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好远,景云察才出声问:“那幅《桃花少年》,你认识?”
    在副驾驶的路昙闭目假寐,听见探问,她眯开眼睛,过会儿才说:“那上面藏着秘密,古武的人趋之若鹜。”
    这一说,景云察恍然大悟,五千万可是太便宜了!那为什么路昙不要?
    “我应该拿下给你的。”景云察惋惜一句,路昙却嘁了一声,说:“我要来没用,好东西就应该发挥他的最佳作用。”
    景云察不说话,路昙心里什么谋算,他永远摸不透,但只要路昙说话,他愿意无限配合。
    路灯快速后移,前方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似乎与他们同路,后面却有嚣张的引擎声吼叫着靠近,呼呼呼——连着一串机车经过,机车灵活摇摆着乖戾的弧度冲向前方,故意围着那辆轿车,更甚有机车人挥棍砸了一下轿车。
    景云察蹙眉,那辆轿车里面坐的是福黄河,学校的福博士,看来是被人盯上了。
    被机车包围着,银灰轿车还开出去了一段时间,但没能顺利摆脱机车队,到一个绿化小坡旁,轿车被逼停了,连带着后面的黑色的路虎也被迫刹车。
    景云察眼里飞过不悦,扭头看路昙,路昙脑袋抵着车窗,默默看着前方的情景。
    银灰轿车车门开了,下来的人直接抡棍抽向机车党,然后机车队的人立马动手开始围殴车上下来的两个人,打得都非常狠,不怕流血不怕负担人命,那两个人保护着不让人靠近轿车,但时间一拖,到底体力不支被干翻在地。
    福黄河从后座下来,手里持着一把银黑色的手枪,对准就近的人,面色冷漠地开了一枪,手枪装了消音器,只见那人身子一僵痛苦倒地。
    一位德高望重的博士,随身带枪,漠视人命的从容样子犹如恶徒悍匪。
    路昙的睫毛颤颤,摇起了扇子。
    机车党不怕死,加满油门冲向福黄河,福黄河朝冲来的机车开了两枪,那辆机车还是撞了过来,他跳开,嘭——轿车被撞凹一大块。又有一个戴头盔的人大棍抡向福黄河,福黄河抬手格挡,被击退好几步,然后他朝这人胸口开了一枪,这人就丧失了行动力。
    外面一阵乱战,附近也很配合地没有任何车辆经过。
    路昙忽然降下车窗,许是被耽搁得有点儿闷了,她说:“帮忙赶紧结束。”
    景云察从储物箱里拿出手套,利落地打开车门,朝打斗中心走去,从容地戴黑色手套,潇洒孤勇。
    福黄河看着那个后生出手,身姿迅猛,如一头嗜血的猎豹冲入羊群,二十几号人连带机车,不出两分钟,就被后生放倒了,后生的拳头砸在别人的胸膛,福黄河能听见细微的肋骨断裂扎进肉里的声音。
    景云察有点儿喘气,还有点儿兴奋,意犹未尽,踏着昏迷的人,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福黄河,眼里是赤裸的撕咬的暴戾,但稍息后,他的凶戾收敛了,只阴沉地望着戒备冷凛的福黄河。
    福黄河猜测后生的身份非凡,一时居然猜不到后生出手的原因,但到底是清静了,福黄河缓步靠近后生。
    “多谢出手相助!”福黄河直接道谢,这一地的重症伤者,他根本不在意。
    景云察收了脚,眼尾还残余狠戾,看着福黄河,说:“福博士客气,这些人挡了路,我急着走而已。”
    福黄河神色没有变化,说:“留个名字与电话吧,日后我给你送上谢礼!”
    福黄河持枪杀人,景云察暴力杀人,两个人都大有逃脱刑事责任的意图,而且习以为常。
    景云察眼里闪过一丝迟疑,还是说:“福博士,我是曲大的学生,若是有事儿,我会找您的。”
    福黄河微缩眼瞳,不作声,想来这后生是明白事理的,他也不做多余的嘱咐了。
    苏王予殷勤地发信息,好奇季宏的事,分享他身边的事,一个少年,总说出些奇思妙想,季宏看见来信就会顺手回复。苏王予还请求开视频看看季宏生活的环境,季宏拒绝了,把沈兆盈的号推荐给了苏王予,不久苏王予居然向他抱怨这位大姐丑,季宏可不敢让沈兆盈知道。
    这天上午的课结束了,石义尧还要去准备金融系的课,季宏没跟着去,他去拿快递,突然接到了苏王予的电话。
    “季宏哥,救命······”
    “你怎么了?”
    “我好难受,他们打我,我老爸不接电话······”
    那边的苏王予声音虚弱,呼吸沉重,意识似乎不清晰了。
    季宏正神,问:“你现在哪儿?受伤了吗?附近有什么人?”
    “我在器材室里,身上又冷又热,口好渴······”
    “哪儿的器材室?学校吗?你老师呢?”才认识不久,突然接到求救,季宏很惊讶,也还冷静。
    “我在学校,老师不知道在哪儿,他们把门关了。”苏王予开始委屈哽咽,可能正孤独地蜷缩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可怜又无助。
    “打电话给你的老师,马上,老师离你最近。”季宏边走边说。
    “季宏哥快来救我······”
    那边的少年虚弱地哀求,季宏的心莫名涌动不安,不禁皱眉,两人相距甚远,难不成他真的要赶过去?那他这个意外相识的大哥当得也太热切英勇了吧?可苏王予是靠近苏皙川的好途径,他不应该浪费吧?
