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黑色的风衣在屋顶间起落,那人的弹跳力堪称惊人,利用楼顶的高低变化,七八米宽的间隙一跃而过,沿途遇到的一切东西都被他撞碎,在夜色中,几乎无人能察觉到屋顶一闪而过的黑影。
    毫无疑问,这不是人类能够达到的速度。
    无奈,紧追着他的人,同样也不是人类。
    那恶魔一般的生物以紧贴着屋顶的高度飞行,他背后的双翼扇动狂风,偶尔苍蓝色的火苗照亮它那身铁灰色的鳞片。
    在自然界中,飞禽对走兽,往往有着视野和速度上的绝对优势。
    在那一身风衣再次跳向对面的楼顶的时候,天空中的捕食者像猎鹰一样扑下来,伸展着尖利的爪子。
    碰撞,血花,爆鸣,火光。
    匆匆交手的两者同时落到了对面的楼上,风衣青年打了个滚就站了起来,萧遥则是用手上的爪子刺入石砖的缝隙稳定了身体。
    两人都在流血,风衣青年手上的火枪还冒着淡淡的硝烟。
    那一瞬间的碰撞中,萧遥的爪子在风衣青年身上制造了许多创口,风衣青年则反手一枪打穿了萧遥没有鳞片覆盖的腹部。
    “看来腹部果然是你的薄弱点。”风衣青年笑呵呵的说道,吹去火枪口的硝烟。
    “这一枪打的挺准,”萧遥站直了身体,活动着化作利爪的手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你应该是无法对我读心的。”
    风衣青年不作回答,只是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目光看着萧遥腹部快速愈合的伤口:“真是惊人的愈合速度……你是伊丽莎白的帮手?”
    “是又如何?”萧遥毫不在意的回答。
    “那就试一招吧。”风衣青年伸出手,做了一个拉扯的动作。
    耳畔传来金属断裂的声音,萧遥警觉的转身,却看到那五六米高水箱底座断裂,向着自己倾倒,并且在半空中就已经开裂,成吨的水像重锤一样撞到了他的身上。
    风衣青年跳到楼缘的女墙上,避开了水流的冲撞,他看着被水箱正面砸中的萧遥,嘴角微微上扬:“到底是掌控火焰的能力,遇到水就蔫了。”
    他看了看远处,依稀可以见到一抹扩散的血雾:“看来这次是栽了,不但没有暗杀成功,卧底这件事还暴露了。伊丽莎白……不愧是安培塞塔家族的继承人,她到底藏了那些底牌才能解决掉三重叠加的念力?”
    刺破空气袭击而来,是一只铁灰色的爪子。
    萧遥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脖子,一脚踏在女墙上,将风衣青年的的身体悬空吊在楼顶几十米的高度上。
    那双燃烧着苍蓝色火焰的眸子在风衣青年眼前晃动,他听到了那平静中蕴含着杀机的声音:“谁告诉你……水可以浇灭我的火了?”
    风衣青年意识到自己错了,他完全低估了眼前这个对手,他根本不是能够被自己简单评判的存在……那丛火焰……是注定点燃苍穹的魔焰。
    “杀了89号的人……是你?”他从被掐紧的喉咙中
    挤出了这句话。
    萧遥没有回答,苍蓝色的火焰在他的鳞片和外骨骼上翻滚,火与水的共存,超越了自然法则的一幕就这样上演。
    “真是果断啊……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了……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风衣青年眼里的震惊很快平息了下去,“我不擅长战斗,你要杀我可以,不过……你真的认为对于那个血族叛徒,我们会没有任何准备?”
    萧遥神色微变,他手上的力道松了少许,苍炎也从他的手臂上褪去:“讲。”
    “如果我愿意——或者我死掉的话,他应该会砰地一声炸开吧……威力半径,嗯,至少炸掉附近那片区域是没啥问题的。”
    伊丽莎白……一定会在那个叛徒附近啊!萧遥看着眼前敌人满不在乎的模样,强行忍耐着烧死他的念头:“那么……我放你走,把叛徒留给我们怎样?”
