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河水有些湍急,所以颜澪和张栎予找了一艘货船,恰好这艘货船是要往辽阳府运送粮食的,船体宽大结实,载货量大,比较客船虽然速度满了很多,但是重在平稳。
    考虑到队伍中有两位女眷,又都是第一次坐船,所以货船要比客船合适一些,多付了一些银钱,颜澪等人成功登上了货船。
    货船的船舱很大,里面堆满了粮食,虽然有些颠婆,但对于凝雨和李丹儿来说,比在马车上要舒服很多,仓鼠小队没有跟随,他们要将马匹和马车带回辽阳府,所以船上只有颜澪、张栎予、凝雨和李丹儿四人。
    颜澪和凝雨柔情似蜜,张栎予虽然不在乎,但只因和颜澪斗惯了嘴,所以经常表达不满,李丹儿也有些尴尬,但却很少说话,只是在看不过去的时候,皱着眉转过脸去。
    颜澪是不在乎的,无时不刻都在拉着凝雨,说着各种所见所闻,还和张栎予谈起来两个人这几年发生的趣事,虽然李丹儿听到有趣处也会笑起来,但是始终没有融入到颜澪几人之中,参与感不强的李丹儿只是个听众。
    她也想聊聊天,可是没有话题,也插不进去话。这让李丹儿感觉到很压抑,很委屈,一种别样的孤独感充斥着内心。
    颜澪确实在特意孤立李丹儿,就是不想让她和自己产生友谊,这样不利于计划的发展。与李家商战在即,此时如果有了情谊,会扰乱颜澪的心绪。
    湍急的河流最终还是比骑马要快一些,颜澪等人在入夜时到达了辽阳府的码头。虽然已经入夜,但是码头上依旧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各家商号搬运货物的民夫和家丁,有些管事也在指挥着多点些灯笼,防止搬货时脚下打滑或者货品落入河水中。
    颜澪举着灯笼扶着凝雨走下船,回头看到李丹儿正在小心走在踏板上,便将灯笼递过去道:“照着点脚下。”
    李丹儿见他如此,有些吃惊,但还是接过灯笼,慢慢走下船。张栎予此时已经叫来码头自家的一名管事,叫来一辆马车,载着众人来到了自己一处小院中。
    此时已经入夜,上门打扰不合礼节,颜澪等人就住在了张栎予买的小院里,虽然颜澪和凝雨已经有了感情,但依旧分房住,颜澪和张栎予上街买了些吃食酒水,就在小院中用了一顿便饭。
    张家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派人赶到恒州,李一舟听闻女儿找到了,连连道谢,虽然女儿谈婚引起徐家不满,但是找到了人就还有挽回的余地。最近李家生意上的波折太多,好不容易等到路修好了,商路重新畅通,但之前亏损太大,很多商铺依旧不能开门营业。
    李一舟想先将货物销售掉,但是城内不知何时多了好多的杂货铺,日用百货什么都卖,而且定价较低,抢走了李家的不少顾客。
    一开始李一舟并不在意,但是重新联络了几家老顾客后,他察觉出来不对了。
    最先是交付了所有拖欠的货物,等再次交易的时候,数量和价格都被对方降低了,甚至有几家不再与李家交易了,而是重新换了供货商。
    李一舟派人悄悄打探了一下,发现是不知名的商人接连开了十家杂货铺,请了周围乡镇的几名村民当掌柜和伙计,有意无意的买的都是李家经营的货物。
    布匹,他们有,米面油茶,他们有,米酒禽畜,他们还是有。而且价格要比李家便宜几文,别小看这几文钱,生生将李家的生意抢走了一半。
    李崇宁觉得只是一些村民,开了小店铺而已,不必担心养虎为患。但是他不知道现在李家已经是个空架子,急需一笔钱来维持日常开销。
    跑了几家曾经的顾客,总算是同意了在此和李家合作,李一舟这才放心下来,刚刚回到家中,听到管家说辽阳府张家来人了,急忙来到大堂见客。
    张家是大富商,虽说不是世家,但那也是高不可攀的。李一舟急匆匆到了大堂,这才知道原来是四女儿找到了。
    对张家的管事千恩万谢后,李一舟一扫多日的阴霾,急忙让李严去张家接人,同时告诉李崇宁,让他查清家产,准备给李丹儿准备嫁妆。
    李崇宁本身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反对与徐家结亲,他还在想自己娶陈家庶女,到时候没有丰厚的彩礼可不行,所以他急忙道:“爹爹,此事是不是缓一缓?”
    李一舟奇道:“与徐家联姻才能解家中燃眉之急,为何要缓一缓?”
