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后几天,石砾顺几人都没有回来,连端木德与,也在吃了年夜饭后,匆忙出发杏州,这种情况与记忆里没有差别。
    初二,石义尧向石砾顺要求回老家,石砾顺沉默后答应了,并且让他与季宏之后直接去花阳,不用回天平了。
    老家的冬天萧冷清寂,村子前面部分是明艳大气的小洋房,张灯结彩,光秃的树木彩幡飘扬,水泥道路宽敞平整,往里面走,山体之间,一大片老建筑保存完好,都还能正常使用,扑面而来是古朴村寨的人间烟火。
    两个大伙子回来,暂时住在世叔家里,而世叔家里来了亲戚,满满当当地住了一院子人。
    世叔挑着供品要去祖祠上香,石义尧和季宏跟着,世叔家的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跑向祖祠。
    祖祠左右连着一片屋子,穿堂过后走道昏暗,里面不知道藏着多少扇门,又藏着什么东西,旧时候为了躲避战乱与匪患,先人用尽心思建造这一座堡垒。
    石义尧只在老家生活过一小段日子,那时候有一位热衷于制作古怪东西的世叔带他钻过迷宫般的祖祠,而那位世叔的名字就在名单上,这次回来,他就是要找到那位藏匿在祖祠里的世叔。
    鞠礼结束,世叔收拾供品回食笼,挑起食笼撤出祖祠,一转身,两个大伙子不见了,他喊一声,没回应,他也不找,领着小孩子往家走。
    “这里好黑啊,”走在昏暗的走道,压抑又神秘,季宏发出喟叹,他每年也跟着回来,但都是祭祖后就走,没有机会进入祖祠内部,“这都是文物,申遗了吗?”
    石义尧打着手机灯,摸着墙缓慢前进,村民都搬到外面住了,所以祖祠里面没有打理,一切都保持收敛的姿态,外面没有天光进来,走了好一会儿,他想他们迷路了,他果断停止步伐。
    “怎么了?”季宏也停下,以为石义尧发现了什么,他的语气有点儿惊喜。
    “我忘记路了。”
    两个人尴尬站着,前后左右上下全是通道,一个路标都没有。
    季宏将手机灯照了一圈,问:“这儿有多大?”
    “不知道,那位世叔说比整个村子都大。”
    “······”
    他们试着联系外面的人,却发现手机完全没有信号,他们只能原路返回,绕了一小时左右,方向彻底乱了。
    他们到了一间大房间,房间边缘并不规律,还有不同方向的四扇门,房间中心位置有一捆很粗的木柱作支撑,中心柱底下一圈木板,应该是椅子,天花板不高,黑漆漆的,由木板和泥浆筑成,地板也是木板和泥浆筑成,用力跺脚都没有颤抖的回音。
    季宏坐在椅子上,手摸到旁边,手机灯一照,是一朵大大的黑色木耳,他收了手,盯着旁边站着的石义尧,过会儿说:“先人建造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他们会坑了后辈吧?”石义尧顿了片刻,淡淡道:“应该吧,他们也没想到有这么蠢的后辈!”季宏差点笑出声,关了手机听周围的动静。
    两个家伙,没有地图,也没有和村里人打招呼,贸然地进入了祖祠内部,然后为他们蔑视先辈智慧付出代价。
    “十一,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安静许久,季宏在黑暗里平静发问。
    而石义尧的心里翻滚更深的心事,沉默不语。
    “你要独自负担吗?”季宏又问,不咸不淡,可有可无。
    “我······”石义尧开口,却看见一道门飘来一道白色人影,蒙蒙散着青光,诡异而虚幻,他退后一步,季宏已经站到了他的旁边。
    白色人影没有脚,晃荡着部落的破旧衣服,长发蓬乱,露着开裂的血腥嘴巴,缓慢飘来,没有一丝风,却凉飕飕的,在黑暗压抑的空间,毛骨悚然。
    “这是哪位祖宗啊?”季宏僵硬开口,说给石义尧听,也说给白影听。
    这里是石姓人的祖祠,不可能飘来其他家的魂魄吧?
    石义尧盯着这个白影,想着默默退出这个大房间,却不想后面一道门也飘出来一道诡异白影,他扭头就瞥见了,他下意识扫向另外两道门,均有白影飘出来,这是把两个人包围了呀!
