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娆握着的手指紧了紧,极力解释着:
    “臣妾从没有背着皇上去凤仪宫领避子汤,那都是皇后娘娘送来的,每次侍寝完后,她都会送来!”
    裴琰从宽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紧盯她:
    “你的意思是皇后逼你的,那为何大半年过去了,你从未跟朕讲过?”
    江云娆半垂乌眸,卷翘的凤睫在眼睑下投出一扇暗影:
    “皇后娘娘身怀有孕,之前便是唤了臣妾代替她侍寝,所以才有了这避子汤。
    皇后娘娘是正室,正室未出嫡子,妾室安敢有孕?
    这些宫里宅院里的路数,皇上一点都不知道吗?
    倘若不是皇上默许嫡子在前,庶子在后,这后宫又岂会连一位有孕的嫔妃都没有?”
    裴琰额角的青筋凸了凸,眉眼低压下来:“江云娆,你倒打一耙的戏码演得可真好。”
    他从未明示暗示过魏皇后给江云娆避子汤,从未。
    “身为帝王嫔妃,谁不想身怀皇嗣,坐稳高位?唯你不想,只能是你心中旧人尚在。”他冷道。
    江云娆方才没听明白,这下子才反应过来,
    她虽然不知道之前江云娆与裴占的关系到底有多好,但自己住进了裴占从前的宫殿里,
    又因这避子汤,裴琰一定是误会了,误会她心中的人是裴占。
    “皇上就真的那样相信皇后娘娘的话吗,臣妾的话,您一句也不信?”
    她眼眶一瞬就红了,乌眸湿润的看着裴琰,瞳孔里塞满了委屈。
    江云娆咽了咽酸涩的喉咙:
    “臣妾与禹王殿下从无旧情,前几年臣妾大病醒来以后,许多事都已经忘了。
    若真是记得,谁会明目张胆的住到这瑶华殿来,这不是将把柄留给别人了吗?
    原来皇上就是因为这件事在责怪臣妾,冷落臣妾,还宠幸了旁人。
    臣妾算是懂了,懂了皇上发脾气的方式就是去找旁的女子睡觉。”
    裴琰怒火焚心,厉声斥责道:“江云娆,你放肆!”
    江云娆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着,眼白里的血丝一瞬就猩红了起来,鼻尖一股一股的浓酸侵袭,热泪横流。
    她掀了掀裙摆,静静的跪在了地上:“臣妾有罪,臣妾知错。”
    裴琰看着跪着的她:“起来。”
    江云娆跪在地上不起,一站一跪,瞬间就将自己与裴琰拉开了距离。
    此刻,他是君,自己是臣。
    “朕何曾找旁的女子睡觉?再说了,朕后宫佳丽三千,还要受你管着了?”裴琰下颚紧绷着。
    江云娆:“臣妾不敢僭越,皇上又不是臣妾一个人的皇上。夜深了,皇上得早些去旁的姐妹宫里,要不她们得睡了。”
    裴琰听得出来,她这是下逐客令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江云娆这样的女子,乖顺与倔强,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江云娆一直低着头,不再看他,也不再言语。
    裴琰寒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江云娆不敢违抗,抬头时,眼泪一瞬间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将面颊都给泪湿了。
    裴琰见那大颗大颗不停滚落的眼泪,眉心紧皱了皱,终是有些不忍。
    他俯身下去正欲将人给拉起来,哪知江云娆脾气比他更大,侧过身子甩掉他的手,人家不让他碰。
    裴琰甩了明黄色的衣袖便大步跨了出瑶华殿,乘了御辇就离开了。
    江云娆跪在地上坐了下来,身旁的人久久不敢上前去问。
    殿外的人只晓得裴琰出殿门的时候脸色有多吓人,像夏日的雷暴之雨,乌云滚滚,紫电闪烁。
    裴琰抵达天元宫后,福康公公跟在后边连忙摆手,示意殿内的人赶紧下去,别上来触霉头。
    福康公公宽慰着: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您有什么想骂的,可以骂出来,别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裴琰向来喜欢将事情埋在心里,天大的事情,也是放在内心,从不宣泄出来。
    但福康公公的确是猜不到方才皇帝与娴婉仪到底在发生了什么,令皇帝如此震怒。
    裴琰鹰隼般的眸子泛着幽深的冷光:“她倒还委屈上了,还跟朕耍起脾气来了。”
    明明该委屈的就是他自己,江云娆心里装着旁人,不愿跟自己生下孩子,还住进了裴占的宫殿,
    另一方面还跟他虚情假意,她倒还委屈、有理了?
    “后宫嫔妃没一个敢像她这样的,真是愈发骄纵。”
    “朕真是给了她不小的胆子,此番定要晾着她,直到她肯低头认错为止!”
    含黛见皇帝归来,又开始在偏殿里茶水间忙碌了起来,泡了一壶味道清新的花茶呈了上来。
    裴琰眼睛掠过她时,含黛衣襟的汗毛都给立了起来,放下茶盏连忙转身就走。
    裴琰:“站住。”
    含黛眼神有些惊恐,止住了脚步转身过来:“皇上还有何吩咐?”
    裴琰问:“娴婉仪那日来天元宫,你从朕偏殿出去时,可曾见到她?”
    含黛点首:“见到娘娘的。”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步下龙台走到含黛面前:“你可曾与娴婉仪说过话?”
    含黛心惊,但以自己混迹皇宫一段时间的经验来说,皇帝终归是皇帝,对奴才可没有什么废话的。
    他这么问,一定带着背后的目的。
    正当她揣摩时,裴琰一声厉吼:“说!”
    含黛吓得三魂不见七魄,脑袋直直打搅:“奴婢……奴婢出了殿门跟娘娘问了安便离去了,不曾言语其他。”
    裴琰:“下去吧。”
    含黛退出去以后,裴琰看了一眼福康:
    “去问下那日负责看守的侍卫,问问他们那日在殿外,看娴婉仪离开前都听见了什么,说了什么。”
    福康公公:“是。”
    不是才说了要晾着人家吗,怎么又开始问起这些小事来了?
    皇上真是口是心非,福康公公转身的时候都瘪了瘪嘴。
    次日午膳时分,福康公公进来禀报:
    “皇上,那日值守的侍卫奴才已经去盘问过了。
    两个侍卫都统一说,含黛姑姑自偏殿承宠而出,出来遇见娴婉仪仅说了几句话,便赶去梳妆更衣了。”
    裴琰鹰隼一般的眸光打了过来:“承宠而出?”
    福康公公点了点头:
    “是,那侍卫形容道,说含黛衣衫不整,发髻松散,面容倦怠……从偏殿皇上这处承完宠后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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