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彭末衲显然是被教训过了,看见王文龙时只是勉强点点头,也不说话,一脸受气忍耐的样子。而冉见龙虽然比他年轻,态度却比他老成的多。
    冉见龙对王文龙拱手见礼道:“在下冉见龙,建阳先生虽在江南,但我于川中也早听闻先生的名字,今日有幸得见。”
    王文龙听到他的名字便连忙拱手:“原来是冉将军,王文龙有礼了。”
    对于彭末衲这号人物王文龙完全看不上,但对于冉见龙王文龙却是不敢轻视。
    如今担任酉阳宣抚使的正是冉见龙的哥哥冉跃龙,冉跃龙几年前承继兄长的酉阳宣抚之位,但他体弱多病,不能带兵出征。
    十几年后萨尔浒之战明军大败,朝廷召酉阳土兵驰援辽东,便是冉见龙当主将,带领冉跃龙的儿子冉天胤及酉阳土兵、以及冉跃龙的妻子白香玉和酉阳女军上前线。
    冉家手下的酉阳土兵相当能打,先后参与辽阳大捷,解除奉集之围,直到天启元年浑河之战,努尔哈赤突袭沈阳,开铁防线全线崩溃,位于沈阳以北驻防的酉阳土兵被满清包了饺子。
    之后的浑河之战,冉见龙在内的一千多名酉阳土兵战死。冉跃龙的妻子白香玉带剩下的酉阳兵退回辽阳,后来又退回关内。
    转年过来四川又发生叛乱,冉跃龙重病,白香玉替夫出征,带领自己的几个儿子收复遵义。
    冉跃龙死后,白再香掌管酉阳军政大权,带领子侄先打张献忠再打满清。
    冉家人虽然有割据的想法,但却绝对是硬茬子,如今冉跃龙、白再香、冉见龙都还不满二十岁,却已经牢牢把持酉阳军政大权,面对上十几岁的冉见龙,王文龙自然丝毫不敢怠慢,这人比彭末衲可是靠谱严肃多了。
    大家入席,吃菜喝酒,聊了几句,彭末衲一直不言语,冉见龙看了彭末衲一眼就笑着对王文龙说道:“听说建阳先生近日同我彭大哥生了些龃龉?”
    王文龙一笑,倒是不怎么慌,冉见龙虽然在四川是一号人物,但来了南京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他有办法压着自己,也没必要找孙矿坐中间人要自己吃饭了。
    王文龙抚摸着白瓷酒杯,笑问:“冉将军的意思是?”
    冉见龙解释说道:“彭大哥乃是我自小长大的玩伴,他为人孟浪了些,又是初次来到这江南地方,临行之前我兄长就嘱咐,若是彭大哥有哪些做的不对之处,我等弟兄都要帮忙看管着些。”
    “对于酉阳冉家在下是极为尊敬的,”王文龙点头,接着看了彭末衲一眼,摇头说道:“只是彭兄弟做的实在有些过份,为难我王文龙无所谓,何必扯入民党,污蔑民党之事业?”
    彭末衲脸上阵红阵白。
    冉见龙起身为王文龙倒了一杯酒,笑道:“此事是我彭兄弟孟浪了,一切辟谣之事我等自当负责。从今日起,我等会在报章上将辟谣内容一一堪出,我已找文人写了几篇文章,只是我辈粗鄙,看不出个好坏,建阳先生是大名士,还请先生过目。”
    “如此也好。”王文龙点头,接过冉见龙递来的文稿,细细阅读。
    冉见龙的态度果然不错,他拿出来的文章将王文龙之事全系编造的情况说的清清楚楚,文章作者正是当初投稿写王文龙和薛素素花边新闻的那几个。
    这几人此时应该还在兵部手里,肯定是冉见龙求了孙矿才能够让他们写出这样的文章。
    自从民党宣布成立审计办之后,辟谣之事已经完成十之七八,剩下的内容就是将王文龙和薛素素身上的脏水给洗干净,这东西王文龙本来并不太在意。
    他的名声在福建家乡,百姓说起都要竖大拇指,这就够了,至于在江南,王文龙因为之前和东林党有些学术上的争论所以名声本就毁誉参半,不过如今的江南本来就是各党派的战场,几乎找不出一个能被众人同声称赞的文人,王文龙也没必要求全责备。
    而且王文龙这样的文人,有些桃色新闻不算什么坏事,只要让冯从愆把自己的事情说清楚,证明王文龙没有教唆薛素素不孝就行了。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王文龙放下文章,点点头。
    冉见龙又给王文龙倒了一杯酒,笑道:“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赔礼,在下的意思是,给民党捐献纹银五百两;再购买先生的香妃纱五百匹,运回四川。”
    冉见龙把赔礼的态度做得很足,对于受伤害者不但辟谣,还要给一些利益赔偿。
    只不过听到冉见龙说此话时,王文龙注意到他身边的彭末衲脸上露出了不忿的神色,想想王文龙就明白,这些钱彭末衲要出很大一部分。
    “我倒是想要补一条,”王文龙笑着看看彭末衲,“日后彭宣慰要出四川还得多思量,不该气量如此扁窄了。”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你1彭末衲气的瞬间就要站起来,下一刻却是直接被冉见龙给拦在身前。
    “彭兄,坐下1
    冉见龙比彭末衲还小了几岁,但和彭末衲那富贵子弟的细身板不同,冉见龙显然自幼打熬筋骨,身高虽不高却十分强壮,如同个小秤砣一般,眼睛一瞪,口中一喝,气势居然直接把彭末衲给压回了座位。
    冉见龙回头又看了一眼王文龙,脸色也不太好,王文龙只是自顾自摩挲着酒杯等待。
    冉见龙再看看孙矿,见孙矿也是微笑而不语。
    冉见龙脸色微变,不一会儿,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对王文龙拱手说道:“此事我会和兄长说的。”
    他的态度虽然谦卑,但是语气却有些生硬,说穿了就是:我答应你对彭末衲禁足,但你也别再要求更多。
    孙旷看看两人,突然笑道:“少年人说话果然是中气不同,既然谈妥,便喝杯酒吧。”
    王文龙和冉见龙同时举杯。
    “我敬冉将军一杯。”
    “王舍人满饮。”
    碰杯之后,两人都一口气将杯中酒喝干,接着才在孙旷的斡旋之中吃菜聊天。
    虽然冉见龙年少老成,但毕竟也只是个少年人,见识眼界和王文龙根本无法比,开始谈话之后王文龙稍稍拿出一些后世观点,很快就将酒场的气氛调节到不错。
    之前冉见龙对于王文龙不给冉家面子还有些怨气,但聊着聊着心中也渐渐对王文龙佩服,这才知道为何王文龙能闯下偌大名声,觉得王文龙果然是个见识广博的智谋之士。
    一餐酒下来冉见龙已将王文龙引为知己,两人还约好饭后一起去看戏。
    知道自己未来至少几年都会被圈禁在酉阳的彭末衲则是喝的大醉,冉见龙本也不待见他,这次又给自己惹来这么大麻烦,冉见龙让人把他送回馆驿,本来彭末衲是要和他一起进京的,但现在冉见龙已经打算过两天直接把彭末衲送回酉阳让哥哥发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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