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下雨并不是看夜景的好时机,灯光被雨幕遮掩,变得零零散散,倒显得有种格外的美感。
    赵拓转过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好整以暇道:“说吧,有什么事。”
    “我需要买一个仓库,应该找谁?”
    “这得看你的仓库要装什么了,”赵拓挑眉,悠悠的笑起,“是装人,还是装物品。”
    “自然不是装人,你又瞎打听,”我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不能走正规渠道,所以问你。”
    “你想要什么地段的?”
    “最好是在纬度高的地方,多少钱,什么路段没关系。”
    赵拓噗呲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我问你地段你却给我说看一个纬度,这范围够大啊。”
    “怎么样,”我推推赵拓,心中有些焦急,“你有人脉吗?”
    赵拓收起了笑意,凝神想了想,道:“有,是一位和平联合政府的官员,他应该能卖给你。”
    “是谁?”我连忙问。
    “艾斯约纳加和平联合政府文化局的一位科长,苏元凝。”
    我眉头微蹙,嘴角的笑容僵了几分。
    苏元凝算是个故人吧,他是父亲资助的学生之一,从联国综合大学毕业后便到蓝氏集团下属的一家企业实习,可是实习还没结束蓝家就出事了。我依稀记得父亲当时很器重他,对他赞赏有佳。蓝家出事后也再没见过他,这么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我还以为他沉默于人海了,没想到竟然在和平政府里做一个小小的科长。
    以这种方式接触到故人,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购买仓库的事关文化局什么事?”我撩撩头发来掩饰眼中的盘算。
    “苏元凝虽然职位不高但基层人脉极广,可他这人做事古怪,你要他帮你做事还得看他乐不乐意。”
    我拉开茶几下的抽屉,拿出早已备好的两张支票,道:“那……如果是你帮我出面呢?他会卖你一个面子吗?”
    赵拓看看支票又看看我,挑眉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苏元凝肯定不会帮我。这是最后一次,赵拓你帮我。”
    “说实话我并不想帮你,”赵拓沉下脸,藏起了所有情绪,“k,你身上谜团太多,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危险的人,所以我现在不想过多参与你的生活,并且我已经帮了你很多了。所以这次我并不打算帮你。”
    我并没有多惊讶,这本是意料之内的事。换作是我,我不但不会帮,甚至还会除掉面前可疑又危险的人。
    我重新坐正了身躯,眼底带了几分凉薄的笑意:“那你至少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赵拓拿出手机捣鼓一番,随后将其递给我。我记住了后又将手机递回给赵拓,顺带着桌上的一张支票。
    赵拓并没有接过,冷眼看看支票又抬眼看我,语气中含了明显的冷淡:“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进独立社的那段日子不好过,你帮了我很多,我一直没能好好谢谢你,这个算是我对你的感激了,放心吧都是处理过的钱,账户也没问题。”我把支票抬了抬,示意赵拓接下。
    赵拓眉头微微皱起,眼底有了丝丝怒意,道:“我赵拓帮人从来只看自己的心情不看钱这种脏东西,你拿钱来报答我就是对我的侮辱。”
    我心中一笑,不愧是退伍军人,即使如今净干些见不得人的事,身上还是有几分傲骨。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我将支票收回,莞尔一笑。
    “今晚的谈话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是你值班。”赵拓起身拿回手机,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门外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我才瘫软在沙发上。眼前阵阵发黑,一些奇怪的图案在我眼前闪烁。我突然感觉身体好冷,仿佛还置身于河底,浮生的血还粘满我的双手,那截断指还在我的手边。
    也不知道浮生现在怎么样了……
    不!我不能再见他!
