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一次异地约会,却算不上旅行。甜蜜的时刻少, 别扭的时刻多。
    吵过几次无伤大雅的架,遗留了许多误会, 彼此的真心隔山隔雾。
    不够坦荡,也不尽兴。
    满是遗憾。
    姜辞忽然眼酸, 睫毛不听话, 内眼睑和隐形眼镜互相斗气。她揉着眼睛,去包里翻找眼药水。
    “怎么了?”边策降了车速, 想递给她湿巾,湿巾拿起来, 看见下头还放着几颗巧克力。他把巧克力一并递给她。
    姜辞弄好眼睛,拨弄巧克力玩。只玩,不吃。
    “我这儿有巧克力、压片糖……”边策不知她听没听见,偏头看她一眼,又接着说:“后备箱里还有一箱零食。”
    “哦。”
    哦……
    遇红灯,车停。边策松了松衬衣领口,不再看姜辞。
    “我回我自己家吧,这样你不用绕路。”姜辞说完打算睡一觉。
    “你原本打算去哪儿?”
    “都行。”
    姜辞刚合上眼,老姜打来电话。
    老姜:“晚上还回来吗?”
    姜辞:“不回去了。”
    “在哪儿?”
    “家。”
    “一个人?”老姜是玩笑语气。
    姜辞哼笑一声:“不然?”
    挂了电话,姜辞头偏过去看窗外。他们仍在荒野里行驶,尚未踏上光明坦途。
    这是一段待修的小路。
    “你累不累?累了我来开。”几通电话叨扰后,姜辞彻底没了睡意。
    “不累。”边策看了看时间,刚过午夜。
    姜辞给自己找事做打发时间,拿出ipad看资料,看见邮箱里出现几封新邮件。她点开,其中一封,竟然来自于边策的律师。
    边策要把他那间不对外营业的餐厅送给姜辞。
    “分手费?”姜辞皱着眉笑。
    边策声音寡淡,“那儿的菜合你胃口。你自个儿的身体你最清楚,好好善待你的胃。”
    “那你还我准备零食?”
    边策不接茬。
    姜辞当即回复这封邮件,顺便知会边策:“心意领了。”
    “收下吧。”边策偏过头看她,“你第一次去那儿,我就有种错觉,觉得那儿好像本就该属于你。”
    他忘不了那天午后,她睡醒惺忪地跪在软塌上,趴在窗沿前跟他说话的样子。
    姜辞仍是推辞:“我知道这餐厅是什么性质,会去的是些什么人。你把它送给我,你不怕他人非议,但我可经受不住。”
    “姜小姐日后必将大展宏图,有何经受不住。”边策继续提点:“从前会去那儿的人,往后还会去,过去他们与我是什么关系,往后跟你就是什么关系。你用与不用,听与不听,自个儿权衡。”
    “我们……”姜辞欲言又止。
    边策替她说出口,“我们俩的关系究竟是个什么名目,你来定。我这儿的口径永远跟你保持一致。”
    还能是什么名目?在一起时关系没摆上台面,分开后更不必以旧情人相称。
    就当一场荒唐,一场热闹。
    人生本该繁花似锦,中途开一朵玫瑰再凋零,再寻常不过。
    少女姜辞的瑰丽之梦,终究是镜花水月。小猴子打捞不起来的月亮,她也没能捞起。
    这就是宿命。
    姜辞心力全无,靠在椅背上,神思飘远。
    突然,她抬手摸她空空荡荡的脖子,她的项链好像忘在了他的浴室里。
    车在这时停下。
    月远、林静,边策熄了火,沙沙风声入耳。
    黑暗中,边策朝姜辞伸出手。姜辞低头,他送她的钻石项链跃然他掌心。
    她明明不爱钻石,这明明只是他随手买来的小礼物……
    她伸手去拿,指尖触到他手掌,他突然回握住她的手。
    边策松了安全带,平静看向没有路灯的夜。
    姜辞看他的侧脸,看被他握住的手,喉咙口凭空长出一截玫瑰花刺。
    “那晚我到了饭桌上,才知道许穆阳在,我没喝他敬的酒,没应他半句话。从德国回来的第二天,许家来人求我,我晾了那人一整天,至今没给许家回应,往后,也不打算再回应。”边策忽然敛去所有锋芒,缓声开口。他声音浸入这静谧,每一个字都像青玉落入银盘,清晰、明确。
    姜辞的心缩成一团皱纸,又迅速散开。圆不是圆,棱角不是棱角,沟壑不成沟壑。
    眼前的边先生,竟也不再是“边先生”。
    “我跟梁子淳的缘分几年前就断了。外人总爱看热闹,爱添油加醋当编剧,可笔在我自个儿手里。”边策顿了顿,转头看向姜辞,“那间餐厅是我在最有灵感的阶段,耗尽力气做的设计。每个人都有自己偏执的东西,我后来再也没机会没精心去践行自己喜欢的专业,所以那间餐厅就成了我最得意的作品。我买回来,不是为她托底,是为我自己。”
    “我从来没跟你提过梁主播。”姜辞乱了情绪,害怕自己中他的“圈套”,口风一转,“我对你们过去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只是不想哪天起床,你人还睡在我旁边,我却从旁人那儿听说,你好事将近。那我成什么了?”
