪影,老太太为革命奉献了一辈子,连根鸡毛都没落着。
    毛纪兰,一场空!
    事实上,苏樱桃刚才那趟跟踪,并非全然没有意义。
    她虽然没捉奸在床,但是基本可以确定一点,那个陶慧就是跟王胜有一腿的那个女人。
    举止上的亲密,他们可以说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出了门,看得出来一前一后,在刻意避嫌。
    而且一般人可能会想,既然俩个人有不正当关系,肯定白天不可能呆一块儿,肯定是分开的。
    其实不然,只要有默契,相互商量好了不戳穿,偷情期的男女,就喜欢白天晚上都腻在一起。
    而且刚才,苏樱桃凑近陶慧的时候,从陶慧身上闻到一股浓浓的奶腥味儿,而且她的胸膛前,隐隐还是湿的,明显就是一股奶渍,试问,真的未婚,胸膛前怎么会有奶渍。
    除非她生了一个孩子,目前还正在哺乳期。
    而她未婚,苏樱桃说给她介绍对象,她非但一点都不感兴趣吧,眼神还老往王胜跟前瞟,这一看就不正常。
    以苏樱桃几十年的经验,那就是一对狗男女才有的眼神。
    还有,王胜他放狗屁,未婚男女,再往后二十年,也不可能一个随便拍一个的屁股,除非俩人有奸情。
    苏樱桃觉得这案子破了,王胜的情人就是那个女老师陶慧。
    孩子,也正是那个陶慧生的。
    回秦工的路上,珍妮突发奇想,说今天晚上想吃荞面搅团。
    这一提,苏樱桃自己也乐了,她也想吃荞面搅团,俩人英雄所见略同,赶忙回家,做荞面搅团吃。
    荞面搅团,要用一半甜荞面和一半莜麦加在一起散,散出来的才好吃。
    她出秦城的时候,用特供票买了一些干部特供肉,当然要做肉臊子的搅团,肉,豆腐,加上切成丁儿的木耳炒的臊子,苏樱桃自己散的搅团,给邓昆仑留了一碗。
    喊汤姆回家,就可以吃饭了。
    小家伙吃完饭,非得让苏樱桃抱他一下,这一抱,苏樱桃估量了一下,小家伙至少有70斤,问题是他矮,看起来也不胖,只能说,他的密度比别人的更大吧。
    第二天一早,毛纪兰带着全家人,雄赳赳气昂昂,就准备到沙漠绿洲里去淘宝了。
    邓昆仑其实不想去,还是那句话,工作太忙。
    褚岩昨天才给他挂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搞好工作调动,马上出发。
    而且他一来,就可以跟邓昆仑一起去趟海青,解救那帮物理学家了。
    邓昆仑现在只想认真搞好工作,争取得到省里领导们的支持,大家一起,把那帮物理学家给营救出来。
    而且既然王顺想要孩子,跟邓东明离婚,再娶个女人生一个不就完了,买的什么孩子。
    他唾弃这种事情。
    但用毛纪兰的话说:我可以不问儿子们要钱给闺女买孩子,但是,我自己给闺女赚钱买孩子,你们这些当儿子的必须帮我。
    邓博士可是毛纪兰的标靶,另的几个儿子都去了,他要不去,老太太准备给他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
    “汤姆,脱了那件军大衣。”临要上拖拉机,邓博士突然发现,汤姆又悄悄穿着他的大衣出来了。
    于是没好气的,又说。
    也真是奇怪,分明感情于邓昆仑来说,只是工作之余的调剂而已。
    但是苏樱桃越不在乎他,他心里就越不舒服,而且越讨厌郑凯,连带着,也很烦正在学郑凯的汤姆。
    汤姆这棉衣,因为邓昆仑执意不穿,苏樱桃已经把它改短了一截子,现在恰及汤姆的脚被。
    把两条小短腿叉开,只差叼支烟,汤姆假装叼烟,长吁一口了:“这是我婶儿给我修剪过的,它以后都是汤姆大哥我的啦。”
    还大哥?
    也许苏樱桃说的那个20分钟,就是郑凯呢。
    “我们可不会管你,到时候跑不快,丢了没人管你。”邓博士冷冷的说。
    汤姆倔犟的不服气,这一回,自己使着劲儿厥着屁股,累的放了两个屁,才扒上车:“我才不会跑的慢,也不要你管。”
    苏樱桃究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博士气不顺,她最近心情倒是挺好的。
    “你就别灰心丧气的,高兴点,给娘个面子,成全她为儿为女的辛苦,行吗?”苏樱桃伸手抚上邓博士的手,轻声说。
    邓昆仑点了点头。
    强颜欢笑,说的就是他。
    不过苏樱桃这个女同志真是奇怪,在他认为她要跟他妈干仗时,她总会圆润的化解事情,但在他以为,她必须低头的时候,她又会硬到最后,把他妈彻底打翻在地。
    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很愚蠢,而且做的事情特别愚昧无知,想就此跟他妈吵翻的时候,她居然又开始听老太太的话,要陪着老太太,去干一件特别愚蠢的事情了。
    “小苏,咱们这么做,对我姐没有任何好处的。”邓昆仑还是不死心,觉得郁闷,于是又说。
    “放心吧,我保证给你姐,给咱妈都给一个能让她们扬眉吐气的机会。”苏樱桃再拍了拍邓博士的手:开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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