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相见怅然
    却有风雪映日月,千万载,素光同。
    多少春秋多少恨,劫数里,杀意浓。
    凛凛寒风吹在阴络妖皇的身上,似有飘零意,如有暮杀气,直令他从头到脚顿感血冷心冰,甚至连那些呼啸而过的风声,似乎也变成了寒夜里的咽咽悲鸣,令人倍感凄凉。
    “云真,难道……”阴络妖皇语气苦涩。
    一个可怖的真`相出现在妖皇的心头,几如一座太古神山从云界中沉沉压了下来,甚至令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北疆妖廷,真的毁了?毁了……
    “若是我猜得没错,诸位溯雪的妖圣大概是已被陷落了,风雪大阵眼下还在运转,想来是金玉麒麟按兵不动,故意没有去攻陷净雪皇城。”
    终于,似是被如山如海的妖气所震慑,凛凛风雪渐渐停了下来,天地中洒下了明丽的光,与千载万载间一般无二。
    巨猿妖躯若山巍峨,周身更有嶙峋岩甲,狂涌怒喷的火山熔浆骤然出现在猿圣的掌中,被拘成一支长矛,裹着恐怖的地火之韵,望之便有炙热灼烧之感,似能一击破天。
    还请各位妖圣,将那放长击远的血脉神通,一起砸向风雪大阵,以干扰阵势运转,若是溯雪妖廷的诸圣还在,当能知道是我等来援,便是那郑景星为金玉麒麟,也决不敢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继续进攻。”
    妖师幽幽一叹,如此便算得上仁至义尽了,毕竟在他的推演中,溯雪诸圣还未陷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迦云真说完这句话,诸位妖圣俱是淡淡笑了笑,若真是到了刑天之主袭杀妖师的时候,大家怕是都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中间,那后羿便是凶威再盛,那姜默舒的剑气便是极为犀利,刺得穿一個妖圣,两个妖圣,三个妖圣……还能将所有妖圣都冲破了不成?!
    “那风雪之中恐有陷阱,其他元神且不论,默舒定是敢冲上来与我换命的,不是我怕死,也不是担心各位护不住我,只是白白丢在陷阱中,实在不值当。”
    焚蛇周身的赤焰已然有半数钻入庞大妖躯,蛇身高高昂起,蛇首的下方已然鼓起一个鼓包,宛若小山一般,甚至张开的蛇口之中,炎色尽数化为了黑色,仿佛深渊之中永绝于光的玄黑。
    阴络妖皇沉沉叹息,前方是风雪筑成的城墙,但是眼下城墙之内,恐怕已然是北疆妖军洒下的漫天血色。
    但哪怕希望再小,他也愿意试上一试!只盼天地予北疆妖廷一点生机活路!
    “自是领命1
    无论是西极的化真和流明,又或是东界的阴络和阳图,几大妖廷的妖圣俱是神色狰狞,或是沉沉叹息,或是咬牙切齿,或是眸生忿怒…
    若是能回三次渊劫之初,流明妖皇恨不得狠狠给当时的自己几个响亮的耳光。
    四位妖圣以战躯挡在了焚蛇四周,森然妖气重重叠叠,无序变幻,遮蔽了一切探查的可能。
    谁都有不能割舍之物,谁都有不愿放弃之念,谁都有折兰踏刃之执,谁都有甘罪甘错之关。
    宛若吞佛啖妖的恶鬼,一点点,一步步,将整个北疆吞入她的腹中,以凛凛血色淹没了人妖祥和,以无尽尸骨铺就了她登天的阶梯。
    若说西极天宗会在此事上输了东界天宗,我是万万不信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怕我等汇聚后力量太大,难以一口吞下,方才一松一紧,要行分化之举。”
    刹那之间,虚空震荡,轰然炸响,令人震耳欲聋,凛凛风雪绘作的天幕豁然一亮!森寒之气爆发弥漫,直如长河倒灌,倒冲天际,没入无垠青冥。
    良久,一切的惋惜,所有的遗憾,终是化为了喟然一叹,抛洒于天风之中,消逝无痕。
    好在对方还未能识破天地至谎,但面对心思细腻的迦云真,究竟还能瞒多久,他心头并没有底。
    “以煌煌之势,堂堂来救,果然是王道……”      诸位妖圣连带两大妖皇,同时微微颔首,此法甚好,直接将风雪大阵给毁了,便能将所有的风险都扼杀掉。
    妖师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似是自嘲,“可笑,你欲杀我之心,就如我欲杀你之心一般炽烈!