    李崇宁直到如果说了自己想和陈家联姻,父亲定然不允许,但是他早就想好的理由,于是道:“爹爹,如今家中好多商铺关门停业,家中所剩银钱也不多,还要留些出来用以进货,此时给四妹妹准备嫁妆,实在不适宜。”
    李一舟若是平时一定能冷静判断,只是这几个月心烦意乱,很多事失了方寸,听李崇宁一说倒是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觉得有一些道理,于是道:“确实如此,可是若与徐家反悔,又有些不妥。”
    李崇宁道:“不如找个由头,拖到明年,到时候家中生意定然有了起色,再给四妹妹置办嫁妆也不必为难,弄好比现在东拼西凑,略显寒酸。”
    李一舟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如何告知徐家,之前逃婚徐家已经不满,这次又要拖到明年,只怕徐家会就此悔婚。”
    李崇宁道:“不如找个道士,只说今年四妹妹命里犯冲,不宜婚嫁,逃婚只是谣传,实际是找寻高人求破解之法去了。”
    李一舟怒道:“胡说八道,这会误了你妹妹名声,传到他人耳中说她克夫,到时候还如何嫁人。”
    李崇宁又道:“那说是身有隐疾?”
    李一舟起身怒道:“都是一派胡言,这么一说徐家如何还敢娶她。”
    李崇宁见父亲发怒,只好闭嘴不言,李一舟左思右想也没个好办法,悻悻一挥袖子,转身回后堂去了。
    李崇宁摇了摇头,然后恨恨地嘀咕了一句:“管她名声做什么?”便转身回到房中喝闷酒去了。
    颜澪没有在张家住多久,等到仓鼠小队到齐,就带着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李丹儿留在张栎予的小院中,等着李严来接自己。
    颜澪计算着日子,猜到此时李家最需要的就是钱,而自己现在刚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李家一些甜头,来换取一些回报。
    先前让几名山民在城中开设杂货铺,一部分原因就是了解市场,另一部分原因就是打听李家现在的情况,等仓鼠小队带回来详细消息时,颜澪仔细听完汇报,嘿嘿一笑道:“是时候了。”
    仓鼠小队众人齐齐行礼道:“请家主吩咐。”
    颜澪道:“休息两天,计划还要完善一下,而且我也在等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颜澪等的是谁。颜澪笑着道:“恒州将来是我们的供货源头,很多事需要处理,自然要用我们的人,必须是踏实稳重,头脑灵活,不会背叛我的人来负责全局。”
    阿大似乎想到了一个人,但是有些不确定,于是问道:“家主说的可是奚先生?”
    颜澪笑着道:“还是你聪明,就是奚四郎。”
    阿大惊讶道:“奚先生不是在杭州处理事情吗?”
    颜澪无奈笑道:“他把事情推给八郎了。”
    颜澪这几年走南闯北,自然结交了不少朋友,和不少人感情深厚。便和张栎予一起,与志同道合,患难与共的十人结为异姓兄弟,颜澪排行老三,奚秀臣排行老四,张栎予排行老十。为了尊敬,手下人都称呼这十兄弟为先生。
    十人中,除了张栎予,颜澪与奚秀臣最为投契,所以关系最好。奚秀臣也是恒州人,这几年和颜澪一起走南闯北,共同经营不少生意。加上也是同乡的董八郎,三人在江南有不少店铺酒楼,只是颜澪全权拜托他们两个人经营,自己只有分红而已。
    奚四郎不喜欢江南的潮湿闷热,一直想回恒州去,所以颜澪便写了封信,将事情详细说了,奚秀臣当即启程,讲江南生意一并推给董八郎,和颜澪一样只要分红,就马不停蹄往恒州赶来。
    算算日子,奚秀臣也快到了,所以颜澪要等他一起到。仓鼠小队听闻倒也没有异议,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凝雨看颜澪坐在软榻上喝茶,犹豫了一下走上前道:“澪哥儿,你是不是要对付李家?”
    颜澪愣了愣神,笑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凝雨道:“这一路你都对四姑娘很冷漠,又把救她的事让给张家,就是为了不让她对咱们有情谊,这样你才能对付她家。”
    颜澪笑了笑,轻轻拉着凝雨的手道:“我是要对付李家,对她冷漠自然是最好的,总好比有了情谊,我再对李家动手,她知道后会很难过。”
    凝雨好奇问道:“为什么要对付李家?”
    颜澪柔声道:“凝雨,或许我这么做很阴险,很冷酷,但是我必须这样做。恒州是山城,周围都是山民,一辈子住在太白山中,你也去过南山村,你也看到了他们有多清苦。”
    “李家在恒州一家独大,没有帮助山民,没有修正商路,所以山民只会越过越苦。我修了路,就是为了让山民走出去,我对付李家,就是要让山民有钱赚,他们帮过我,救过我,是时候让我回报他们了。”
    凝雨点点头道:“澪哥儿说的有道理,可是……可是……”
    颜澪见她怯怯的不敢说话,神情有些不忍,便猜到了几分,于是笑着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李家破产的,我有和他们没有深仇大恨。”
    凝雨点点头道:“我知道澪哥儿是好人,但是还是有些不忍心,总感觉好可怜。”
    颜澪失笑着道:“商场上如果可怜对方,就不去争取利益,那岂不是没活路了?”
