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天魔来鉴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神魔之姿,但无论是龙下渊还是公孙有常,依旧被其烈烈战韵摄住了心神。
    特别是见到命昙宗主径直走到他二人的身边,龙下渊已然紧张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也发现,这传说中的刑天之主,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刚正古板。
    姜默舒穿着的不过一件普通青衫,一看就不是法宝或灵器,发须虽是整理得干干净净,但修得极短,不像个修士,倒像一个欲要了断俗缘的沙弥。
    唯有那温润的眉眼,却蕴有灼灼精光,好似万事浑不放在心上,却是自有择持,轻易不会放弃。
    “你是下渊吧,如今的命昙宗难进难出,修行上说不得要吃些苦头,不过你既然下定了决心,我也很高兴。”姜默舒的目光扫过天地中最后一头真龙,笑容中很是温和,仿佛一湖静水,又似一方暖玉,于沉静中有一种不移不易的力量。
    龙下渊当即一个激灵,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却是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刑天仙尊,为什么……”
    话刚刚出口,却见姜默舒面容上带着微笑,随意摆了摆手,飞快打断了龙下渊的话,“你该叫我宗主,或者唤我为默舒也行,只要你自己不在意的话。”
    哪怕是被窥破真`相,我也自有办法脱身,你和悔见先去投奔迦云真。”悲蝶仙尊于灵台中淡淡出声,以自在妙法映到了遥远的所在。
    不是夺身盗器的天魔,不是吃人掠慧的妖族,也不是堕欲浑性的戮族,天地自然该有伱们的容身之地,也该有你们的前路道途。
    “倒也有些道理……”薄春灵尊微微颔首,事关对方生死,如何抉择皆由明凰自己来定,她也是出于结盟需要,方才出声提醒。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应一诺,死得其所,当贺!
    ……
    “你等真凤困陷于后羿箭下,我等灵尊却深恼尸鬼斩戮族之运,来补他命……”
    人皇大座身后的明光已然越来越多,显得愈发晶莹剔透,仿佛孔雀翎羽耀艳于天地两间,璀璨夺目,幻丽绝伦。
    “下渊心头不踏实,他有龙血在身,必然会引来妖廷关注甚至是抢夺,他想问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这样不是最简单的么?”公孙有常平静地开口了,云淡风轻,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薄春灵尊幽幽叹了口气,语气中多出丝丝怅然,“大家皆是陷在了渊劫之中,都想挣开束缚,都想破开前路,只怪人族这些道子实在太过妖孽,搅动着森然杀劫。
    先天弗违,后天不老,不过是阴阳划分黑白面,不过是灵池生出并蒂莲,不过是踏上了不一样的路途远。
    龙下渊一把捂住了好朋友的嘴巴,旋即偷偷瞥了瞥神魔道子,暗中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一个气运童子而已,再有一甲子岁月,当能重新选生培育而出,若是费了面皮去讨要,倒是反而失了戮族的面皮和气量,徒生因果。
    龙下渊捏着小拳头挥了挥,神色中极为坚定,旋即还觉得态度不够真诚,当即扯了扯公孙有常的袖口,“有常,你以后走先天神魔的路子,我走后天神魔的路子,到时先天后天相合,麒麟天所在大可去得,管他天魔还是妖族,又或是对你不好的戮族,统统打个落花流水。
    薄春灵尊轻轻提醒道,“人皇道誓未曾完结,刑天之主当会顾忌一分金玉麒麟的颜面,若是现在就走,他不见得会追,便可逃出生天。”
    而当看到姜默舒走到了两个童子的身前,明凰只觉得周身妖气都似有些不稳。
    蝴蝶若想看到不一样的风景,少不得要超越自己的极限,或是迎着漫天风雪,飘然飞向空旷的它处天地,或是进退之间无所谓被怪罪,被诟玻
    能瞒得过去么?