    “你跟孟景舟谈婚论嫁的事儿早就传开了,那我又成什么了?”边策自问又自答,“哦,对,我是你的床伴。等你接受了开放婚姻,我就是你正大光明的男小三儿。”
    “……”
    边策松开手,把项链搁进姜辞掌心,“最深的误会都说清楚了,彼此不留遗憾。往后姜小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吱声。”
    姜辞一句话也不想再说,她不再克制自己想摆臭脸的冲动,冷着脸,提醒边策继续开车。
    她说了算,她说了算?
    呵……
    她脑中心中有一万只蝴蝶在打架,它们都想要玫瑰花,可玫瑰花只剩下花刺悬在她喉头。
    再看一旁的边先生,他是阴险狡诈的演说家,讲演完毕,回归本色。今夜为她饮山泉,不耽误他明早起床喝露水。
    “我养不起你这么变态的床伴!”姜辞心气实在难顺,忍不住口出狂言:“我喜欢谈恋爱,是因为我喜欢被服务,我从不取悦他人。你没资格质疑我的床品!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这样……你变态,你不正常……”
    边策面不改色,云淡风清,“买卖不成仁义在,姜小姐不必恼羞成怒。”
    -
    次日清晨,姜辞仍很懊恼,昨夜没发挥好。
    不过边策的微信已经被她拉进黑名单,她还是决定结束这劳心劳力的幼稚游戏。
    边策昨夜睡得不太好,上午跟律师团队开会,他旁听了一会儿就离了席。散会后边骋过来给他送咖啡,“你真要把那间餐厅送给姜辞?”
    他出了会儿神后,问边骋:“换做是你,打算怎么弥补姜家?”
    边骋对他跟姜辞的事一无所知,说:“那儿的学问深,经营好了,获利不比之净哥的项目差,但愿姜辞能胜任,否则就辜负你这么多年来的心血了。”
    “她没问题。”边策喝了口咖啡,问:“梁家进展怎么样?”
    “跟之净哥磨合的还不错。”
    “唔。”
    “哥,如今你也该跟外头的姑娘断了吧。”
    “嗯?”边策抬眼看着边策。
    “别矜着了,你跟子淳姐再续前缘,老太太能多高兴几年。”
    “是老太太能多高兴几年,还是你压力小几年?”边策压了压眉梢,“子虚乌有的事情,别跟边楚往外头乱传话。”
    “传给谁?那姑娘又是谁?难不成你真打算娶她?”
    “管好你自己。”
    -
    没过几天,边骋去参加某哥研讨会,偶然遇见姜辞。
    边骋:“你如今忙得热火朝天,连去家里玩儿的时间都没有了。”
    姜辞笑笑:“老太太还好吗?边楚呢?”
    “都挺好。”边骋指了指自己,“全家都挺好,只有我不太好。”
    “你哪儿不好了?是哄女朋友心累,还是被你哥……”姜辞提到边策,不自知地顿了声。
    “你少开我玩笑。”边骋拍一下姜辞的头顶,“过去咱们俩半斤半两的,多好,你偏要逞强,得,这下衬得我愈发懒散没用。”
    “少来啊。”姜辞走到墙根,脱了高跟鞋放松。
    “脚跟儿都红了。”边骋是个会疼人的,“带创可贴了吗?”
    “现在谁还用那玩意儿。”姜辞从包里翻出一个鞋袋,取出备用的球鞋。
    边骋看乐了,往姜辞包里看,“我倒要看看你这包里还能装下什么,你说你,图什么,何必把自己折腾地这么辛苦。”
    “图钱,图赚了钱养一屋子帅哥。”
    “得了您嘞,说得好像您现在养不起似的。”
    姜辞眨眨眼:“那我要是想养你这样儿的,你哥那样儿的呢?”
    当天晚上,边家的饭桌上,边骋把白天遇见姜辞这事儿说给老太太听。
    当他说到姜辞最后的那句玩笑时,边策搁了筷子提前下了桌。
    养他这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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