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可能!
    世界在锁链的眼中开始天旋地转,一瞬间的停滞,让他的抵抗终于还是慢了一步,他的头颅被少年的那一剑割下,像一颗皮球一般旋转飞舞。
    在董斌被铁链砸飞的那短短几秒钟之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觉悟完成了那一切。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一剑把断了一半的手臂彻底砍下,塞入附近一只丧尸的怀里充当诱饵,然后无视疼痛、压制着自己的气息提剑躲避,抓住锁链停滞的一瞬间砍下了敌人的头颅。
    灰色的雾气在这一瞬间溃散,一具具在他操纵之下的丧尸失去了支持,重新倒下成为了彻彻底底的死尸。
    体力……耗尽了……再也无法把这个领域支撑下去了……
    持剑跪下的少年强撑着灯枯油尽的身体,抬起头想要亲眼见到敌人的陨落。
    青色的划痕一闪而过,短暂凝固在空气中,伴随着董斌身上骨甲的破碎和血光的飞溅。
    董斌在地上滚出了很远,血拖着流了一路,自己的骨剑也被砸飞了,落在离自己五六米远的地方。
    锁链还活着,被砍下来的头颅以另一种方式强行连接到了身体上——一根闪烁着漆黑纹路的青色铁链径直刺入了锁链头颅下方脖颈的断层,硬是让他勉强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你居然……”锁链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由于断掉的气管让他无法完成呼吸,“差一点,真的差一点就死掉了,那把剑砍出的伤口几乎无法愈合……幸好,幸好,如果你不是体力耗尽了,再对着我的头砍一下,或者踢飞我的头让我的铁链够不到——那样,我恐怕就真的死掉了。”
    董斌一言不发,咬紧牙关把涌上喉咙的血咽了下去,用独臂扣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朝着自己的剑一点一点的挪动。
    董斌忘记了,此刻自己已经到达了在那种药剂作用下维持理智的时间极限,但是自己的思路却依旧十分清晰,那仿佛涌动在血液里的疯狂也淡去了。而此刻,董斌胸前没有人看到的地方,那栩栩如生的黑色羽毛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熊熊燃烧。
    锁链的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似乎仅仅靠着一根铁链的接驳无法让他彻底的控制好身体,他上前一脚踩住了董斌仅剩的右手:“我得承认……那一瞬间,是你比较强。你可以——自豪的去死了。”
    锁链甩了一下手,将一根末端像是尖锥一般锋利的链条缠到了自己的手上。锁链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动作,握着链条末端的尖刺,对准了董斌的头颅。
    此刻,所有的丧尸都挡下了,之前被牵制住的梦魇都摆脱了与死者之间的战场,它们摩擦着尖牙利爪,重新将目标指向了惊慌失色的幸存者们。还活
    着的执法者无力构成其方向,此时此地,所有的人走行走在死亡的边缘。
    然后太阳都要熄灭了一般,星光普照大地。
    “那是……银河吗?”锁链抬起头,看着天上不应该出现的一幕。
    仿佛天空和倒悬的彼岸都隐去了一般,无数的星星在天空上闪烁旋转,好似万年的星河凝结与流光一瞬,天上流动的银河幻化为绝美的图景,展现着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绚丽。
    好美……真的好美……
    哪怕是梦魇与亡者,也在这一瞬间因为星河的绚丽而暂停了动作。
    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真的再也动不了了。
    那些比水还要柔和的多的星光,温柔的洒在他们的身上,却带着比最难缠的沼泽还要难以摆脱的束缚力,哪怕是锁链都在星光的沐浴中完全停止了动作,仿佛一座银光闪闪的雕像。
    “我的披风遮蔽了天际,在‘银河祭礼’的时间限制内,没有人能摆脱我的束缚。”康斯坦丁捧着那本旧书,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束缚起来的梦魇与亡者。
    “董斌,还动得了吗?”康斯坦丁说,“在施展这个魔术的时候,我自身也是无法移动的。只有你,如果你的觉悟还没有用尽,那么就再次点燃它吧,将这里所有你痛恨的东西,屠戮殆尽。”
    银河祭礼,提丰家族的星象魔术之一,模拟流动的星象,推算发动的星空之阵,在一定时间和一定范围内,束缚所有的目标。这是个几乎无解的能力,唯一的弱点就是发动条件比较苛刻,而且发动之时施展能力的人自身也无法移动。
    康斯坦丁不是没有能力自己出手解决掉这些敌人,但是此时此刻,他更愿意让那个一瞬间成长起来的战士亲手斩断自己的噩梦。
    在绝望的鲜血沐浴中诞生的战士之魂,只有亲手粉碎了不可能粉碎的噩梦,才能成长到见证终焉之刻。
    少年终于再度握起了那把重剑,他开始笑、满是灰尘与鲜血的脸让这个笑容变得十分恐怖,他在笑着说:“求之不得!”
