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儿你说呀,但凡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了。”喵子豪爽地说,就算不是吃人的嘴软,齐兑让她办什么事,她还能不办?
    “我妈那坟,我问遍了我们家老头身边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给个明确说法。老头老太太更是不指望,每次一提起老头就气,老太太就哭。”
    齐兑他妈去得早,他还没记事的时候,妈就没了,等他稍大一点,家里人只告诉他,他妈妈飞机失事没了,失事地点在太平洋上空,别说人炸得骨头渣儿都不剩,就连飞机的残骸都没收集全。
    齐兑小时候对他们的说法深信不疑,越长大反而越怀疑,主要是他姥姥姥爷的态度,按理说,飞机失事是意外,老俩口不该那么讳莫如深,越忌讳,越显得欲盖弥彰。
    “小阿姨有坟吗?我没听说过。”喵子知道的关于齐兑妈妈的消息也是从父母那里听来的,尸骨无存,怎么会有坟留下?
    “有的,肯定有。我姥姥每年清明前总会出一趟远门,说是回福建老家祭祖,但我感觉她并没有回老家,可惜我查了很久都没查出来她到底去了哪里。”
    齐兑的姥姥每回回乡祭祖都是搭乘齐兑姥爷安排的专机,航线隐秘,陪同人员也是经过特殊训练,保密工夫一流,不会轻易叫人知道。
    在北京都没查出来,更别提他现在身在杭州,又是部队系统,想去哪儿都得打报告,这事儿交给别人他又不大放心,只能往身边亲近的人身上想,喵子是齐家常客,因此齐兑认准了她是调查的不二人选。
    “如果小阿姨真有坟,齐姥姥干嘛要瞒着你呢?”喵子想不通这一点。
    “所以我才好奇我妈真正的死因是不是飞机失事,还有……”齐兑的表情多了点严肃,凑在喵子耳边,轻声说:“顺便再帮我查查我爸,我又不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没有爸爸。”
    顺便?你真正想查的是你爸吧?这件事一定困扰你很多年了,喵子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你爸,我也问过我爷爷我爸妈,他们都说不知道。”
    齐兑说:“不知道才奇怪,怎么可能不知道,咱俩家虽然在血缘上是远亲,走得却很近,我妈和谁生了我,家里亲戚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如果他们都不说的话,我上哪儿去查去?”喵子有点困惑地看着齐兑,她能感觉到,齐兑掌握了比较重要的线索。
    齐兑抬手从容解开衬衣领口两粒扣子,喵子没想到他忽然来这一手,脸上一红,“你干嘛?”齐兑被她戒备的表情气笑了,轻拍她脑袋,“想什么好事呢,我给你看样东西而已。”
    手指轻轻一钩,带出一块玉来,齐兑把玉从脖子上拿下来给喵子,喵子识货,一看就知道这是块好玉,雕工自不必说,难得的是玉的色泽和温润感,质地细腻光洁。
    这些年市面上最流行的玉是硬玉,也就是翡翠,但是真正玩玉的行家都知道,中国传统文人雅士案头把玩的玉都是软玉,上好的玉讲究冬不冰手、夏无激感,齐兑这一块羊脂玉微微泛黄,油性好,一看就是人养出来的,流传至今少说也有千年了。
    “好东西呀,你打算拿这块玉贿赂我?”喵子最喜欢收集这些有历史的老物件。“你看清楚,这只是一半,我想你帮我找到另一半。”齐兑没有承诺要把玉送给喵子。
    “另一半?”喵子拿起玉细细地看,倒也看出些门道,“合在一块儿应该是太极双鱼,怪不得这半边看起来有点像逗号。道德经里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你这块玉是阳鱼。”
    “眼力不错。”齐兑夸她。
    喵子瞅他一眼,若有所思,“这是小阿姨的遗物?你指着它找爸爸,另一半在你爸爸那儿?”
