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昌伯夫人嘶哑着声音问:“你去哪儿?”
    “有急事,很快就回来!”
    戴泽还穿着孝服,却不管不顾往外跑。
    管事追着提醒,戴泽把孝衣孝帽一脱,骑马就走了。
    这个时候也有一些来吊唁的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眼里露出一个意思:有这么个纨绔子,固昌伯府要完啊。
    不过这只是对固昌伯世子如此混不吝的感慨,固昌伯府可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毕竟还有庆王呢。
    戴泽没有想这么多,他只知道父亲莫名其妙死了,而寇姑娘是个有能耐的高人,或许能给他解惑。
    他策马狂奔,赶到青松书局。
    还是一大早,书局刚开门不久,石头提着扫帚往外走,险些与跑进来的戴泽撞上。
    “寇姑娘呢?”戴泽抓着石头衣襟问。
    石头懵了:“戴公子?”
    刘舟听到动静赶过来:“戴公子,您找我们东家啊?石头,快去把东家喊来。”
    戴泽手一松,石头得了自由飞快跑了。
    胡掌柜也围过来:“戴公子,快请坐。”
    本来他们见多了富贵人家的公子,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可这位戴公子刚死了亲爹,万一发疯怎么办?
    好在没多久,辛柚就过来了。
    “戴公子——”
    戴泽冲过来,拽住辛柚手腕:“寇姑娘,我有事找你!”
    辛柚视线往少年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落了落,并不恼:“那去待客室说吧。”
    待客室里,大肚青花瓶中的杏花换成了山樱,春意无处不在。
    辛柚先开了口:“贵府的事,我听说了。戴公子节哀。”
    戴泽完全听不进这种客套话,死死盯着辛柚问:“寇姑娘,你不是会看相吗?能不能看出我父亲为什么被杀?”
    这几日他浑浑噩噩,像是在梦里,完全不信父亲已经死了。
    怎么会呢,明明进宫前父亲还骂了他,如以往许多次一样。
    可是这一次,回来的是父亲的尸体。
    辛柚仔细看戴泽一眼,神色有些异样,却摇了摇头:“天家之事,不是我一个小小民女能妄议的。”
    戴泽察觉对面少女的异样,激动起来:“寇姑娘,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你肯定看出来了!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乱说!”
    当着辛柚的面,少年眼泪流下来。
    辛柚犹豫着。
    “寇姑娘,算我求你了!”戴泽眼睛通红,有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狂劲儿。
    辛柚神色动摇,终于开口:“我从戴公子的面上,只能看出令先尊出事与——”
    “与什么有关?”戴泽紧张问。
    辛柚面露难色:“我说了,戴公子恐怕不会信。”
    “你说就是!”
    “与庆王殿下有关。”
    戴泽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表哥怎么会害我父亲!”
    辛柚语气平静:“不是说庆王殿下害了令先尊,只是说与他有关。”
    “那是为了什么?”戴泽不觉松了口气。
    他完全无法接受表哥害死父亲这个可能。
    辛柚微微摇头:“我能看出这些,还是因为戴公子与令先尊是血脉至亲。至于为何与庆王殿下有关,从你面上就看不出了。”
    “看不出——”戴泽突然眼一亮,“那要是给我表哥看相呢?会不会看出来?”
    “这——”辛柚皱眉,“我不知道。再说,庆王殿下也不会信这些”
    戴泽走了,如他来时那样,匆匆而去。
    辛柚站在青松书局外,面无表情看着纵马疾奔的少年消失在视线里。
    饵已经投下,会引来那条鱼吗?
    辛柚对此还算有信心。
    固昌伯之死,对庆王母子影响极大。庆王若不知情,想知道真相的急迫不会比戴泽少。若是知情,又怎么可能对说出这话的她无动于衷。
    戴泽直奔庆王府去了。
    固昌伯是庆王的亲舅舅,不管他犯了兴元帝什么忌讳,庆王都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然会让人议论太过凉薄。这几日庆王都是上午过去固昌伯府,临近天黑再回王府。
    这个时候庆王正准备出门,见到戴泽,狠吃了一惊:“表弟,你怎么来了?”
    “表哥,我有话和你说。”戴泽一扫跟着庆王的人,神情凝重。
    庆王挥手示意伺候的人退下:“表弟要说什么?”