    自从你炼出了后羿神魔,落了诸多真凤,还将唯一的真龙带回了命昙宗,我便恨不得杀你而后快,可惜,却是没有任何机会……”
    “多亏云真,正好一展我妖族凶威,莫让那些元神小瞧了我等。”
    迦云真轻轻叹了一口气,眸子中闪过深深痛意,“至于目的嘛,想来是清楚妖廷驰援北疆极为重要,猜到我必然会亲身来此,这等阴狠的连环陷计,恐怕是出自那玉诡沈采颜之手,虽说号为无间佛母,根子上却不是吃斋念佛的慈悲性子。”
    “云真,好久不见,因为此番谋划功亏一篑,沈师姐说她不愿见你,更无颜来见人皇,就不出冥雾了……”
    迦云真的视线落到了姜默舒的身上,与当年玄痕剑宗初见相比,对面的道子不仅面容未曾变化,便是那眉眼中的执意,也不曾消融半分。
    “不过溯雪妖廷多少也还存有一分希望,若是就这么弃了,别说各位大圣不甘心,哪怕我也是意难平。”
    哪怕炼成神魔之后,也一直没能找到将之击杀的机会。
    杀伐凭何道理,念执更有心舒,劫里岂敢逍遥,要挣须舍功夫。
    于这渊劫中,何人不是蚍蜉蝼蚁,何人不是沉浮如砾,正要去争一分生路胜机,正要去争一个凶与天齐,哪怕血色为披,哪怕与命行逆。
    轰!
    各大妖圣的血脉神通或灿灿生光,或沉沉若渊,仿佛贯穿了天地,猛然向着凛凛风雪砸了过去,似是挡者披靡。
    无数爆裂的光华于风雪中闪烁,浩瀚的妖气剧烈激荡,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瑰丽,是无情粉碎,是森然杀伐,是不得长活,是刹那灿烂。
    蛇首之上,迦云真淡然地拱了拱手,眸子中有着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似是缅怀与刑天之主曾经的友情,又仿佛于金玉麒麟身上看到了早已逝去故人的影子。
    如今渊劫临头,圣尊亦在劫中,若是不紧紧抱团,怕是死得更快,既然妖师已经有了谋断,大家遵照便是。
    迦云真淡然出声,详细解释起来,眸子深处已然有疯魔之色泛起,仿佛倾九天之水也难以洗净恨意。
    幸好云真识破了对面的毒计,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思及于此,阴络妖皇不禁一阵后怕。
    九首之蛇聚敛无穷凶煞恶沼之气,化为恶煞,当即有萧萧悲风,飒飒浊雾,似能污浊一切生机,仿若万千浊蚀之气凝聚在了蛇首之间。
    “妖皇刚要出发,想来各家东界天宗便发了难,死死缠了上来,西极也是一般动作,不过力度却是小了很多,至少没有拖住我等的步伐。
    而在幽冥鬼雾之上,诸多鬼军执刃列阵,如山而立,仿佛不知疲倦的战士,舍了韶光于幽冥不谢,自有决绝蜿蜒如血。
    偏偏御心有成,谋断更是犀利,生生以妖王和妖圣为刃,斩开了一方天地,便是自己也好几次被其陷入死劫之中。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甘心啊!不仅阴络妖皇如此,便是他自己也是一般的心境,若不是为了这一分极其渺茫的可能,他又如何会留在此处。
    之前东界妖廷失约未至,已然让他生出了警惕,眼下又等了半日之久,却没有任何北疆妖圣派出妖军前来接引,他已然有着九成把握。
    若是各大妖廷的援军被割裂分开,随后分别一头扎进了风雪大阵,必然会损失惨重,妖圣若是再行陨落,怕是都难以承受,更别说那些元神必然会舍了性命来围攻妖师。
    森然血海和幽幽冥雾,再度现身于北疆的天地之中,诸多七星阵点缀在那汪浩瀚血色之中,好似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又如那桃雪香瓣落于逝水悠悠,随波逐流徜徉,归处青山莽莽。
    是爱恨奔泻如洪,是生死执之如空,是战意寸寸稠浓,是劈开樊笼几重!
