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的很晚,往年三月时辽东就开始冰雪消融了,今年直到四月才开始消融。
    颜澪带着全家搬回城里有一段时间了,第一是回家过年,整个正月都在城里居住,因为还是服丧期间,所以没有张灯结彩。
    奚秀臣回来了,张栎予也来过几次,日子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颜澪除了每天去各店铺中查看生意,就是在家里不出去。
    阿大等人开始接手了店铺,这是颜澪深思熟虑的决定,也需要让他们得到历练了,所以真定府的那些掌柜就没有召回来,而是让他们经营好真定府的生意。
    仓鼠小队遵照萧规曹随的方针,一直按照原先的经营方式,这让因为换了掌柜而有些担心的伙计放下了心。
    城里受灾,所以颜澪又招聘了一些老实本分,手脚勤快的人当伙计,补充了新鲜血液后,生意还算顺利。
    这当然也有城中百姓报答颜澪的想法在内,毕竟明里暗里救了全城两次的人,总是要捧捧场吧。
    颜澪也没太在意,平常心地每天忙里忙外的经营,晚上回家就带着女眷们看书学习。
    现在小燕小雀和留香已经摘掉了文盲的帽子,距离知书达礼还差很多,凝雨和柳娘倒是往大家闺秀发展了,可是颜澪还是觉得两女有些天然呆的样子。
    出了正月,颜澪和凝雨回山上住了一个月,春分后就回到了城里,现在山上冰雪消融,肯定不方便住人了,所以颜澪和凝雨商量了一下,便每天早上辛苦一下,去山上祭奠后再回来。
    阿大有经验,其他人又有老伙计帮衬,颜澪制定的规章制度也严格遵守,所以生意的事颜澪不担心,便把重心放在了生活中。
    这一天一大早出门,颜澪终究还是买了几头驴骡回来,山上泥泞不堪,三轮车行驶不方便,所以还是坐驴车更好一些。
    这让颜澪想起了化肥,也不知道这个老伙计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躺在马厩里好吃懒做呢?
    化肥年纪也大了,跟着颜澪这么多年,也是经历过生死的,颜澪把它留在真定府养老,它是没有后代了,余生颜澪一定要把它伺候好。
    拍了拍骡子,颜澪叹了口气,恰好凝雨拿着东西走出门,见颜澪这样,好奇道:“澪哥儿,怎么了?”
    颜澪笑着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了化肥,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凝雨笑着道:“不如把它从真定府接过来吧。”
    颜澪笑了笑道:“虽然我嘱咐了他们每天让化肥保持锻炼,可是谁知道是什么样呢,等阿大他们去真定府送货的时候,顺带接过来吧。”
    说了一阵话,颜澪赶着车进了山,一路上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所有人都对颜澪恭敬行礼,然后口称颜先生。
    颜澪笑着回礼,这现在是每天出门的必备活动,虽然颜澪心里觉得繁琐,可是不得不这么做。
    凝雨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心里很骄傲,自己的未婚夫得到了这么多人的尊重,自己出门好多人对自己也恭恭敬敬的,可是她没有自傲,而是有些脸红。
    颜澪笑着说你得多适应,虽然不能摆架子,但是也得有些气势,待人和善是对的,可有时候也得有威严。
    凝雨自然见过不少富商的夫人,知道她们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似乎当家主母都必须有这样的威严。
    颜澪道:“这些在咱们家里,只是演给别人看的,平时还是和善一些,他们也不容易,不如用心对待,和善宽容,这样才不会在危机和利益面前背叛出卖我们。”
    凝雨这才明白了一些,点点头表示赞同,颜澪也不说话了,小心地赶车前行。
    到了山上,祭奠打扫完毕。颜澪和凝雨将屋子收拾了一下,把要带回去的装在车上,收拾停当颜澪做了一顿炒饭,和凝雨简单吃了一顿午饭。
    正吃着饭,颜澪突然听到外面有吵闹声,隐隐听到就在院外不远处,而且还有叫骂声。
    颜澪急忙起身打开门,见到山上正跑着一个人,身后是几名土匪打扮的人,颜澪也没多说,拿起弓箭嘱咐凝雨不要出门,然后风一般冲出屋子。
    正好逃跑的人路过院门外,惊慌之下一头摔倒在树下,身后的土匪大步跑过来,抓住那人就大声咒骂。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箭羽正中那名土匪的衣袖,土匪身影一歪,衣袖被钉在树上,一时间挣脱不开。
    其他土匪也围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急忙看向颜澪,颜澪不慌不忙拿出一支箭,冷冷道:“别动。”
    一名土匪见此情形,上前用切口问了几句,颜澪自然明白意思,也用切口回了几句。
    土匪一听,大惊失色,急忙恭敬行礼道:“惊扰了颜先生,是兄弟们的不是,”
    颜澪道:“这个人不论做了什么,能否给我个面子,就此作罢?”
