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实实在在,首先从人的立场上来看待皇帝,这个编撰教材的人很会抓住问题的关键。
    大概看了这么多,我发现这些教材,每个部分都有独立的主题。先从云中观的部分来看,他所提出来的诸多疑问,都用较大的篇幅来确立。比如前面说的东汉皇帝多短命,他一一列举,登基年龄,在位时间都详细说明。
    再往下看不止这些。说完皇帝短命,话锋突然一转,立刻就是东汉皇宫的史官制度。如不是手中的教材,我至此还不知道‘兰台令史’是什么。更加悲催的是,以前我一直以为未央宫是一座皇帝与妃子们嬉戏的寝宫,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那是藏书阁。
    我记得看过一部电视剧,上面就有一群妃子和女眷在未央宫里兴风作浪,勾心斗角的故事。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狗屁,你误人子弟啊大导们。
    所谓‘君举必书’,记载皇帝言行的史官在春秋时期就有,尽管那时候的‘君’还不是皇帝,但是史官制度已具备雏形。教材中还提到董卓之乱给两汉的史籍文库带来毁灭性破坏,想要弄清楚东汉帝王们的死因,文献是不可能有了。
    即使有,那些珍贵的文献资料也会掺杂水分。这是教材上写的,尽管史官制度完备,内史外史等等很多职位分工明确,但是所有关于皇帝言行,重大事件的记载,都不可能按照事实的真相来写。
    这话我相信,司马迁就差点人头落地。想要做个实事求是的人,那就要做好死的准备,伴君如伴虎,是这个理儿。
    尽管篇幅很大,但其阐述之后又归于空白,皇帝命短,究竟原因为何没有给出回答。到此我又不由怀疑,这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来编撰这些教材。
    首先想到的是这人的身份,提到东汉皇朝,很多人会以为那是远远的年代之前,封建社会的一部分。可是在我眼中,这个人能从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而且对当时的制度认真揣摩,能了解那么多的汉宫机构,这个人的学识就可想而知。
    整部教材的口吻,让我觉得似乎是在辩论,列举出那么多事情,就好像是一个人与别人在争辩,措辞趋向于强硬。教材中提到了《太平经》,可并没有任何摘自《太平经》的文句。原因是写教材的人认为,包括敦煌遗书中的《太平经目录》在内,所有文本都非原件。
    《后汉书·襄楷传》记载:汉顺帝时,琅玡人宫崇诣阙,献其师于吉所得神书,号曰《太平清领书》。教材中只认为此书才是原本,后世的诸多修撰很难保证与原本一字不差,所以连摘录一些文句的工夫都省了。
    ‘《太平清领书》是一本原始道教的典籍,很多学着认为它是研究古代语言学的文献。实际则不然,襄楷用不合明听来上表进言,足见此书在当时是被视为危害皇权统治的书籍。襄楷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对于危害皇权的书籍,他不会是一句不合明听就了事,他一定有自己独到的策略。
    我们只注意到他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还不够,但凡能够位高权重的人,学识自然了得。《道藏》出现在明代,其中收录的东西都来自当时存世的典籍,虽只有五十七卷残本,但在其中已经说明,收录的有关《太平经》的内容,并非来自《太平清领书》,而是一本不知作者是谁的《太平经付文》。
    根据汉桓帝延熹九年,襄楷在皇帝面前重提此事,当时他却改变态度,认为《太平经》是奉天地、顺五行的兴国广嗣之术。两次态度的变化如此之大,这其中也有问题。’
    我滴妈呀!老兄你到底在说神马,这些问题和浮虚道观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是难为我呢吗。
    只能稍停一停,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上面提到的书籍和人物前所未闻。天知道‘干吉’是啥,但是教材上说他不是《太平经》的作者,若不是看到这句,我还以为那是一种水果。
    神智当中开始猜测这写教材的人,总觉得这不可能是一个人写就,必须是很多人才可以。对于字迹,我研究不多,但能看得出来,这些字均出自一人,可这些记录下来的东西绝不是一人能够做得来的。
    一个人能力有限,不可能在短期内查阅那么多典籍。光是研究一本《太平经》,就绝非一日之功,因为教材上写了,大多文献是来自敦煌遗书,而那些宝贵的书籍本就不在国内。想要做深入的研究,那需要走遍整个欧洲。
    不知不觉生出一种假设,整套教材是由一个人笔录,而内容则来自很多人。这样就符合情理了,一个人来做收集工作,非时间允许而不可能。考虑到时间,也理所当然存在另一种情况,在216组建之前的很多年,这些有针对性的资料收集工作就开始了。
    时间允许了,那么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收集。
    这又不对了,即使是时间允许,那这个人事先也要有明确的方向,就好比让我来做,即使脑袋通了电,我也要知道从哪开始啊!