    若是溯雪妖廷能够得救,将来再耗费心血重建大阵便是,若是万一真如云真所料,溯雪已然被陷落,如此法门也不会让金玉麒麟寻到任何破绽。
    “好狠的恶鬼,好毒的计……”阴络妖皇转身看向那宛若天幕一般的纷纷风雪,眸子中已然有着丝丝悲凉之意,这才知道了北疆两大妖廷面对的,是何等可怖的人物。
    各廷妖圣的决然意志灌注到血脉神通之中,尽见无悔灿烂,无惧杀尘沾染,来证劫中无憾。
    姜默舒轻轻摇了摇头,幽幽叹息,“之前没能杀了你,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若是有机会能杀伱,我一定不会留手!不过想来,将来你死在我的手中,同样也会是我的遗憾吧。”
    神魔道子看着妖廷最为绝艳的天才,同样为之惊叹。
    “默舒,确实好久不见,因为只要想到你我相见,我就怕你一箭将我射死。”
    妖皇抱着最后的希望开口,“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可能……溯雪的诸圣和妖军还在风雪大阵中坚持,从而令净雪皇城不曾陷落。”
    便是有着一声“俱往矣”,当是由得自己来落笔!
    “各大妖廷将底蕴报与我时,我也曾仔细研究,眼下风雪大阵虽是依旧运转,但到底是妖阵,便是天宗元神也只能将之破坏,却是难以操控。
    若说物是人非,反倒是不真,恰恰有一种人是物非的怪异感觉,便是炼了神魔,便是证了神通,但眼前之人还是初见之人……
    迦云真轻轻摇头,眸子中似有深邃如星的光,仿佛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迦云真转过身来,定定看向郑景星,当年这位麒麟带领龙家子弟入驻锁龙大营,生生遮住了落凤的因果,也令复生真龙的计划毁于一旦。
    妖主生路,当活!
    迦云真举起右手,轻轻向下一挥,借着焚蛇的神通,声震天地,似有杀伐无明,似有愤怒悲悯,
    “金玉麒麟,来见我!
    刑天之主,来杀我!
    无间佛母,来陷我!
    放弃溯雪,放弃北疆妖域,这样的决断何等沉重——有些骂名不该妖师来担,有些恶人不该云真来做,便唯有他这个妖皇来挡下,权作是流明妖廷的罪人,来赎当年的罪错。
    姜默舒微微颔首一礼,温润的眉眼中却是无风无浪,有着宛若北疆风雪一般的凛凛清寒。
    巨大的玄龟好似一座孤山,龟壳之上尽为玄奥真形,足下水声湍湍,似有一道天河漫空夭矫腾舞,不见丝毫笨拙,而在玄龟的背上,浩瀚妖气已然凝为巨碑,瑞彩敛处,似有无尽凶威。
    在这神通伟力归于自身的天地之中,迦云真的修行天资并不算好,血脉不强,斗心不锐,若是和云楼和化鸿比起来,怕是驾起妖云猛追,都看不到前方的背影。
    之前只有流明和化真妖廷的大圣,要想干扰这风雪大阵还有些力有不逮,眼下加上东界诸圣,却是有了几分机会。
    这等谋划委实歹毒绝户,又是环环相扣,除开袖月和他自己,大约也只有诡谲狠戾的虿宴鬼母会有这等心思,为了取胜可以不择手段。
    不是想陷我落我么,来啊!便是化鸿死了,我化真妖廷亦有无惧陨落之妖,更有苍茫妖血无穷无尽,来取便是1
    “那我们是要退走么?”
    巨大的蛇首昂起,迦云真已然出现在两位妖圣之前,负手看着那远方的风雪,眸子中似有无尽的萧瑟。
    不待迦云真开口,流明妖皇却是咬了咬牙,当即站了出来,“为了渺茫的可能,就要妖圣赴险?我等妖廷已然死不起妖圣了!死不起了1
    ……
    刹那间,无数妖气冲霄而起,皆是怒火喧天,呈了杀诚恣意天地两间,扬了凶威洗染北疆残垣。
    如今证位人皇之后,更见犀利,窥真魔脉的天子尽数陷落,如今北疆妖域也被他给生生荡平了。
    想到这里,迦云真神色中不由多出一丝痛苦之色,
    “麒麟,既然你为人皇,我且来问你,为何见不得人妖祥和,为何不能容这麒麟天多出一种可能?
    我问你!为何?1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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