    姜默舒望着明媚的天光,随意地笑了笑,“只要你和有常不偏离人道,我一定护得住你们,但若是有一天你们偏离了人道,恐怕便会由我踏着神魔来斩掉你们……”
    其它的风风雨雨,自有一众神魔踏前挡之,不值一提。
    似是看出了天地中最后一头真龙的疑惑,姜默舒轻轻笑了笑,“不用急,命昙宗的诚意,我的承诺,下渊可以在日久天长中慢慢体会。”
    悲蝶微微一笑,对于先天夺情之法极有信心。
    就是如此简单的理由么?龙下渊不由得将信将疑。
    你是打得过刑天之主,还是镇得住劫宗元神?所以,倒是不须你来白白送死……”
    长生久视若是就这么终结于此,倒也不算什么,何况是死在刑天之主手中,更何况是陨落于落凤箭之下。
    两声幽幽长叹回荡在悲蝶仙尊的灵台中,旋即化为寂寂无言。
    也许,眼下这一景,正是天魔的趣。
    如此一来,在戮族能与金玉麒麟分庭抗礼之前,还是需要阴络妖廷和阳图妖廷来顶`住人族天宗的压力。
    “我真的可以不用死嘛?”龙下渊抬起小`脸,很是认真地开口。
    悲蝶仙尊面容平静地主持着人皇大典,没有丝毫急迫,也没有半分焦灼,仿佛已然陨落的画朽仙尊不过是一个笑话。
    刑天之主证了元神?!
    回想刚刚那位傲然昂立天地的后羿神魔,眸子中那森然发冷的寒光,第八明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会不会就是一个不曾醒来的噩梦。
    “这样碍…”龙下渊嗫嚅着嘴唇,犹豫了几息,终是怀着忐忑换了称呼,“宗主……”
    明凰似乎有些意动,不过沉默着思虑几息,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眸子中已然多出一抹坚定,深邃若星辰,清丽若冰雪。
    说起来,可能不仅你我如此同样的想法,照我看,那些大自在天子,眼下怕也是难得悠然自在了。”
    乾坤间,杀心光照一灯燃,寸石妄求于补天,当是应了他的愿……
    “无妨,只要我在,只要神魔立在天地,迦云真便夺不走你,各大妖廷同样无法抢回龙血。”
    她与刑天之主,不过是各为所执,各呈其诚,一个夺了先天,一个炼了后天。
    人族天宗众多,这刑天之主哪怕去修剑道,哪怕去证蛊道……皆是大好前路,怎么偏偏却走了后天神魔的路子。
    “可是妖廷的觊觎怎么办?”面对各位妖圣和第八明凰射过来的锐利目光,龙下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罢了,且以这副妖躯来掩护真正的明凰,且以这条性命来赌上一支落凤箭。
    日月星三光垂天而落,柔柔洒在身上,却好似没有任何温度。
    若是那些灵尊能消化,明凰恨不得请阴络和阳图各自为戮族让出一域之地,不过戮族眼下的底蕴终是太浅,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孕育打磨。
    天风烈烈,仿佛无穷无尽的冰刀霜剑,狠狠斩在第八明凰的妖躯之上,令她只感到遍体生寒。
    “当然,在你入道之前,命昙宗会予你庇护,但若是入道之后外出历练,多少会有一些难测风险,即便宗里有心看顾,但毕竟鞭长莫及,若是死了可怨不得别人……”姜默舒耸了耸肩膀,语气轻松地开口。
    用悲蝶的话来说,就是太过无趣了,甚至无趣到她自己培养了“地魔”和“人魔”。
    便是龙下渊自己都有些不能理解,为何他还能好端端地活着,还可以入命昙宗修行。
    她身为真正明凰的伪身,本身也有圣尊之位,无论人族还是妖族,英才也见过不少,于神通玄妙上更算得上见多识广,但如此铮铮烈烈的道子,如此克制妖族的后羿神魔,却是闻所未闻。
    悲蝶仙尊言语得不快不慢,其中甚至有着一种安详意趣,怡人同样亦是伤人,“我有万魔宝鉴在手,便立于先天不败之地,不需要任何助力。”
    至少损失远小于妖廷!灵尊当然清楚,既然谋划龙下渊失利,所受的损失足以令一众妖圣捶胸顿足。
    “麒麟证位人皇,宗主斗法无双,有常也在人族天宗修行,我才不会偏离人道呢,想都别想1
    他这才发现,眼前的温润道子似乎也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不过一想到刑天之主入道之后的烈烈杀伐,似乎又有一些矛盾。
    “恐怕不行哦……”姜默舒莞尔一笑,诚心纠正,似乎存着一丝争锋相对的味道。
    “好,一言为定1公孙有常轻轻点着头,面容上无风无浪,眸子中的神色却是极为认真。