    土匪急忙道:“颜先生哪里话,此事就此作罢。”
    颜澪知道他就是领头的,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道:“算是给兄弟们的喝酒钱。”
    土匪笑着结果,一个个眉开眼笑,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带着同伴嘻嘻哈哈一顿奉承颜澪。
    颜澪拔下箭,被钉住的土匪也不生气了,一脸谄媚对颜澪作揖行礼,颜澪也不想结仇,便客气的行礼,然后转身往院里走去。
    谁知地上那人突然起身,一个前扑拽住颜澪衣摆道:“求先生救我。”
    颜澪诧异道:“你这是为何?有话起来说。”
    那人也不起身,而是不断地磕头,颜澪于心不忍,急忙伸手把那人扶起来道:“不要磕头,有事先说。”
    那人哭哭啼啼道:“我随主人前来辽东,只是路上主人生了重病,请先生救救我家主人。”
    颜澪听这人声音怪怪的,然后上下打量一番,顿时明白了这人是男扮女装。
    其他人看不出来,可是颜澪是穿越来的,前世见过不少这样的女孩子,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颜澪没有说破,直接问道:“人在何处?”
    那人急忙道:“就在路边的车里。”
    颜澪道:“带我去看看。”
    女孩便带着颜澪往山中跑去,穿过一片树林,就看到一处林间小路上听着一辆牛车。
    颜澪看到了就暗道不好,车上那人一动不动的缩在厚厚的被子里,这么大动静他都没有动,看来病的不轻。
    颜澪仔细看了看,发现被子里缩着的人正满脸通红,不断的哆嗦着。颜澪仔细看了看病人,心里有了个大概,问了问女孩什么病症,这才知道这人得了风寒。
    看来这两个人也是和当初的李丹儿一样,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生了病还硬挺着。
    颜澪皱了皱眉不满道:“为何不进城看病?”
    女孩哭着道:“平时得了,过几天就好了呀。”
    颜澪黑着脸不说话,现在天气刚暖和,可还是很冷,尤其是春天本来就是病毒高发期,在山中待着是好不了的。
    颜澪急忙用手背探了探病人的额头,发现滚烫的厉害,急忙道:“得赶紧去城里看病,只是现在的状况你们不能折腾,先去我家里吧,我夫人在家。”
    女孩急忙磕头道:“多谢先生。”
    颜澪急忙道:“不必谢我,快快上车,我带你们回去。”
    凝雨见颜澪赶走了土匪,松了一口气,接着看颜澪跟着被救的人跑了,心里就察觉有事。
    看到颜澪赶着一辆牛车回来了,凝雨好奇地走出屋子,接着看到颜澪把牛车停在院子里,大声道:“凝雨,你快来,这里有病人。”
    凝雨急忙跑过来,颜澪道:“你快去把阿甲他们的屋子打开,让病人在里面休息,我去请医师。”
    凝雨答应一声,跑着去打开屋门,然后跑回来帮颜澪打开院门,这时候车上的女孩正好在凝雨面前抬起头,正要张嘴道谢,突然看到凝雨的脸,惊讶的愣了一下。
    凝雨跟着牛车走进院子,正打算帮忙把病人扶下来,颜澪担心传染,便没有让凝雨帮忙,自己把缩在被子里的人抱进屋里。
    女孩跟进屋子里,看着主人被放在床上,心里算是安心了一些,转身看着仔细洗手的颜澪,又看了看凝雨,有些迟疑道:“这位夫人,可是……姓周?”
