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澪自然明白掌柜的意思,这叫袖里吞金,是古代商人常用的一种交易方式。于是熟练的也将手缩进袖子,二人在袖中你来我往,只是颜澪一直很淡定,而掌柜却眉头皱起。
    颜澪笑着缩回手道:“掌柜不必心急,我尚且要在城中盘桓几日,先行告辞了。”说完也不顾掌柜劝阻,大步走出香料店。
    颜澪又用同样的方式逛了整条街的香料店,都没有敲定价格,因为颜澪的目的只是让这几家掌柜知道了自己手里有麝香,让他们心动,才能帮助自己明日有所行动。
    颜澪走出街口,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有的香料店的伙计鬼鬼祟祟站在不远处悄悄盯着自己。颜澪随即狡诈一笑,然后转身就走,奔着不远处的药铺街走去。
    因为有些药材也可以当香料,所以这两个行当比邻而居也是正常的,毕竟没有太大的竞争,材料上还可以互通,甚至也会相互照顾生意。
    颜澪在每一间药铺都进去问一句有没有麝香,但只是问了价格就走,为的就是制造假象,让这些香料铺的伙计以为自己对他们出的价格不满意,从而把目光放在了药铺这里。
    果然有几家伙计在颜澪前脚离开药铺时,后脚就进去打探消息,然后转身跑回去汇报情况。但他们的行为没有逃过颜澪的眼睛。
    开玩笑,密林丛中能看到兔子的颜澪,这双眼睛早就修炼的异常毒辣。这些小伎俩怎么能逃过猎人的眼睛,
    颜澪终究还是没有去找张栎予,毕竟两个人还不算太熟,颜澪脸皮够厚,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厚,于是在走到城北随意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进去,价格才四百文,在辽阳府这样大的城市算得上是经济适用型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颜澪就出发去了那条香料街,谁知刚到街口就被不同服饰的伙计围住了,左拉右扯坚持让颜澪进店里坐坐。
    多热情的一帮人啊,颜澪就像下乡干部一样微笑着礼貌的挥着手一一回应:“好的,好的……稍等,稍等……马上,马上……哎呀?谁呀?把我鞋都踩掉了?……别乱摸,小心我喊非礼了!”
    颜澪被拽的七荤八素,有一种晕车的感觉,急得他大喊一声:“麝香碎了!”
    这一声好似晴空大霹雳,拉拽颜澪的众伙计动作一滞,颜澪趁机甩开拉拽自己的手,跑出包围圈怒斥道:“干什么?干什么?都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众伙计齐声道:“我家掌柜请小郎君进店一叙。”说完均是一愣,然后互相充满恶意瞪着对方。
    颜澪假意试探道:“为了麝香?”众伙计连连点头,一脸谄笑。
    “咳咳,我还是去对面的药行看看吧,这玩意毕竟很宝贵的。”颜澪说完转身就要走。
    众伙计自然知道麝香不止是香料,也可入药,而且颜澪昨天还去了药铺问过麝香价格。见颜澪转身就要走,急忙冲上去拦住颜澪,但这次不拉扯了,而是围着颜澪七嘴八舌的邀请。
    颜澪一边喊叫:“你们不要这样,这样我很为难的。”一边顺势慢慢后退,一脸很为难的样子。就这样在众人的不知不觉中,颜澪来到了香料街的中间。
    经过这一闹,整个香料街都知道了这位衣着朴素的少年有麝香卖了,剩余几家干脆也派出了伙计,围着颜澪七嘴八舌,都是邀请之意。
    颜澪被吵得心烦,于是发生喊道:“价高者得!”
    众伙计一静,然后哄的散开,跑的很快,犹如脱缰疯狗。留下颜澪在街道上茫然四顾。
    不一会,街口第一家店铺的伙计跑了出来,请出来一位老者。老者约七十岁,发须皆白,只是双眼却透着精光,走到颜澪面前道:“这位小哥请了,可否拿出麝香,让老夫鉴定一下?”
