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程登临狠抓他学习,又奖励他好吃好玩的,程皓一直在痛苦和快乐中反复转换,江南幸灾乐祸。
    至于他和陆鸣声陆笑笑的关系,江南没问,那也是程登临该处理的事儿。
    她照例带着程皓去下了馆子,又带他去动物园看狮子和老虎。
    这年头的老虎狮子都是圈养,活动范围不大,粪便味道和体味实在熏人,饶是这样,程皓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下午,半点儿挪不动步。
    江南从门卫室大爷那儿借了两张报纸,远远坐着陪他。
    临走时,江南通知程皓六月不会来看他,并买了一个铁皮摩托车玩具作为补偿。
    越临近高考,江南越不想靠近程家,生怕出现意外。
    程皓初时还不高兴,玩具到手转瞬就忘了,欢天喜地抱着摩托车回了家。
    江南回到学校继续复习,随着高考日期临近,学习氛围越来越紧张,江南因知识点掌握得越多,心态越轻松,朱老师则与她相反。
    倒不是对自己学习成果的不自信,而是担心出现意外。
    据老师们私下八卦,其实去年考走的那位知青成绩并不如朱老师,但去年朱老师因天气寒冷手冻僵了,进入考场后又紧张,政治题没写完,第二天早上出考场后又在紧张之余误喝了冷水,导致下午肚子疼,又没写完,否则,去年他就该考走了。
    江南看着自己忙乱出错,还要叮嘱她不要喝冷水生水的朱老师,提议道,“朱老师,高考那几天,我们可以到考场附近的招待所住下,招待所有热水,午间又可以休息,最重要是不用每天往返公社和考场,既不用担心早上迟到,晚上也有更多的复习时间,你看这样行吗?”
    这套现代考试的常规操作,让朱老师一听,眼睛都亮了。
    于是到了高考前两天,他们两人找杨校长开了介绍信,并且提前一天大早上去招待所登记入住。
    因为这年头不兴预定,即使有预定,也轮不上他们。两人担心有和他们一样想法的考生,去晚了没房间,或者招待所本身满员,住不了,时间早一些,两人还能再想其他办法。
    所幸招待所有空房,前台虽然对他们介绍信上的考察学习理由表示疑惑,但看了他们的工作证后,还是开了房间。
    两人拿到钥匙后,分别扎进房间开始最后的冲刺。
    次日,便是高考。
    第一场政治考试交卷出来,江南无比庆幸这段时间没少看报纸和伟人著作,否则,今天一半以上题目她都答不上来!
    后面的数学,和第二天的物理、化学对江南来说就比较简单了。
    她上辈子重点大学研究生毕业,成绩排名前5%,本身就有基础在,再加上近几个月的复习刷题,正确率保证不成问题。
    江南和朱老师在高考这三天都没碰头,直至第三天考试结束,两人如释重负、一身轻松,才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对起答案。
    对各自的成绩也有了初步估算,二人皆是信心满满。
    回到学校,杨校长带头对他们表示了祝贺,虽然距离出成绩还早,但杨校长笃定他们一定能考上。
    并且用实际行动作为支持——学校次日便挂起了招聘教师的公告。
    江南和朱老师还没休息两天,又投入学校的招聘工作中。
    因为年初改革了学制,将中学改为五年制,初中三年,高中两年,所以红山中学将增加一个年级,除去招聘三个年级的英语老师外,其他科目老师也要酌情增加。
    杨校长采用的依旧是笔试加试讲的招聘方式,江南年初因为有人介绍,省了笔试流程,这一回,她先参与了笔试监考、批卷,然后跟着杨校长、朱老师一起给来应聘英语教师的老师们打分。
    直至七月最后一天,没有英语老师试讲,她才去看了程皓。
    带他吃饭时看他狼吞虎咽的,问了原因,竟然是因为程母烫伤了手,他已经吃半个月食堂了。
    第21章
    “……笑笑要喝红糖水, 奶奶给她泡的时候,厨房里有声音响了,奶奶就把水壶放桌上进厨房了, 笑笑想自己倒水, 就去够水壶,拿不稳,水壶就倒了, 奶奶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看到,赶紧去帮笑笑扶, 热水就浇在奶奶胳膊上了。”
    程皓一边说, 一边用左手比划了一下拿筷子的右手, 从大臂中央一直到手背,“都烫红了,还有水泡,爷爷说要留疤的。”
    江南听得沉默一秒,点了点程皓的右手, “确认是这只手吗?”
    程皓点头,江南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程皓不假思索地答, “拿成绩通知单的第二天!”
    因为他成绩进步, 爸爸特意买了鸡蛋糕回来奖励他,程皓记忆深刻。
    江南算了算时间, 心有余悸。
    全市小学生放假时间是统一的, 一周后拿成绩通知单并开家长会, 就在高考前几天。
    也许这就是“大嫂”没有参加高考的原因。
    以原主的为人, 即便因为女儿掉了迁怒陆笑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在她面前被烫伤, 她一定会帮忙,手就一定会受伤。
    看来剧情确实是固定会发生的,只是经历事情的人随着她的离婚而改变了……
    江南正思考着,却听吃饱饭的程皓吵着要去工人俱乐部公园的湖上划船,因为他有几个同学都去过了,他也想去。
    江南回神,犹豫道,“你会游泳吗?”她不会。
    程皓摇头,他爸说假期带他去学,但是眼下还没学。
    江南就问他,“如果我们划船的时候掉水里怎么办?或者在湖上桨掉水里了,捞不回来,咱俩不会游泳,一直停在湖面上,没人来救我们怎么办?”