    “聪明。”齐兑又夸她,“我不知道另一半在哪儿,这玉是我离开北京到杭州来参军前,我姥姥偷偷给我的,还说我妈的魂儿在上面,会永远保佑我。”
    喵子咬着嘴唇,有点不好意思,讪笑:“我还以为你要送我呢,这么贵重,你自己留着吧,我看过了、记下了,等我回北京,一定想办法帮你找找这玉的来路。”
    “不,给你戴着,将来还我。”齐兑把玉挂在喵子脖子上,“你帮我找到它另一半的主人,要能严丝合缝合上才算,这种东西在夫妻合葬墓里不少见,光凭眼睛看是看不准的,必须拿实物放在一起比,才能知道是不是一对儿。”
    有人敲包间的门,两人停下话题,齐兑说了一声请进。
    来人是个年纪很轻的女人,长得很美,和喵子这种清秀型不同,这位是第一眼美人,属于男人女人见了都会移不开视线那种,典型南方美人儿,眉目如画、娇俏妩媚。
    “齐兑,来朋友怎么也不言语一声?”美人很自觉地走进来,一双凤目只在齐兑身上流连,正眼也不看喵子一眼。
    齐兑冷淡地瞥了美人一眼,没有理会她,只顾给喵子剥虾。
    美人讨了个没趣,见往日里总是高高在上、把谁都不放眼里的齐兑把刚刚剥好的一只虾放到喵子碗里,才有些吃惊地把视线分了一点给喵子。这一看更让她惊讶,女孩儿脖子上挂着齐兑从来不离身的那块玉,曾经她想摸一下,齐兑都不许她摸,说她敢碰一下就剁了她爪子,吓得她连玉的来历都没敢问。
    喵子见美人惊愕地看着自己,眼神不怎么友好,也在暗自猜测她的身份。
    齐兑品貌出众,纵然性子有些冷,却是到哪儿都讨女人喜欢,在北京就一群女人追,好几个为他要死要活,到了杭州仍然有人追,连他吃饭的地方都不放过。
    美人外表挑不出毛病,性子急了点,哪有人家正吃着饭就往里闯的,懂规矩的大家闺秀不会这样,喵子也是好性儿,怕她尴尬,暗地里胳膊肘捅了捅齐兑。
    “坐吧。”齐兑懒洋洋地冲美人挥了挥手,像对待一个下人,依然不给她介绍喵子的身份。美人虽然有些委屈,好歹齐兑搭理她了,心里也有几分高兴。
    齐兑从北京空降到省军区,曾经轰动过一阵子,军区上下没人知道他来历,他自己也从来不说,但是众人从领导们对他的态度里琢磨出些门道,这位出身必定不凡,不然上头不会那么小心翼翼,连他的档案都给封存了。
    美人家里是省委的干部,第一眼看到齐兑就被他那种冰冷出尘的气质给迷住了,见过的帅哥不少,但没见过这样淡漠又这样冷冽的,冷得不似真人,靠得再近,也丝毫感觉不到温度。
    自从心里有了他,美人也曾找人多方打听过,奇怪的是,调出来的档案除了他的出生年月和籍贯竟然是一片空白。和家里人说起这件怪事,美人妈妈凭着多年当官太太的敏锐嗅觉,嘱咐自己闺女,一定要把这位抓紧了,身份越是这样保密的,越金贵。
    美人不是不想抓住他,是抓不住他。倒也不是不近女色,但是他太不把人放心上了,过后就忘,一点温存也不留。可就是这样,美人还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他身上那种劲儿,太招人了。
    人一旦迷恋上另一人,就会变得卑微,美人从小也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追求爱慕的男人一茬接着一茬,可在齐兑面前,她心甘情愿低到尘埃里,这个男人就是她命里的劫。
    “贵客来了,你也不介绍一下。”美人沉不住气,主动问起喵子的身份。她一早就听人说齐兑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人,以为是他战友或者朋友,没想到是个十八九岁的漂亮小姑娘,他还把人带到她舅舅开的馆子吃饭,好奇心和嫉妒心驱使她过来一探究竟。
    “你管得太宽了。”齐兑虽不悦,语气依然温和。
    美人心中一凛,意识到自己犯了他忌讳,有点后悔,可自尊心又让她不肯就此服软,嘟着嘴:“我就是过来问候一下。你要是早和我说你要带朋友来,我让厨师把菜做更精细一点。”
    “谢谢你的好意,菜不错,我们吃得很满意。”齐兑见她总不走,眉头皱着睨她一眼。美人识趣,跟喵子笑了笑,主动退出了包间。
    喵子松口气,“总算走了……你艳福不浅,刚才那姑娘好漂亮。”
    “我看你就比她漂亮……心里漂亮。”齐兑特别热衷拿话挤兑喵子。
    喵子翻了个白眼。他们的圈子里美女如云,喵子的姿色算不得上乘,还有点婴儿肥,只能算中上,齐兑说这话存心是挖苦她。
    “她是你新找的女朋友。?
    “不是,她不重要。”齐兑不大愿意提美人的身份,打岔:“下午想去哪里逛逛?游西湖还是去灵隐寺?”
    “找个喝茶的地方听听戏吧,杭州越剧出名,我想听越剧。”喵子吃饱喝足,只想找个地方休息,游西湖有的是时间。
    “这后面就有个好地方,就看你敢不敢去。”齐兑故意说得神秘,激她。
    “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刀山火海。”喵子从小胆大,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没有她不敢见的人,如果有,只有她那个冤家。
    齐兑起身穿军装,对喵子说:“说得挺能,到时候别打退堂鼓。”喵子听他这么说,听出些门道,他要带她去的地方,怕不是他们男人爱去的消遣场所。
    “窑子我可不去。”喵子嘀咕一句。她是什么身份,堂堂的千金小姐,齐兑要是胆敢带她去那些脏地方,她不把他剁了才怪。
    “想哪儿去了,我是你哥,能带你去窑子吗?”齐兑对这丫头的脑洞也是无语,自己在她眼里就那么不堪,去的都是下三滥的地方。
    喵子哼一声,“那可不好说,你在北京的时候就带我去过百顺胡同和胭脂胡同,还美其名曰是访古探幽。”
    百顺胡同和胭脂胡同以前都是老北京有名的八大胡同之一,烟花风月地、富贵温柔乡,多少王孙公子、富商巨贾在那里一掷千金,如今虽然没有那些了,但玩家总能在老街老巷里找到些外人不知的去处。比如一些旧址和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小博物馆,藏着难得的旧时代风情回忆。
    结了账,两人一起离开。美人遥望着一身军装的帅气男人小心呵护着那个裹成个粽子样的女孩儿,心里直泛酸,他都没这样牵过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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