    我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我已经伤到他,要是再失控说不定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我强忍着头痛,蹒跚的走到酒柜前胡乱拿起一瓶酒就往嘴里灌,企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窗外的雨还在下,五彩的灯光照不入深巷,我看不清浮生所在的地方,只有流走的雨水知道血的温度,一夜无眠。
    翌日照常上班,查理德·金见的还是昨天的人,不过这次没有浮生。
    我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担心,庆幸没有见到他,担心他的伤,可谓是五味杂陈。
    要说我现在对浮生完全没有爱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的情爱纵使是我也不会如此快速的割舍,但绝对没有以往爱得那么热烈。情感永远不会影响我的理智,对我不利的人我也不会再纠缠,对浮生的仅存的爱已经不是爱情,更像是家人的爱。伤了他之后那丝爱意也荡然无存,反而多了几许愧疚。
    我无力的倚在门框,长舒一口气。查理德·金与别人在办公室谈事情,只带了周坤在身边,我们几个保镖都在门外。
    “k,抽烟吗?”一个脸上有疤的保镖问我道。
    我虽然不会抽烟,但很享受烟丝在手中燃烧的感觉,便接过点燃,捏在两指之间。
    “你们说这摩西的生意有什么特别的,能让金先生亲自来?”
    “我听说呀,尤诺弥亚政府联盟内部有一种技术,可以移植人的某种神经。”
    “你这就扯谎,既然是内部技术你怎么会知道。”
    “我这不是听陆华讲的嘛,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华莱士,”我捏着烟走过去,笑问刚刚说话的保镖,“你刚刚说的移植神经的技术,是什么呀?”
    “不太了解,”华莱士摇摇头道,“那些个专有名词我也记不住。”
    “k,原来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呀。”
    “我就是好奇,要真有这种技术那战局还不发生扭转。”我弹弹烟蒂,垂眸掩饰眼中的算计。
    “这种小道消息本身就不能信,更何况还是科技的消息,十有八九是政府在民间散播的烟雾弹。要真有这种技术,战局还会僵持这么久吗?”
    “对对对!我还听说金羲自由联众国在造黑洞呢哈哈哈哈……”
    我浅浅的笑着,双眼望着烟雾中某个虚无的点,思索一番后觉得还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
    就像他们说的,要真是内部机密技术我们怎么会知道。陆华再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打探到政府的机密技术。
    我静静听着这群人聊天,不经意间看到华莱士手背上的花纹,样式很是别致,格外的好看,便道:“你手上的纹身挺不错。”
    “我特地找人设计的图案,这不是手受了伤,怕老婆看了心疼,遮一遮嘛。”华莱士将手袖往上挽了挽,露出整个图案,的确挺好看的。
    “k,冒昧的说一句,”一名保镖吐出一口烟雾道,“女性哪有不爱美的,你怎么不去把疤祛,或者像华莱士一样弄个纹身盖一盖,总比现在好看不是吗。”
    “你们继续,我去下洗手间。”我将烟掐灭,又看了眼华莱士手上的纹身,转身离开人群。
    哗哗的水流冲去指尖的烟味,卷起的袖口露出手腕上的刀伤。我神情一顿,关了水抬头望向镜中人,匍匐在我皮肤上的伤痕就像压在我身上的耻辱,丑陋得令我恶心。的确,我是个心狠手辣唯利是图的人,但我也喜欢漂亮,闪烁的宝石与华丽的裙摆对我的吸引力仅次于权力。从前不加以遮掩是为大事,如今眼看薛靖的基因资料就要到手我何不犒劳一下自己?
    我笑着理理身上廉价的西装,如同昔日整理昂贵的礼服,将右边脑袋的头发往左边扒了扒,遮住光秃的左半边头部。半年头发便已经长长了,我还是喜欢自己长发的样子,回国后便去植发,植一头和从前一般乌黑亮丽的长发。
    将袖子放下遮住手臂的伤,瞥见洗手台边缘处放着的一盆植物。心中忽然冒出个想法,这充满生命力的花开在身体上那该多漂亮。
    我拉着衣领,想象伤痕纹上花朵的样子。生生不息的花有顽强的生命力,就像我,从前需要低调,如今即将不需要了,我不如临时起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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