    颜澪急忙行礼,这年代遇到老者必须行礼,不然会视为不敬。看起来这老者是这家店铺的鉴定师,颜澪也不推辞,取出麝香递了过去。
    这时候,各家店铺都派出来了人,有的是店铺的东家,有的是鉴定师,有的是掌柜自己,纷纷围住二人观察情况。
    老者接过麝香,仔细端详一番,又摸又按,取了一点麝香仁放在嘴里,闭眼感受,颜澪还是第一次见识古代鉴定师的鉴定手法,饶有兴致地看着老者的动作,也不说话。
    老者又取了一点,放在伙计端着的托盘上,用灯引燃,只见一阵爆裂声后,麝香开始膨胀,然后开始迸裂燃烧。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围鸦雀无声。
    燃烧中的麝香香气扑鼻,不禁让众人陶醉其中,交头接耳地赞叹:“好香。”然后盯着燃烧的灰烬,见灰烬呈现白色,便又是一阵赞叹。
    老者说道:“此香为生香,棕褐色,色泽均匀,条纹清晰、皮软有弹性、刺舌清香、香气浓烈,燃烧后白色,无异味,为佳品。”他这一句话,算是把颜澪的麝香定了级别。
    老者似乎很有权威,几名掌柜听到老者的话,开始纷纷交头接耳。颜澪走到老者面前行礼道:“多谢老丈。”
    老者捋须笑着道:“此香极为难得,老夫也多年不曾遇到,不知小郎君从何处得来?”
    颜澪笑着说:“这麝香是我山中打猎所得。既然各位先生和掌柜都看过了,有意购买可现场谈价,价高者得。”
    众掌柜一听颜澪这般说,有的和自己的鉴定师低声交谈,有的几家掌柜明显有了合作之意,相互交头接耳。
    那名最先派出老者的掌柜张嘴刚要说话,被颜澪拦住,只见颜澪手缩进袖子,伸了过去。
    那名掌柜和老者对视一眼,想不到这小子其貌不扬,却如此老道,还知道袖里吞金。于是将手伸进颜澪衣袖内。众人只见颜澪衣袖内两手翻动,却不知道各自出价几何。
    几番讨价还价,颜澪始终保持微笑,但掌柜却面色微变了几次。
    等双方收回手,众人也不知道二人是否交易成功,那掌柜沉思片刻道:“小郎君稍后,我进店与东家商议。”
    颜澪笑着点头:“我便在此处等候。”
    掌柜笑着点头致意,扶着老者走了。又有几名掌柜过来问价,依旧是袖里吞金,有的叹着气摇头走了,有的也说和东家商议一番。其余的自知资金有限,识趣散去。
    颜澪却不心急,一会看看抬头太阳,一会掏掏耳朵,一会打个哈欠,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不一会,一名店铺伙计跑了过来:“小郎君,我家东家有请。”
    颜澪跟着伙计来到一家店内,正是自己昨日来过的其中一家,只见一名胖墩墩的中年掌柜一身青色长袍,满脸含笑看着颜澪,旁边坐着一名中年人,穿着一身锦袍,留着长须,也一脸笑意看着颜澪。
    颜澪上前行礼,双方互通姓名。那锦袍中年人就是东家,叫蔡元固,是名员外,也算是辽阳府最大的香料商之一。
    蔡元固道:“颜小哥的麝香,我十分心动,只是这价格,确实有些高了。”
    颜澪笑着说:“价格好说,这麝香适才那位老者已经鉴定过了,日后获利几何,蔡员外应该清楚。”
    蔡元固沉思片刻,点头道:“小郎君是实在人,我也不虚套,只是这价格确实比以往购买麝香的价格要高。”
    颜澪笑道:“我的价格可以让步,只是不能让的太多。毕竟我是猎户,取得这麝香也是废费了不少时日精力。你就给个公道价吧,也算你我有缘相识,权当我托大,和员外交个朋友。”
    蔡元固捋须沉思片刻,迟疑问道:一万贯如何?
    颜澪知道二次加工后,麝香制成的香料获利要比原材料本身价格要高,古今皆如此。因此心里盘算了一下,一万贯确实比自己心理价位要低一些,不过也是一笔巨大收入了,少说也是万元户了。
    但颜澪也是有些商业头脑的,淡淡一笑道:“蔡员外出价万贯?嘿嘿,这个价格我还需要考虑考虑。”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蔡元固暗道一声小狐狸,连忙起身笑着道:“颜小哥何必心急,一万五千贯如何?”
    颜澪觉得也差不多了,一万五千两,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于是当即取出麝香,胖掌柜接过,确认是真品。蔡元固取出一纸契约,双方算是正式签订买卖合同,钱货两讫,一式两份。颜澪收好契约,和蔡元固相视而笑,看得出来双方都很满意。
    蔡元固立刻叫来一辆马车,带着颜澪去钱庄取钱。颜澪还是第一次来钱庄,这个类似前世的银行机构,这个时代都是铜钱,银饼其实很少,一千枚铜钱就是一贯,相当于一两,十两为一金,但是金子只有皇家和富商才有,民间还是使用银饼和铜钱的。
    一万五千两,这一辈子不愁吃喝了。颜澪虽然一路忍着笑,但是表情扭曲的很狰狞。蔡元固斜眼看了颜澪好几次,越看心里越发毛,小声问道:“颜小哥可是身体不舒服?”