    “你知道我父亲为何出事吗?”
    庆王神色一僵,语气带了警告:“我不知道。表弟,你平时如何我不管,这个时候可不要胡闹。”
    他本就因舅舅的突然被杀心惊胆战,夜不能寐,表弟要是再闹出什么乱子,可就把他害惨了。
    “寇姑娘可能会知道。”戴泽压低了声音。
    “谁?”庆王一声喝问,额角青筋暴起。
    “寇姑娘。”
    庆王紧紧盯着戴泽:“表弟,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表哥你没听说吗,寇姑娘会看相。先前北楼坊那一带地动,那么多人幸免于难,就是因为寇姑娘看出国子监一个监生有血光之灾,那个监生就住在北楼坊”
    听戴泽说完,庆王只觉荒唐:“这种离奇的传闻,你也信?”
    “当然不只这个。表哥知道章旭吧?他每个月都因为考倒第一挨打,年前找寇姑娘看相,寇姑娘说他这次月考不会挨打,结果你猜怎么着?章首辅因为定北受灾忙得没时间回家,他真的躲过了”
    庆王还是不信,可听戴泽所言不似捏造,于是问:“就算寇姑娘真有这个本事,表弟找她去看就是,跑来王府做什么?”
    戴泽顿了顿,神情沉重:“找过了,寇姑娘看出我父亲出事和表哥有关”
    庆王眼神一紧,声音冷如寒冰:“怎么个和我有关?”
    戴泽没看出庆王眼底杀意,自顾道:“她从我面上看不出太多。表哥要是让她看一看——”
    “住口!”
    庆王一声喝,戴泽愣住了。
    第212章 鱼来
    看着愣住的表弟,庆王压下恼怒:“表弟,我知道舅舅的死对你打击很大。正是因此,你才要保持理智,莫要被人妖言惑众钻了空子。”
    戴泽嘴唇颤了颤:“表哥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一个小姑娘的胡言乱语。”见戴泽还要争辩,庆王眼神冰冷,“世人听风就是雨,传出舅舅之死与我有关,对我、对固昌伯府,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吗?”
    “寇姑娘不会乱说的”戴泽喃喃。
    庆王脸色更冷了:“表弟,如今舅舅不在,你也该长大了。”
    戴泽神情一震,好一会儿沮丧垂头:“知道了。”
    庆王拍拍他的肩:“知道就好,我们去伯府吧。”
    二人一起去了固昌伯府,固昌伯夫人见匆匆跑出去的儿子与庆王一起回来,也就没再多问。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这个妇人如失去水分的鲜花,干枯苍白。
    又留到天黑,庆王才从固昌伯府出来,回王府的路上掀起车窗帘,望向某处。
    那是青松书局所在的方向。
    与在戴泽面前的冷硬不同,听了那番话,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波澜。
    马车行驶中的某个瞬间,他很想吩咐车夫,前往青松书局见一见那位寇姑娘。
    看她是人是鬼。
    不过他还是压下了这个心思,决定明日进宫一趟。
    转日庆王进宫,求见兴元帝。
    兴元帝这几日照常上朝,照常处理政务,可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的人都不觉绷紧心弦,不敢大意。
    一日不明固昌伯真正遭了皇上厌弃的原因,大家就无法放下心来。
    听闻庆王求见,兴元帝再次拒绝。
    庆王虽有这个心理准备,真得了这个结果心情更沉重几分,转头去了菡萏宫。
    他今日进宫的真正目的是见淑妃。
    一见淑妃,庆王惊了:“母妃,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短短几日,淑妃双颊陷了下去,眼下是脂粉都遮不住的青色。
    “你舅舅突然这样,我怎么可能好”屏退了宫人,只在儿子面前,淑妃眼泪落下来。
    实际上,让她夜夜失眠的不只失去兄长的悲痛,还担心那件事是否暴露。
    “母妃。”庆王看着淑妃,语气凝重,“舅舅到底为何被杀?”
    淑妃眼神闪了闪,涩然道:“你舅舅不拘小节,喝了酒更是如此,许是那日说了什么冒犯的话我早就劝过他,如今不是南征北战的时候了——”
    “母妃!”庆王打断淑妃的话,“您真当我是小孩子?您问问朝廷上下,有人会信这个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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