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次充好这件事一直是陈戟私底下耍得小聪明,这么些年来上头要钱,他自然要想各种办法取,所以这事这事除了荣国公没人知道。
    苏悠一早就将香料以次充好的原因告诉了周沅,大理寺都察院也在查陈戟时把此事查得明明白白。
    “陈阁老的意思是要装不知情?那孤倒要香典司每年上交内阁的账目,不都是阁老修改核审的吗?”周沅看向陈遂年。
    陈遂年拱手欲作辩解,五皇子先道:“坐谈则理高,行之则难。皇兄可不要随便指罪,陈阁老虽然修改核审过账目,但那都是父皇过了眼的,你如今是在指罪父皇吗?”
    五皇子很清楚自己与嘉惠帝必须绑在一起,才能让周沅无计可施。
    即便他有核算账目的高手,对每一笔账都核对过,可那些钱又不是一分独享,而是一半都拿出来修宫室了,这些钱又如何追究呢?
    嘉惠帝又怎么能允许一笔一笔账都核对呢?
    五皇子便是一早就知道,即便周沅查出来,料他与那群人也不敢作死指责这掌天下生死的君主。
    周沅反问道:“为臣为子,该慎其始终,以利民为本,五弟此言是要罔顾百姓生死?”
    若是寻常嘉惠帝听见此言必然是要大怒的,但此刻香税被贪污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若他此时再站出来维护五皇子,恐怕他这个君王的颜面也要丢了。
    可要认了,岂不是在承认他这个君王的无能?这是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嘉惠帝止了周沅的话:“香税一案确实与预算有些出入,但归根结底还是因高价买了外番香料,内阁监管不力,才使得下面执行官员生了贪念,钻了空子。”
    陈遂年要揽罪,却也让那已经死了的陈戟分了大半的锅。
    “内阁日后应该谨慎处事,否则朕绝不留情。户部将各地香税酌情逐步递减至三成。”嘉惠帝沉声看向太子,“刚刚说万安沉香是怎么一回事?”
    周沅道:“时下第一品级沉香是永安十二年推出的万安沉香,永安九年的进士吴仁清所荐。”
    推出万安沉香这件事嘉惠帝是知道的,当时陈遂年向他回禀了,但万安地偏地方又小,遂没放在心上。
    “既然我大朔有如此好品质的沉香自然不能埋没了,这个吴仁清现下在何地当职?”
    当初舞弊的事情闹得那般大,嘉惠帝未曾明查连名字都不知道,只听谗言便定了罪。
    周沅默然片刻,然后道:“此人在永安九年因舞弊之罪废黜了,在两月前因香税案死了。”
    嘉惠帝也是一顿:“那倒是可惜了,好好抚慰其家眷吧,剩余的事都由太子去处理吧。”
    虽然有了处理结果,却丝毫不提被贪污的银款去向了何处,便要将此盖过去。
    赵郢真却一脸肃颜站了出来:“启禀圣上,香税贪污账目关系新政贪污案,银款去向可追朔至四年前,及当时的内阁首辅以及陈阁老。臣以为有错便改,刑罚分明,方治万世之吏,恳请圣上还那些无辜冤死之人清白,而不寒天下清流名士之心!”
    嘉惠帝想揭过去,却也无奈,旁边的内侍假意提醒了他案上有呈上来的旧案文卷,嘉惠帝才要拿起看。
    接着荣国公道:“启禀圣上,老臣昨日在燕郊家中得到了此信笺,信中提到日前在校场行刺之人乃是兵马司燕郊,受五殿下指使行刺六殿下。”
    五皇子本就怒着,一听此言,当即骂道:“荣国公是老糊涂了!本宫何曾有指使过人行刺!”
    荣国公说得决然:“若臣有半句虚言,任凭圣上处置!”
    赵郢真也插了一句:“校场行刺太子,其罪当斩。”
    大殿内气氛逐渐凝重,嘉惠帝将手中案卷当场甩下,心知这些人是没完没了了,肃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便是这么问,却无一人敢上前替五皇子说话。
    吏部侍郎秦舒缓缓从人群里,朝前重重一跪出:“臣也有一事要禀,昭仪去年怀有身孕,无端大病一场险些丧命,乃是燕贵妃身边的人毒害,还请圣上明查还小女一个公道!”
    这一连串的指罪,五皇子冷笑连连,扫了一眼众人:“好啊!你们结党营私,诬陷本宫,此罪亦能让你们人头落地!”
    数罪并讨,虽有针对嫌疑,但桩桩件件都证据确凿,陈遂年自己身上都压了一身罪,已经不敢轻易进言,只能示意五皇子别再冲动。
    而那些曾经谄媚五皇子的人更如临大敌,惶惶不安。
    最让嘉惠帝没有想到的是,连秦舒也会在此时突然站出来帮太子。
    他是秦昭仪的父亲,不为任何皇子所用,如今却胆敢忤逆他成了太子的人!
    整个朝殿内乱作一团,两方的人争持不下,唯有周沅孑然站在那,在这哄闹中,做了最后的定调。
    “法令之行,当正直无私。身为皇子贪墨横行,弃百姓性命不顾,不惜手段残害兄足,其罪难恕。”
    “身为内阁首辅不为朝政,只为名利贪污受贿,今又查明与奸佞谋害良臣,大乱朝堂纲纪,亦该凌迟处死。”
    “凡两案涉及的官员,革职抄家,举家流放。”
    周沅将腰弯得极深,原本还在争吵的清流们随他一起跪地请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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