    颜澪闻言惊讶转过头,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凝雨,好奇地看向女孩。凝雨满脸惊讶问道:“这位小哥,为何认识奴家?”
    那女孩闻言更加确认,走过去看了看,颜澪担心她身上也带了病毒,传染给凝雨,正要制止,忽然听到女孩哽咽道:“雪娘,我是杨雪儿。”
    凝雨惊讶的捂住了嘴,然后仔细打量起来,只是女孩满脸泥土,一时间分辨不出。那女孩急忙用衣袖擦了擦脸,然后道:“我们从小一起摘梨子吃,每次都被周大娘训斥的。”
    凝雨这时认出了那人,呀的一声激动地拉住女孩的手,兴奋的大叫起来,看的颜澪心头一紧,这得消毒了。
    凝雨又蹦又跳,欢喜地红着眼道:“雪儿,你怎么在这,你这是怎么了?”
    杨雪儿哽咽着说不出话,神情有些伤感,颜澪急忙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凝雨,你来照顾他们,我去请医师。”
    凝雨急忙点头。见二女熟识,颜澪也算放心了一些,走的时候让凝雨开窗通风,便赶着车向恒州去了。
    请来了医师,把脉问诊后,开了方子,颜澪行礼道谢,交了诊金。医师道:“颜先生,病人体弱,不便行动,多开几副药吃一阵子,老夫再来复诊吧。”
    颜澪恭敬道:“赵医师圣手仁心,一路辛苦。”
    赵医师笑着道:“颜先生哪里话,若不是你,老夫只怕早就冻饿而死了。”
    颜澪急忙谦虚几句,赵医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颜澪便把他送回城里,顺便开了药带回山上。
    这段时间,凝雨和杨雪儿算是好一阵叙旧,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而且是邻居,后来凝雨家中突发变故,被卖入了李家,而杨雪儿因为家里受灾,去年被卖给了正州的一家商户。
    颜澪煎了药,杨雪儿千恩万谢,接过来给主人喂药,凝雨这才给颜澪讲了事情经过。
    原来受灾后,这家商户自然顶不住了,就变卖了家产,买了一些柴火和粮食,打发了伙计家丁,杨雪儿无处可去,便求着商人留下自己。
    本想着熬过去就好了,谁知道商人的家人们在寒冬里相继病逝,这商人接连遭受打击,安葬了家人后一蹶不振,便低价卖了宅子,准备搬到救灾最好的恒州去。
    结果想抄近路,穿山而行的商人也病倒了,没钱少粮之下病的更重,杨雪儿自然心慌,只好乔装打扮准备下山求救,想不到遇到了土匪,惊慌之下误打误撞跑到了颜澪的院门口,这才有了后续的事。
    颜澪也感叹杨雪儿的忠诚,也能理解她现在只能跟着商人,不然也无处可去了。
    杨雪儿洗净了脸,给商人喂了药后来到大堂,面向颜澪拜倒道:“雪儿多谢先生。”
    颜澪急忙道:“和你说过不要跪下的。”凝雨也赶紧扶起杨雪儿,把她拉倒自己身边坐下
    颜澪道:“目前你就住在这里吧,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但是柴火粮食充足,我和凝雨每天都会来的。”
    凝雨的事杨雪儿也已经知道了,说实话她心里很羡慕凝雨,能遇到这么好的主人,还帮她解除了奴籍,成了她的夫君,闻言眼中有些黯然。
    凝雨告诉了杨雪儿怎么烧火炕,柴火和粮食的地点,便和颜澪下山去了。杨雪儿看着两人离去,不知怎么心中一酸,看了看床上的商人,不禁哭了起来。
    喝了三天的药,商人病情缓解了一些,意识清醒后见到救自己的是颜澪,大惊失色,急忙挣扎着起身道谢。
    颜澪一反常态,接受了他的道谢,然后坐在椅子上道:“你也不必谢我,你的女婢和我夫人是旧识,我才会帮忙的。”
    凝雨发现颜澪语气不对,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杨雪儿,见她也有些忐忑,便悄悄看了一眼颜澪,但没有说话。
    商人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道:“颜先生,你的名声我是知道的,当年是我不对,冲昏了头才百般为难你,还请你大人有大量。”
    颜澪笑着道:“我哪里是记仇的人,不然我也不会救你的,把你扔在山里就行了。”
    商人叹了口气道:“颜先生大人大量,我实在是自愧不如。”
    颜澪道:“你也醒了,话就得早一点说了,不然那天你趁我不注意就走了,那可就晚了。”
    商人大惊失色道:“颜先生,你现在威名在外,我现在落魄不堪,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颜澪微微一笑道:“我要你的女婢,开个价吧。”
    凝雨和杨雪儿大惊失色,凝雨隐隐有些生气,颜澪怎么好像个欺男霸女的奸商一样,而杨雪儿吃惊后竟然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颜澪给凝雨递了一个眼神,然后对犹豫不决的商人道:“一万贯,如何?”