    凝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颜澪轻轻一笑道:“而且我也是在帮李丹儿。”
    凝雨诧异的看着颜澪,颜澪道:“她不是不想嫁人吗,我就帮她把与徐家的婚事作罢。”
    凝雨道:“真的可以吗?徐家怎么会轻易松口。”
    颜澪神秘一笑道:“张栎予也不是白白得了个铁算盘的名声的。”
    奚秀臣在两天后到达了辽阳府,颜澪和张栎予以为他是轻装简行,谁知道他浩浩荡荡的把自己的人全带来了,十几辆马车,数十名家丁随从,大张旗鼓地进了辽阳府。
    颜澪和张栎予无奈对视,苦笑着迎上前去,奚秀臣见到二人哈哈一笑,跳下马来大声道:“三郎,十郎,几个月不见,想煞我也。”
    颜澪笑着道:“少油腔滑调,你这么大阵仗是什么章程?”
    奚秀臣坏笑道:“都知道十郎家中是开酒楼的,我准备带人吃到他家关门停业。”
    张栎予笑着道:“随你去吃,就是送去医官的时候,你吃进去的得给我吐出来。”
    三人笑闹一阵,奚秀臣谢绝了张栎予安排的住处,而是让一名管事直接带着所有人去河东村,那里是奚秀臣的家乡。
    颜澪看着车队缓缓走过,然后拉了拉奚秀臣的衣袖道:“你这是把家搬回来了?连“喜鹊”都带回来了?”
    只是兄弟每个人都有一支精英小队,颜澪的“仓鼠”,奚秀臣的“喜鹊”,张栎予的“猎犬”。见奚秀臣车队中的熟悉身影,颜澪不禁问道。
    奚秀臣挑挑眉道:“给你唇齿剑捧场,自然要用最好的。”
    颜澪笑道:“少说这些,你这疾风锤的名号也是越来越响亮了。”
    奚秀臣虽然性格沉稳,但是做事雷厉风行,讲究速战速决,常常用雷霆手段打击对手,而且不会用正面对决的方式,而是从其他方向入手,让人措手不及,如同锤子一样,看似不锐利,但是往往能够重创对方,所以得了一个“疾风锤”的称号。
    奚秀臣得意地哈哈一笑道:“咱们几个谁也别说谁,这一个小小恒州城就让我们三兄弟齐聚,李家值得骄傲了。”
    三人说笑一阵,奚秀臣只留下喜鹊小队,找了一家客栈后,便到了张家的一家酒楼吃饭,颜澪本想带凝雨一起去,只是凝雨说家主吃去吃饭,妾室不能露面,虽然经过不懈努力,凝雨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但是总是以妾室自居,毕竟她还是奴婢身份。
    颜澪还要劝说,谁知听到门外“哎呀”一声,就见奚秀臣一脸坏笑,不顾张栎予的阻拦,闯进颜澪房间道:“这就是嫂嫂吧?嫂嫂有礼了,我是三郎的结义兄弟,你叫我四郎就好。”
    嫂嫂这个词,对于颜澪来说怪怪的,前世这个词代指某位潘家女性,颜澪急忙道:“是嫂嫂没错,但你可不可以换个称呼?”
    奚秀臣诧异道:“那叫什么?”
    颜澪道:“你可以叫三嫂嫂,但不要叫嫂嫂。”
    奚秀臣不解道:“有什么区别?”
    颜澪黑着脸道:“叫三嫂嫂是我的,叫嫂嫂就说不定是谁的了。”
    凝雨急忙起身行礼道:“奴家见过四叔叔。”
    奚秀臣眉开眼笑道:“三嫂嫂有礼。”说完悄悄对颜澪道:“你可算找了个女人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出家呢。”
    颜澪没好气等了他一眼,然后对凝雨道:“收拾一下,和我们一起去吧。”
    凝雨笑着摇头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奴家一同去,实在不方便。”
    颜澪是不在乎的,但是见奚秀臣和张栎予都是自己一个人,便点头同意,告诉她出门或者有事情找阿大等人,不要自己去做。又嘱咐阿大照顾好凝雨,便和奚秀臣张栎予出门吃饭去了。
    酒过三巡,聊了最近发生的事,奚秀臣笑着道:“我看你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然你才不会做修路阻货这么麻烦的事,就是为了从李家身上找回三嫂嫂的委屈。”
    颜澪也不做作,笑着承认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李家一个个都这般冷酷无情,蛮横霸道,吃点苦头不可以吗?”
    奚秀臣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做的不够,远远不够。”
    颜澪好奇道:“若是你,如何做?”
    奚秀臣嘿嘿一笑道:“他李家开酒楼,我便开食铺;李家在城内开客栈,我便开在城外;李家有杂货铺,我便立小摊,扰得他不胜其烦,逼着他出钱把这些盘下来,我再用他的钱在正州渌州两地做与李家同样的生意,请山民到我这卖货,邀商旅在我这住店,抢他的客源,断他的货源,嘿嘿,恒州我让给他就是了。”
    颜澪想了想道:“但你却断了李家新客源,抢走老顾客,山民又不给李家供应货物,一点一点消耗李家,蚕食之计,用心太歹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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