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陷阵营伍长黄大友给您磕头了!”
    “大王!骑兵长矛营校尉张康给您磕头了!”
    “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袍泽们的家人!”
    “这天下是我西秦平定的,西秦的荣耀一直都在,谁也夺不去,我会为战死的兄弟们讨个英灵之名与公道,你们歇着吧,都好生活着,若有来世,咱们西秦的老兄弟们再聚。”
    一处山岗上,西秦百万大军仅剩的两千八百一十七位最后的劲卒,脱去了铠甲,背着满当当的金银财宝,含泪给自家大王最后磕了几个响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辛卓始终面带微笑,每一个士卒都亲自扶起、宽慰几句。
    他最终决定,放他们卸甲归田,回家去吧!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带着这些人跑回西秦,振臂一呼,再次聚集十万、百万大军,训练个三五年,和大周军队打一打,席卷天下,攻灭大周!
    这固然热血了,爽了,但得不尝失。
    没时间了!
    两个月后武道盛世开!
    这他娘的不是武侠世界,不是唐宋元明清,是个有山崩地裂武者、甚至可能有神仙的世界。
    不可能率性而为,图一时爽快。
    那空间中的一群恐怖浮石,极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的假死人群。
    天底下还有多少这种东西?还是未知。
    两个月内,他根本做不了太多事,甚至赶不到西秦,一旦发生意外,聚拢的西秦兵和自己,很可能被大佬看着碍眼,给顺手刮了,或者当做傀儡戏弄!
    这就是棒槌了!
    最明智的选择是自己只身前往帝都,干掉那群白痴,为西秦正名,然后反手一个隐身,且观天地变化再说。
    ……
    秋风萧瑟,天地一片苍凉。
    许久之后,前方官道尽头,再也看不见一位西秦残兵们的身影了,辛卓才恋恋不舍的转头,看向身边这些年来第一次脱去铠甲换上女子该有的襦裙长衫的白璇玑。
    “学生没地可去。”白璇玑微微低头,神色麻木。
    “家人呢?”辛卓问。
    白璇玑怅然道:“家父因我在西秦从军,被同僚排挤,不久病逝,母亲殉情,弟弟死于乱军,姐姐远嫁南黎州,家族产业已被叔父、族伯们夺了去,当初那个簪缨世家白氏早已变了味,我不想回去了。
    其实……夫子不该救我,学生最终的归宿,是该随着兄弟们一起战死。”
    辛卓长叹一声:“总归是活着,你有什么打算?”
    白璇玑摇摇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学生不知道,学生迷茫!”
    辛卓抬脚向前走去:“跟着我吧,应该能吃饱。”
    “好!”
    白璇玑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
    ……
    “簌簌……”
    一场秋雨席卷了半个大周。
    京城安都附近阴雨绵绵,已经连续下了七日。
    进出城的人群中,辛卓带着斗笠,仰头观看帝都东城门上巨大的“神武门”三个字。
    这座门,他一共来了三次,第一次是跟着张广普三人前来认亲,那时心生敬畏。
    第二次领十万西秦精锐铁骑前来,视若玩物,就在脚下这片地方曾与周炀帝商谈退兵之事。
    这第三次,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需要和大周乃至姬邀月彻底做个了结。
    最重要的是,救出老娘她们。
    “夫子,直接去姜家吗?”
    一旁白璇玑同样带着斗笠,低声问道。
    辛卓抬脚走向城门,直到进了城,才看向姜家的方向,道:“暂时不去!”
    姜家这个与大周纠缠数百年的世家,臃肿不堪、复杂不堪,已经没用了,归属感太低,更为重要的是,北海、郑国、飞黄、立阳四位公主……
    她们已不是本人!
    辛卓演了这些年的“戏”,到头来却发现,最会演戏的还是这几个女人!