    颜澪忙道:“不是的,第一次来省城,感受盛世繁华,领略风土人情,心中愉悦以致于情不自禁那。”
    蔡元固捋须大笑,颇有些自豪道:“老夫也算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了,咱这辽阳府在河北道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城,是关外最繁华的城市了。”
    颜澪连连点头,便和蔡元固聊起城中景观,风俗习惯,人文美食来,蔡元固也是知无不言,渐渐的竟然和颜澪相谈甚欢起来。
    又穿过一条街,伙计将马车停好,蔡元固和颜澪下了马车,发现正停在一处高楼门前,颜澪抬眼观瞧,只见牌匾上写着:利元钱庄。
    蔡元固想来是经常来的,熟门熟路走进大堂,颜澪东张西望一番,发现这里两侧摆满柜台,柜台上放着笔墨纸砚,很多商人货主在签订着契约,不少伙计在门口迎来送往。
    大堂正中间是一座屏风,绣着一副苍松图,屏风前的案桌上供着文财神,香炉贡品一应俱全。
    蔡元固在一处柜台前和一名伙计说了几句话,那名伙计便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蔡元固向屏风后面走去。
    颜澪没有跟着,而是背着手在大堂里看热闹,银行工作人员取钱也不会让客户跟着去库房吧,只需要自己等着,然后当面核对验收就好。
    别管过程是什么,结果完美就行。颜澪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他只在乎自己把钱如数揣兜里。
    但是揣兜里可能很难,这年头似乎没有纸币,是银票吗?年代不对,是交子吗?时代已经混乱了,谁知道交子还有没有被发明出来。
    就在颜澪胡思乱想的时候,蔡元固微笑着回来了,身后是五名端着大托盘的伙计。颜澪及时回过神,然后找着看向蔡元固。
    蔡元固哈哈大笑道:“颜小哥,一万五千贯,请查收。”说完挥了挥手,伙计们齐刷刷往前迈了一步,五个盛满铜钱的托盘出现在颜澪面前。
    “好多钱!”颜澪目瞪口呆的脱口而出,接着突然热泪盈眶,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蔡元固呵呵直笑,然后捋须对颜澪道:“颜小哥想必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钱,喜极而泣也是可以理解的。”
    颜澪转头看向他,然后抹了一把眼泪,悲伤的抽着鼻子道:“若是有缘再见,只怕蔡员外一定会认不出我。”
    蔡元固轻轻递上一句商业互捧的话:“那是自然,恐怕当时候颜小哥已经……”
    他本想说:“已经飞黄腾达了。”,谁知颜澪此时适时插嘴道:“……已经是一名驼背了。”
    蔡元固被这句话噎的满脸通红,只听得颜澪不断地喃喃自语道:“这么多,怎么背回恒州去啊?”
    蔡元固被逗笑了,道:“颜小哥若是要把钱背回恒州是不行的,不如直接存在钱庄里。这利元钱庄各城中都有分号,持本庄铁牌就可以在其他分号提取现钱。”
    颜澪一听这话,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自己来自后世,银行的功能自己是知道的,钱庄在古代也具备了银行的一部分职能,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于是颜澪果断决定存钱,办理了一系列登记手续之后,颜澪得到了一块铁牌,上面有利元钱庄的标志,还有一张密押。
    如果颜澪需要用钱,用铁牌密押在钱庄核对身份,准确无误就可以随意支取存款了。
    颜澪只留了几贯钱,其余都存进了钱庄里。收好铁牌密押,颜澪便和蔡元固告辞,准备启程返回恒州。
    蔡元固笑着告辞,并和颜澪约定如果寻得好的香料,可以优先与自己交易,价格保证公道。虽然可能只是句客套话,但是颜澪知道,如果自己想与香料商交易,第一个想起来的一定是蔡元固。
    完成了要做的事,颜澪马上就有了新的目标,自然是在辽阳府观光游玩一番了。
    给村民们买些礼物,给罗氏、几位村中婶娘和黄芸儿买些布匹做衣服,给村里几位长辈叔伯买些好酒。
    颜澪是个知道感恩的人,村里所有人对自己都很关照,一开始居无定所,村民们帮自己盖房子,没饭吃就邀请自己去家里吃,受伤了把自己背回村子,虽然也会吵架拌嘴,但是一碗米酒就会让所有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他们是一群纯朴的人,一群热心的人,一群把自己当成家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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