    “抱歉了啊,这个我做不到呢,”风衣青年有些无奈的摊开了手,“我只是一个出来跑腿的,那些大人物随时都能让他死。不过,你放我走,大致能换到一些缓冲的时间吧。”
    “如果你要杀我,那么那个叛徒就会立刻爆炸。现在……你要怎么选?”风衣青年挤出一个嘲弄一般的微笑。
    ……
    斐尔科失控一般怒吼着,挥舞着双手,那血红色的指尖延伸出几米长的血刃,在一团浓郁的血雾中疯狂切割。
    毫无作用,伊丽莎白的隐匿状态是无解的。少女行走在物质世界的边缘,不仅无法被感知,甚至百分之九十的攻击方式都无法触及她的身体。
    尽管伊丽莎白已经结束了“猩红礼赞”状态,不过她还是可以单方面碾压斐尔科的。血雾腐蚀着斐尔科的身体,伊丽莎白不时从血雾中现身,在斐尔科身上制造几个难以愈合的创口。
    真悲哀啊,隐匿中伊丽莎白透过猩红色的视界,看着眼前那个几乎疯狂的少年。斐尔科,安培塞塔吸收的新鲜血液之一,很小的时候就成为了安培塞塔的一员,自己小的时候还带着初来乍到怯生生的他参观过自家的城堡。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了一个叛徒?
    伊丽莎白再次突击,毫不留情手起刀落,切断了斐尔科的一条腿和一只手。她觉得有必要留他一条命,关于这次的叛徒事件,她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
    斐尔科算不上安培塞塔的高层,他也许知道自己的行程,但是应该不知道自己就是未来的家主。想必……安培塞塔家族内部不止他一个内鬼。自己需要把他带回家族,想办法弄清楚,其余的内鬼是谁。
    斐尔科挣扎着,继续喷吐着毫无意义的嘶吼。
    似乎……不大对劲?不管怎么说,无论是辩解还是放狠话,他都应该说点什么吧?
    好像开战没多久,斐尔科就没能在发出有意义的声音,可是自己根本没有对他的声带动手啊?
    这样一想,伊丽莎白发现斐尔科的喉咙位置的确有些臃肿。她蹲下身子,想要仔细看看在这个叛徒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丽莎白!”萧遥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转头看到那个少年收起翅膀落地,飞快的向自己跑过来。
    少女的脑子里面还没有转过弯,就被萧遥一把抱住,就地一滚。
    臃肿的血瘤子,不断的在斐尔科的身体里蔓延,先是喉咙,再是大脑,随机伴随着血液的流动到达身体的各个角落,将这具灯枯油尽的躯体变成了一个生物能支持的炸弹。
    从一开始,风衣青年离开的时候,某个自毁程序已经启动。灯影家族早已设置好了一个禁制,一旦卧底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这个诅咒一般的禁制就会触发。
    随着爆炸声,以斐尔科为中心的半径十多米的范围都被爆炸波及,血肉、碎石纷飞。
    萧遥用骨翼包裹住两人,挡下了爆炸的余波。萧遥看着伊丽莎白,欣慰的发现自己来的很及时,少女没有受伤。
    然后伊丽莎白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你这个混蛋往哪里看?”
    ……
    伤痕累累的两人,身边有好多血流成河的尸体,不远处还有一具焦黑的骷髅,要是被不知情的人误解了,萧遥预计两人大致要被执法队拖出去枪毙两个小时。
    不过尽管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悄悄溜了出去,但还是被人意外看到了,于是“夫妻纵火杀人犯”被满城通缉了两天半。
    期间萧遥也不敢去找依依或者董家人,带着伊丽莎白这个大小姐到处东躲西逃。当然,比如钻下水道逃跑、蹲屋顶熬夜之类的丑事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去的。
    没办法,经过这一场硬仗两人的力量差不多消耗干净了,还都有严重的内伤难以快速愈合,短时间没法有什么大动作。
    直到某一天,伊丽莎白啃着萧遥弄来的馒头干,抽抽搭搭的说她想自己的女仆了,后悔女仆还在的时候没有对她好一点。
    萧遥:“……对了,你在本地还有个女仆来着。”
    伊丽莎白:“……你一直没说这个事,我还以为你知道我的女仆死了,不敢提害怕我伤心来着。”
    面面相觑,随后两人意识到,伊丽莎白的女仆貌似一直活得好好的。
    ——很多年过去后,关于当时伊丽莎白气急败坏一口咬在萧遥脸上这件事,萧遥是别人一提就翻脸。
    然后两人找到了伊丽莎白的女仆,这才知道女仆因为自己看着长大的伊丽莎白失踪了都快急疯了。第一天确实是在全城通缉纵火杀人犯,不过在第二天中午,安培塞塔家族的人在女仆接引下正式介入事件后,通缉的实质就变成了找到自家大小姐……
    于是在安培塞塔家族忙着找伊丽莎白的同时,萧遥带着人家的大小姐躲在下水道……
    好吧,萧遥承认,这个锅他得背。
    反正伊丽莎白的女仆也好,安培塞塔家族的人也好,当他带着衣衫褴褛的安培塞塔大小姐伊丽莎白出现时,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拐自己的女儿私奔的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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