    思忖一会儿,季宏答应道:“我到那儿还要好久,你先联系你的老师,你可能生病了,得去校医务室,你放心,我会找到你的!”
    与石义尧说明后,季宏独自去往苏王予所在中学,他再打苏王予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心里的疑惑与不安过分地浮动,他控制着,不投入感情,只想过去短暂涉入苏皙川的人物关系圈。
    第三十三中学的门卫尽职尽责也通情达理,登记了基本信息就让大学生进去了。
    季宏按门卫指的路进去找器材室,到一排棕榈树时,他遇见了一位搂着树哼唱的女人。
    季宏四望,是课间休息,有学生嬉闹的声音,但这里没有学生出现,他望见不远处的教学楼,走了过去。
    等季宏找到器材室,这门挂着锁头,拍门里面并没有回应,季宏打电话,里面响起了手机铃声,季宏扯扯锁头,想去叫保安,挂锁头的栓却意料之外掉了,门开了条缝。
    “苏王予?”季宏推开门,朝里面呼唤,里面光线不好,一扇光落入室内,只看到一些堆在前面的器材横七竖八挡了地儿。
    季宏打着手机灯晃,搜寻苏王予的身影,慢慢往里,不久在置物架后面看见蜷缩在海绵垫下的少年。
    “苏王予?”季宏问着,伸出一只手掀开海绵垫,苏王予的衣服是湿的,“你感觉怎么样?”
    苏王予蜷躺着,听见声音他的身体动了动,并未抬头看来的是什么人。
    季宏眸光一凝,蹲下去掰少年的身子,少年的衣服果然湿透了,他察觉不妙,伸长手要摸少年的额面,安静的空间骤然有咔嗒一声,他懵了瞬,旋即惊了,霍地起身,手机灯照向门口,门被关了!
    苏皙川的老母亲听说苏皙川欲辞职,心中警铃大作,不打通知就气哼哼地跑到了第三十三中学,进到校园碰见那个失常的女人,苏老太想起那些疯女人纠缠苏皙川的谣言,苏老太又气得眼冒火光,蹿上去就朝疯女人开骂。
    两个女人的激烈对骂声甚嚣尘上,宁和的校园被吵飞了一群鸟儿,下课的学生听到热闹躲在附近旁观,后来激动了,两个女人掐在一起,一位少年看不下去上来劝,推搡拉扯间,少年反而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幸好才五六级阶梯,少年只摔痛了皮肉。
    傍晚,金融系的课结束了,石义尧打电话给季宏,季宏说被困在了中学,他担心,就叫车也去中学。只是半路上车被追尾了,石义尧无奈地被耽搁在路上。
    保安搬来大铁钳夹断了锁头,被困在器材室里的季宏背着昏迷的苏王予脚步匆忙,到了校门口,两辆警车在这里,聚了不少人,季宏看过去,与警察说话的是苏皙川。
    “苏老师!”
    苏皙川闻声看过去,面上严肃愁重,是见过面的后生,后生背的人像是他家的苏王予。
    “是我家的苏王予吗?”苏皙川疑惑喊道,语气中的担忧摇摆不定,被警察挡着,他没能直接过去。
    季宏走近几步,说:“苏王予高烧了,得马上去医院!”
    苏皙川紧张了,对面前的警察恳求:“同志,我儿子,那是我儿子,生病了,我得送他去医院!”
    警察看向背着迷糊少年的后生,明显于心不忍,但还是说:“那是他老师吗?还是他大哥?请他先送你儿子去医院吧!”
    苏老太看见苏王予,红着眼睛疼惜地摸苏王予的头,朝气张扬的少年睡得乖顺,一颗脑袋垂在后生的肩膀,苏老太要伸高手才能摸到苏王予的脑袋。
    “妈,您和王予去医院好吗?我得配合警察同志调查,完了我再去找你们!”苏皙川纠结但选择很快,表情忧愁,眼里急切又谨慎,在校门口被警方带走,可预见一场肆意的揣测,他的道义与师德让他大义凛然不能露怯,这节骨眼苏王予却高烧昏迷,打破了他的淡定。
    苏老太手抖,扭头朝苏皙川固执地说:“不行,我得和你去派出所!说什么你与命案有关,我是一点儿不信!我就看着警察抽丝剥茧,这事儿与你无关!”
    这老太的固执真是太让人无语又暖心了。
    季宏说不出什么,网约的车快到了,他还是对苏皙川说:“苏老师,我陪苏王予到医院,这结束了您再来!”
    苏皙川的女儿在第三十三中学读初一,并不像苏王予一样住校,苏皙川突然要去派出所,苏木香就听话地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这条路她已经熟悉,走走停停,余晖没有温度了她才看见小区门口。
    门卫阿叔看见小姑娘慢悠悠地回来了,张嘴想与小姑娘说话,不远处的小姑娘却突然一脸惊喜拐向了另一个路口,阿叔合上嘴,看了一会儿就继续无聊。
    季宏说在医院,石义尧又拐道去医院,进到医院门诊部,石义尧环顾搜寻季宏的身影,一个高挑的人迎面走来,石义尧的视线不自觉做了停留。
    那个人目光凉淡,短发爽利帅酷,径直掠过他,朝外面走去,脚步稳定而轻快,影子却像是在做鬼脸,嘲弄在这儿求药的任何人。
    石义尧的心掠过不清不楚的东西,一瞬而逝,继续去找季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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