    当初大姐姜嬛说过,这些人被人调换了,是被人冒充的,当时只是感到不可置信和疑惑,但并未放在心里。
    偶尔与她们肢体接触时,心中好奇,悄悄试探过,当时也没发现有太大的不对,只不过觉得她们的气息稍显怪异。
    从始至终,他没有多想,无论这些人是真是假,都与自己无关。
    只是经过苦海一行,他明白这四人到底哪里不对了,她们的真气,非常内敛,接近先天。
    这不是姜家该有,甚至不是当今武者该有的。
    这些人是上古武者,或者某座山上修行的修仙武者?
    那么如今看来,她们的目的便令人不寒而栗了。
    前方已经接近了如意坊的“行云楼”,辛卓停下脚步,看向白璇玑:“悄悄找到蝉衣来见我,我就在这行云楼顶层,不要暴露身份!”
    “喏!”
    ……
    姜家。
    览清院。
    北海公主端坐正堂,剑眉高挑,双目犀利,一边听取一众管事、分支家主禀报琐事,一边奋笔如飞,行批奏之事。
    再也没了当初那个妇道人家、胸无大志、只知动粗的莽撞,此刻气势凌厉,言行干脆直爽。
    以前掌管姜家的是老太君,后来是升平长公主,如今是她,她与前二者的手段风格都不同,她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府门下人动辄毙命。
    就是如今奏事的一众商事总管和分支家主也难免噤若寒蝉。
    堂下首座,郑国长公主也没了当初的端庄淑贤,举止轻佻,媚眼如丝,品着茶水,右脚却在一位俊秀的年轻管事腿上摸索。
    “咳咳……”
    此时偏殿内,忽然传来一阵重重的咳嗽声。
    “这老东西倒是能活!”
    郑国长公主娇笑道:“老娘装了近二十年,实在是受够了,横竖时间快到了,不装了,不如一刀宰了她,姬邀月还是会和咱们合作,不然两个月后,这江山谁说了算呢?”
    “你疯了?”北海公主冷冷道:“你我都是假筑之人,山上的不发话,怎可改变姜氏格局?”
    “好吧!”
    郑国长公主慵懒的伸展腰肢,打了个哈欠,看了眼门外。
    只见梨韵和姜女英小丫头一起端着茶水,匆匆走向偏殿,经过二人身边,并未出声。
    “女英?”
    北海冷淡的呵斥,“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姜女英这才转身行礼:“娘!小祖母!”
    “乖!”
    郑国长公主呵呵一笑,“小丫头跟着姜玉卿那个怪东西,学的脾气直爽,像个当兵的,有趣,改天小祖母给你许配个好夫婿!”
    梨韵和女英已经进了偏殿,殿内光线有些暗淡,老太君满头白发,气势微弱的斜躺着,身边只有一个蝉衣在伺候。
    等二女进了房间,忽然睁开眼,双目如电,压低声音:“玉圭怎么样了?”
    梨韵摇了摇头:“二公子自从长子出生后,他便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老太君叹了口气:“那孩子如何?”
    梨韵回道:“北海亲自抚养,倒是尽心。”
    老太君看着房顶,许久才道:“这姜家其实早已破碎不堪,要是玉卿在就好了,老婆子现在才知道,他是何等的手腕,他若在,这些个隐藏多年的怪种,一个也别想跑!”
    姜女英看了眼外面,忽然轻轻拍了拍蝉衣,脸上做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蝉衣诧异的看向她,忽然像是看懂了什么,眼瞳收缩了一下,对着老太君拱手:“奴婢出去办些事,稍会便回。”
    “嗯。”老太君喝了药,睡下了。
    蝉衣匆匆出了览清院,直奔后门,扫视一眼四周,便看见一个带着斗笠的身影一闪而过,心中一动,尾随过去。
    半个时辰后,绕了四个坊,最终在如意坊的“行云楼”停下,然后直奔楼顶。
    那个带着斗笠的人已经取下了斗笠。
    蝉衣惊了一下:“璇玑?”
    白璇玑指着房间:“殿下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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