    所以我还是认为,这些东西是很多人的成果。
    阿约拿着那本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先前我也是无意中见他有时候翻得很快。凑过去一瞧,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角乌五连玺,颜色暗金,上有乌黑鳞纹。和硕宝亲王金册六面,’
    只看到第一行字,我就一把夺过阿约的这本。
    雍正十一年,爱新觉罗·弘历被册立为和硕宝亲王而入主毓庆宫。由雍正帝赐予的金册共有六面,当年的盗营在打开棺椁之前,人们判断金册只有四面,因为在之前的传闻中,明清两代宗法大体一致,宫人册立的金银书册都是四面。
    弘历的金册多了两面,是宗人府的押书。
    多出两面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在宝亲王册立之时,雍正和宗人府通过气,也可以理解成一种暗示。即使正史没有记载册立弘历和硕亲王的时候就立为太子,但是多出的两面押书,则可以作为旁证。
    上面的内容,还没人看过,是因为当时没有时间来看。
    至于角乌五连玺,更是鲜为人知。那不是所谓的传国玉玺,而是私人的印绶。本是整块岫岩玉连体雕琢出来的五连玺,因其质地色泽特殊,通体极似一条乌蛇,故而得名角乌。当它从棺内拿出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惊叹,长一尺七分,玉石雕成的链条均匀细致,特殊的岫岩玉花纹酷似鳞片,足见雕工出神入化。
    类似的连玺现存只有一件属于乾隆,是溥仪在战争期间捐献给国家的三连玺。
    让我冒汗的正是这两件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
    当年的盗营部队,并不是电影里那样,士兵都是贪婪无厌的丑恶嘴脸。电影中的士兵,偷偷往自己的怀里装东西,绝对不是这样。那是新编十二军下辖的精锐营,以讲武堂的教官训练出的士兵,怎么可能做出中饱私囊的事情,况且军长就在面前。
    满满的三个大卡车,是冒雨连夜从裕陵开走的,一路奔向天津近郊,所有宝物,也是在那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麻子不是莽撞的人’,这是我家太爷的话。东陵宝物出现在天津市井中,那是故意而为。电影里的师长拿着慈禧的朝珠去卖,事情是有,但绝对不是人们看到的那样。难道他们自己不知道那些宝物一旦现世,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后果。
    “那你说,简单的买卖背后,还有其它隐情不成?”阿约问道。
    抬起头,前方的乘客大多很疲乏,几乎都是斜躺在座位上。阿约说话的声音不大,应该不会被人注意。时间快到晚上了,乘务员说再过二十分钟就到扶风。
    “人们都忽略了那些买主的身份”我道。
    十二军离开东陵,在蓟县驻扎下来。而东陵宝物出现在天津,是在一个星期之后,这一周的时间里,所有十二军的高级军官,都在做着一件事情。
    他们游走于大街小巷,身着便装,就是在观察每家古玩店铺的生意。
    教材已经装起来,现在只想清醒一下。往下看了很多,有些东西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不得不承认,对那些宝物列出的清单,的确够细致。就连乾隆的朝珠项链之类的东西,足有五百多条都有记录。身上的衣物是九套,龙袍在第三层。只有一处出现了错误,就是棺椁内的帽冠共有十六顶,其实是十七顶。