    若论天地之中,哪位仙尊最容不得龙凤贵血,唯有眼前这位刑天之主,以一個龙家子弟的性命为代价,来将龙脉断绝,无论如何来看都是最好的选择。
    “宗主,万魔宝鉴怕是不见得能打破神威印的封锁。”幽幽之语倏地出现于悲蝶的灵台之中,正是吞骸仙尊的声音。
    “无妨,不过万一的后手而已,说实话,郑景星骤然拿出了神威印,当真很是有趣呢。
    修行于枯荣,踏足于天地,炼心于生死……
    统统!我说的1
    其中一个正是龙家的龙下渊,而另一个则是戮族的气运童子,名为公孙有常,代表着一位灵尊的气运。      这样的刑天之主,仿佛褪去了神魔道子的光环,就如一个不能入道的凡人青年,正向自家未曾长大的弟弟,言说着今日又挑了几担土石,又赚了多少工钱……
    明明是杀机凛凛的话,明明是挑明背叛的后果,落到龙下渊的耳中,反而令他心头的惴惴不安渐渐消散。
    “你若不来,我便绝无破绽。
    芳春惟见蝶翩跹,踏遍紫云犹未旋,浮幻风尘劳生梦,欢喜施与众诸天,这是她的眷……
    悲蝶仙尊骤然抬起眸子,似笑非笑,看向人皇郑景星,轻轻出语,“郑人皇,诸家天宗已然尽数立誓,还请人皇见证我天魔宗呈诚于此。”
    “师姐,不若我前去助你一臂之力?”伴随着沉沉叹息,悔见仙尊似是苦涩地出声。
    “我不是问这个啦1龙下渊不由得白了自家宗主一眼,用力搓了搓小`脸蛋,不知该怎么来开口,总不好直接问对面为什么不绝了可能的后患。
    行雨行云,非花非雾,或者说,悲蝶、蝶身、江攸蝶,三位大自在彼此证就,才化为了如今的天魔“悲蝶”,于天地中清清白白,于红尘中自自在在,这也是她敢于直面人道的底气。
    于夺情之中,自得自在,自恋自求,不为外物所动,不为外情所染,这样纯粹的至诚至真,不输与任何一位大自在天子。
    “怕是不能走,眼下既然身在东雍,又是观礼嘉宾的身份,姜默舒还会给一分体面,若是惊慌失措被惊出了东雍,那才是生死皆在神魔箭下。”明凰平静地开口。
    姜默舒目有深意地看了看正在主持人皇大典的悲蝶仙尊,面容逐渐变得淡然生冷,“先天神魔和后天神魔,恐怕马上就要做过劫争,分出胜负,决出高下,了断生死。”
    咦?!两个童子当即抬起了小`脸,满头雾水。
    “只希望这是人族气运的回光返照吧。”第八明凰的玉颜上似是有着深深的期盼,喟然一叹,“不过戮族还需再壮大一些,才能多抢几分人族之运。”
    一个明悟出现在她的心头,金鳞落到了刑天之主的手上,或许,就真的就回不到妖廷了。
    不顾两个童子诧异的目光,姜默舒伸手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接着指了指某个方位,那里正是一众观礼的妖圣和灵尊,旋即淡然说道,“因为你们无悔选了做人,那在我的眼中,已然就是人了。
    她知道对方已然生出了杀机,这令她遍体生寒却又于灵台中生出一抹庆幸。
    ……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郑归辰放不开窥真魔皇的身份,但龙下渊却只想做一个人,那便努力做一个人吧。
    这样的骄傲,地魔和人魔已然见证了无数岁月。
    这样的机会,不仅是你们,命昙也曾给过其它人……”
    身为天魔的“悲蝶”,许了自在,应了自在,无论妖圣还是天子,能让其稍稍认真,已是极为罕见,甚至她后来不得不藏拙,懒得全力施展。
    第八明凰抬起凤目,正好对上了姜默舒直视过来的凛凛视线。
    第八明凰正盯着神魔道子的一举一动,目光灼灼若火,同时也无奈地看着龙下渊,这点距离似是伸手便可触及,却又似远在天际。
    “第八明凰,若是现在就走,还有一线生机。”
    灵尊看向那铮铮烈烈的神魔道子,落入眼帘的,是他正和两个童子谈笑风生。
    东雍上空当即幻化出无穷无量的魔头,映着悲蝶仙尊从容自若的眉眼,得了自在,呈了逍遥,道了决绝,落了意趣。
    “自是应有之意,我为人皇,我来为天魔宗见证1金玉麒麟淡然笑了笑,同样地从容不迫,同样地悠然自得。
    仿佛于滚滚逝水中,好似于无情天地中,见得新朋旧友,会得逆路夙敌,笑着说出一声,
    恋杀青山不去,青山未必留人,原来你也在此,当真妙哉妙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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