    “这怎么办?能沟通吗?”科学社会主义好青年汗毛乍立,季宏的声音镇定中还有一丝惊奇,村里一定流传着许多鬼故事,那些孩子再怎么熊也不敢进祖祠内部,现在看来,他们两个可能才是村里最大的熊孩子。
    两兄弟背靠背,警惕着四个飘飘,大气不敢喘,飘飘虽然面目狰狞恐怖,但是只是在房间里徘徊,并未展示攻击性。
    “我们······退出这里。”石义尧说着,蹲低重心,尽量不与这些白影打照面。
    两兄弟小心翼翼挪向右边的门,一步一步慢慢地挪,黑暗中,他们只能借着白影的微光看见模糊的画面,一点点缩短与门的距离。
    终于,季宏到门外了,他还没松口气,肩膀就被坚固的东西抓住了。
    “十一!!!!”咻——季宏被拖着陷入黑暗快速离去,惊恐尾音绵长。
    “季宏!”石义尧大惊,呼喊着追出去,黑暗的走道连环交错,他全速奔跑攀爬,无法分辨周围环境,只能听见季宏被拖在地面前进的声音,他盲目地跟着声音奔跑,可是那个拖走季宏的东西速度奇快而且熟悉道路地形,他始终距离季宏一段距离。
    慌乱中,季宏顾不得粗暴的摩擦,双手攀住钳制肩膀的东西,双脚蓄力一蹬,他以那个东西为支点倒立起来,却踢到了天花板,咚一声,他的腿砸回地面,他闷哼一声,他应该踢到那个东西的,该死的天花板限制他的发挥了!
    “季宏!”
    石义尧在后面喊着,他跳下一道坎,地板却突然破裂,他两爪子抓向旁边,直接抓着断裂的木板,才没有往下掉,手臂发力,他从坑里出来了,继续往前跑,却分辨不出季宏的声音方向。
    “季宏!季宏!”石义尧心急大喊,走道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这让他的双手不自觉颤抖,再往前跑,他面临一潭水,应该是一口井,那种古时候直径有两米的大井,他感觉到寒意才没有一脚踩空掉进井里。
    但是季宏呢?如果是被拖入井里,这井起码有三米,季宏岂不是游不出来?
    石义尧整颗心提了起来,极力化解心底的惶恐,他摸手机,没有,应该是跑的时候掉了,他只能摸着井缘绕过去。
    才过了井,石义尧看不见,直接跌了一跤,台阶不高,但他也摔在了地面,潮湿的地面长满松软的青苔,他抓一把,手里都是青苔。
    “季宏!季宏!”
    季宏是被抓走的,石义尧懊恼之后是后悔,后悔自己的自大与愚蠢,若是季宏出了意外,他恨死自己!
    石义尧爬起来,继续摸着前进,看不见,他就用听的与摸的,爬也要爬到季宏身边!
    “小毛崽子,你闯进来要干什么?”
    空间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愠怒而嘲蔑。
    “季宏呢?你把他抓哪儿去了?”石义尧朝黑暗怒喊,火气一点就着。
    “那个毛崽子丢进锅里炖了!”
    石义尧一拳砸在墙面,拳头陷进墙面,勃然大怒:“你敢!?把他还给我!不然我砸了这里!”
    那个声音却愈加嘲蔑:“还管他呢?你都自身难保了!”
    “把他还给我!”石义尧往前蹿了一步,又一拳砸到墙面,一阵痛意撅住了他的心,“把他还给我!”
    石义尧一心想着季宏,朝前猛跑,毫无防备撞到一条紧绷的绳子,他没刹住,却有绳子直接缠住他的身体,他急忙拽绳子,连手也被绳子缠住了,只是一会儿,他被缠成了一条毛毛虫,蹦两下就摔在了地面,而且还是台阶,他顺着台阶一直往下滚,滚得脑袋嗡嗡的,好一会儿才勉强停住。
    石义尧定神,黑暗空间里,他的实力大打折扣,现在又被捆,无法反抗,但是刚才暗处的人与他说话了,那说明可以交流转圜。
    “喂!我是石家的人!”石义尧扯开嗓子大喊,回音响亮回旋,说明这里的空间不似之前那般矮小,“喂!我是进来找人的!”
    许久,都没有回复。
    石义尧扭动身体在地面滚,滚来滚去,什么物体都没有碰到,这里的确宽阔。他挣扎着,要摆脱束缚,他不能耽搁,还要去救季宏。
    “你叫什么名字?”
    有回复了。
    石义尧的动作停止,回:“我叫石义尧,家父石砾顺。”
    对方明显停顿,过会儿才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找廿五叔,我有重要的事必须找到廿五叔!”
    “什么重要的事?”
    石义尧翻了个身,说:“我只与廿五叔说!”
    空间飘出一道沉缓的轻笑,一抹光亮起来。
    石义尧看向光芒,紧接着,周围亮起一盏盏灯,他不禁眯眼,空间渐渐展现在他眼前——这是一间大石室,空荡荡的,墙壁边缘一圈纸灯围着石室,暗处缓缓过来一位灰袍人,灰袍人须髯飘然,脑袋上一个圆髻插着一根树杈子。
    “小毛崽子,胆儿挺大啊!敢闯进来!”灰袍人取笑着,走到“毛毛虫”前面,居高临下,一双漆黑眼睛晃动和蔼。
    “请问您是?”石义尧尽力昂头。
    “你的廿五叔。”
    ???
    石义尧懵了,记忆中的廿五叔与这千差万别,外貌上至少差了四十岁!
    廿五叔察觉石义尧的迷惑,无奈解释:“我只是扮相潇洒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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