    有一顶看起来很像是小孩子戴的帽冠,拿出的时候就已经是压坏的了。当时孙麻子身边的那个家伙说过,明清的皇室都在男童满月的时候,给予顶冠,用来表示成子。皇家的东西大多都是金的,以示尊贵。
    还有一个被称为‘国之重器’的金玺,上面有个很像是龟的龙形东西,一到天津就不见了,因此还毙了几个看守。
    天色见晚,前面的两个乘客话别,我和阿约闲聊没几句,他们也听不出是什么。无意中听见他们的话中出现了张家湾,陕西人的土语听不真切,他们说完半天我才能明白。
    等到进入县城,其中一个下车之后,我和那个还在车上的人开始攀谈。张家湾是离此三百多公里的一个小镇,人口不多也算不上繁华,那个下车的就是那里的人。手中的地图册上,张家湾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字了,几乎不必印上去。
    勘探队往那里派出了150人,临走时这件事也忘了问徐恩勋,到底150人有没有成行。总之这和我们关心的云秀看似无关,所以忘得一干二净。
    和我说话的大叔,年纪在那摆着呢,看起来又像是乡野人。试探性的问他,张家湾和附近的地方,有没有关于考古方面的遗迹。
    “大日亚拉,大主多斯滴另”大叔道。
    他说的是当然有了,大多都是帝陵。大叔很健谈,提起考古挖掘,他和很多当地人一样津津乐道。对于兴平县和扶风,大叔并不知道那里的古代墓葬是何年代,只要规模大,他就以为是帝陵。
    可是闲聊并没多久,我和阿约坐到终点站才下车,不知道邵军在哪,只能坐到终点再打听邵军落脚的那条街。下车才反应过来,干嘛不去问问乘务员。
    住处好找,邵军是睡眼惺忪的接我们,看他捂着肚子那副颓废样,睡觉前铁定海吃一顿。只是一晚,怎么都好说,尽快去汉中人多的地方。
    游览武侯祠,有意无意收集了很多信息。陕西省境内,遍布很多古代陵寝,从商周时期开始,历经春秋战国,直至秦汉,这里的陵墓数不胜数。
    而我总是觉得,张家湾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一定和我手中的资料有关联。站在‘大汉一人’的牌匾下,请别人给我们合影,笑都是勉强挤出来的,因为这时候我生出一种打算,去一趟张家湾。
    216的事情用不用这么执着,是我首先考虑的,和云秀没多大关系,只好作罢。阿约和邵军的因素也要考虑,到那去的话,带着他们两个还不如我一个人。游玩也只是暂时的,心里觉得张春来好像就快召唤我了。
    躺在旅馆的床上,脑子里不愿去想烂七八糟的事情,可阿约总是把我从迷蒙中拉回来。
    “你说,当时的盗营是精锐营,这是怎么回事?”阿约的问题总是这么刁钻。
    人有时候发怒就像野兽,我真想张开嘴过去咬死他。关于精锐营的一说,还要从一种武器说起。
    军阀混战的年代,很多大小军阀手中都有一个雷同的编制——手枪营。‘盒子炮’是一款经典枪械,我之前也说过,电视里李鸿章的卫队拿着燧发火枪,跟海盗似的,那是他们无知,根本不知道那时候就有大沽海军船坞,不知道‘大沽自来得’精良的工艺。
    至于孙麻子使用手枪营进入东陵,还是因麒麟山和倒仰山中的土匪决定的。新编十二军,人数6400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拉走东陵宝藏的卡车就隶属于炮营,共有意大利山炮十五门。6400人能进入国军序列,还是蒋委员长看中的,我说它是乌合之众你信吗。
    “要想判断一个人,先看看他的对手,看他都以谁为敌就知道了。别被后世人拍的烂片给洗脑了”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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