    这都是需要提前考虑的安全问题,尤其在程皓是个熊孩子的情况下。
    但不论怎么说,程皓都要去,江南只答应带他去公园转转。
    但到租船点的时候,发现今天工作日,没人来划船,江南想了想,就邀请了会游泳的工作人员陪他们划了两圈,程皓心满意足了。
    江南送他到院子门口,将六七月没来得及给的生活费,并后两个月的一起让他带回家,这才回了红山公社。
    回到学校继续忙碌了一周左右,招聘工作结束,学校也要关门了,江南无法继续住在宿舍,又兼如果她要去上大学,大部分物品也要寄放在大姑家,索性就到大姑家借住。
    于是,江大姑让李旭借了一辆驴车,帮江南把全部行李都拉回了家。
    午后,江南正在房间里铺床、整理东西,转眼就见江大姑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盯着她,手里还提了个瓦罐,吓了江南一跳!
    “大姑,怎么了?”江南小心问道。
    江大姑举了举手里的瓦罐,反问她,“你病了?”
    她清洗瓦罐的时候,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儿,且罐子里头有一圈浅浅的黑色印子,那是长期熬药才会浸上去的。
    江南眼神闪了闪,见躲不过,便含糊其辞道,“流产手术后,我一直觉着身上不太好,就去农场老于大夫那里开了些调养的药,吃了两个月,老于大夫说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已经停药一个多月了。”虽然后续还需要通过食补疗养。
    江大姑显然不信,沉着脸,“说实话!”
    她活这么大年纪,还能听不出来真话假话?
    江南沉默,她不想让江大姑担心。
    却听江大姑说,“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让三儿套车,咱们就去农场,让大夫告诉我!”
    江南无奈,暗自叹息一声,接过她手上的瓦罐放下,又请她坐下,“真没事!”
    又轻描淡写地补充,“就是以后大概率不能生了。”
    江大姑愣住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江南的后心,低声急道,“这还叫没事!”
    江南笑笑,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是没孩子。再说生孩子又疼,养孩子费钱费力,不能生,我高兴着呢。”
    江大姑咬了咬牙,强忍住涌到嗓子眼儿的话,生怕说出来伤了侄女儿的心。
    不能生和不想生,那是一回事儿吗?!
    唉,小南的姻缘又难上了一层!
    江大姑沉默坐了会儿,又出去了。
    江南张了张嘴也没说什么,也没挽留,她接受良好,但深受时代思想影响的江大姑可能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晚上,江大姑准备了一大桌好菜,算是江南的接风宴,大家吃得眼眯肚圆,舒服满足的很。
    饭后,江南和李旭一起收拾了碗筷,一家子才坐到一起聊天。
    江南拿出了五十五块钱,三十放到江大姑面前,“大姑,这是我接下来两个月的生活费。”
    这下,轮不到江大姑说话,大姑父就拒绝了,“小南,收回去,都是一家人,怎么这么见外!”
    江南却笑,“姑父,你们不收,这家我可不住!明儿我就让李旭送我回公社,租个房子,天天到国营饭店下馆子,这么算算,一个月三十怕是打不住。”
    大姑夫知道江南性子犟,她真做得出这种事儿,一时不好说话了。
    江大姑没说话,默默将钱收了起来,自打算着拿去买点鸡鸭鱼肉,换着给江南补补身体。
    江南不知她的想法,见她收了就高兴,转而将剩下的二十五块给李旭,“这是那套书和考试大纲的钱,赵瑞用的人情我可能还不上,但钱一定要给的。”
    李家人不明所以,江南给他们解释了一番。
    江大姑当即正色道,“三儿,给人送过去!咱一是一、二是二,你姐确实用了那书,就算你跟赵瑞关系好,也不能白占人家便宜。”
    江大姑向来恩怨是非分明,即便心疼江南一下子拿出那么钱,但也觉这是该出的。
    李旭看了一圈家人,发现人人都是一个想法,竟然没一个站他这边,只得低头,拿起钱到赵家去了。
    进赵家后,赵母先发现了他,招呼道,“李旭来找赵瑞啊,堂屋里头听新闻呢!”
    李旭知道他瑞哥前段时间有了这个习惯,每天固定听半小时新闻,才将收音机让给赵婶和小泽听歌或听评书,所以应了赵母一声,就往堂屋走。
    进堂屋时,赵瑞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见他来,分心问了句,“有事?”
    李旭将那二十五块钱放到桌上,“我姐给的买书钱,我说不要,她非给,说还不了你的人情,钱起码要给。”
    赵瑞没说什么,点头收下,递给跟在李旭后面进来的赵母。
    收下也好,省得人一直惦记着怎么还,他当时不过顺手的事儿,不值记这么久。
    等李旭说完事儿,赵瑞继续听新闻,手下不停。
    李旭也没打扰,跟他说了一声“回去了”就要走,倒是赵母叫住了他,问道,“李旭,我看你白天去接你姐,从哪儿接回来呀?”
    李旭没设防,只当跟赵母闲聊,回道,“公社,我姐在公社中学当老师。”
    说着,似想到什么,笑着补充道,“瑞哥也知道的。我姐报道那天,瑞哥帮忙拿过东西,后来还跟我一起去送过一次书,这不,您手上拿着钱就是我姐让我送来的买书钱。”
    “这样啊……”赵母一面听,一面思绪飘远。
    她给赵旭寻了几个月的对象,赵旭年纪太小的不要,年纪相仿或稍大些的又说不行,她都不知道怎么找。
    其实赵瑞也挺无奈的,年纪相仿的人他大多认识,不是人品不行就是家里有问题,没问题他也知道这些人后来的结婚对象是谁,甚至跟有些人关系还不错。
    让他跟这部分人相亲,即使这辈子她们还未婚,也让赵瑞有种背徳感,所以他一听母亲提起人就拒绝。
    从媒婆初次上门至今好几个月,赵瑞愣是一个相亲对象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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