    商人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颜澪摆了摆手道:“一万贯,够你回正州重新开店做生意了,你要是在恒州,有我在这里你会活的很艰难,我也不难为你,你的女婢照顾你到病好,钱我一分不差的给你,人到时候我再带走。”
    商人点了点头道:“好,一切由颜先生决断。”
    颜澪笑道:“契约我已经写好了。”说完走到床边,让商人签字画押。
    凝雨嘟着嘴,满脸愤怒看着颜澪,她以为颜澪看上了杨雪儿,这可不行,她是自己的童年伙伴呀,颜澪怎么能这样呢?
    可是这个时代,男人纳妾很正常,妻子不能多说什么,尤其是颜澪现在的能力和名声,纳几个妾都可以。所以凝雨心里不舒服,却不敢说什么。
    颜澪看了一眼凝雨,差点笑出声来,不过马上板着脸道:“夫人,与我来,为夫有家事和你说。”
    现在颜澪已经把暗语教给了凝雨,凝雨一听明白了颜澪的意思,狐疑地跟着他出了屋子。
    颜澪牵着凝雨的手回到自己屋里,然后道:“你生什么气呀,看不出我在救你的姐妹吗?”
    凝雨嘟着嘴道:“刚才没察觉,现在感觉到了。”
    颜澪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这个商人是出了名的黑心,杨雪儿跟着他,以后一定没好日子过。”
    凝雨不解道:“澪哥儿,你好像和他有过节,怎么回事?”
    颜澪道:“我做猎户时候,打的猎物拿去正州卖,结果他不但坐地压价,还趾高气扬仗势欺人,后来我略施小计让他没有得逞,所以他就处处难为我。”
    凝雨惊讶道:“呀,竟然是这样。”
    颜澪冷哼道:“这人贪财好色,不但纳了好几个小妾,还曾经抛弃了原配,让一名小妾当了主母,刁难下人,几个儿子也是败家子。”
    凝雨这才放心,可是有些不舍道:“所以你不想让雪儿跟着他,可是一万贯也……太贵了吧。”
    颜澪失笑道:“还不是你们俩关系好,我才会出高价,那人现在落魄了,只有出高价才会让他松口,不然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可。”
    凝雨笑了笑道:“那怎么当初你买我的时候,只有两贯钱?”
    颜澪被噎得满脸通红,急忙道:“当初是给李丹儿一些教训,她让你也身处险境,自然要难为她。”
    凝雨白了颜澪一眼,颜澪嘿嘿一笑道:“我的好夫人,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凝雨道:“羡慕我什么?”
    颜澪神秘一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城里有几间店铺是你的名字,还有一片山林,真定府的一家店铺,也都是你的。”
    凝雨惊诧莫名,起身道:“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颜澪拉住她的手道:“这是你的嫁妆呀,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凝雨捂着嘴道:“这些,都是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呀。”
    颜澪温柔一笑道:“一直都在办,岳父岳母都不在了,我总要给你准备好这些,不能让你受委屈,而且还有柳娘呢,她今后也要嫁人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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