    他慢悠悠的前进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将骨剑当成拐杖一步步的挪动,滴滴答答的鲜血流了一路。
    他终于还是走到了锁链的面前,带着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你知道吗,我的哥们萧遥他,曾经跟我聊过一句话——只需要糟糕的一天,最理性的人也能成为疯子。呵呵,当初我还不怎么认同,现在……你可是真的给了我最糟糕的一天啊……”
    “再见,混蛋。”董斌手起刀落,将那颗眼睛瞪大、眼里全是不甘的头颅一下劈成两截。
    黄泉的战士锁链,确认死亡。
    这个活了一百多年的亡者还是死了,死在了江洛这个他从未想
    到过的地方,因为一个对他自己而言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理由。他曾经历过人生中彻彻底底的绝望,也曾在地下纯黑的绝望里用一百年等的时光待光明,也曾报仇雪恨,也曾肆意杀戮,但是无论生命高贵与否,绚丽与否,在死亡面前一切都一了百了。
    锁链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死的貌似还有点安稳,也许一百多年背负着仇恨与痛苦的生活对他来说太累了。董斌不知道锁链死前有没有见到天国的家人们微笑着欢迎他的到来,董斌现在也没有兴趣去多愁善感。
    疯狂就像地心引力,所需要的只是轻轻一推。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只是一个有些自卑的普通人,此刻却已经成为了手上沾过鲜血、亲眼见过生死的战士。
    “我说大叔,你这东西……还能定住那些梦魇多久?”董斌头也不抬的问,脚步步子没有停止,一步一步的向着另一个被“银河祭礼”定住的梦魇前进。
    “几分钟吧。”康斯坦丁纹丝不动的回答说。
    “足够了……应该说幸好锁链带来的梦魇不多,我可以在你限定的时间内——把它们全部砍死!”董斌的骨剑一挥,将一只厉鬼斩碎,“这是锁链之后的第二个!”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
    “第二十三个,不算被执法者和丧尸干掉的,这是最后一个了。”杀戮似乎变成了一种单调的重复,自己那些敏感的神经似乎早已麻木了,董斌杀死了最后一只大蜘蛛,身体摇晃着仰面躺下,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骨剑也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星光熄灭了,漫天银河的虚像也消逝了,康斯坦丁合上了书,虽然长时间使用“银河祭礼”对他来说体力消耗也有些过度,不过除了脸上有点苍白之外他的状态依然很好。
    “你做到了,孩子,恭喜你拯救了这里所有人。”康斯坦丁走到了董斌面前,用赞许的口吻说。
    “是吗……但是我可是害死了城里更多的人,”董斌苦笑了一下,“大叔你会治疗吗?如果能把我那条胳膊接回来就更好了,刚刚没感觉,现在痛得要死。我还得站起来,在我失控变成亡者之前离开这里……虽然我状态莫名的挺好……”
    变成亡者?康斯坦丁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来的很晚,没有看到董斌是怎么注射药剂来获得超凡力量,正准备开口问问董斌这是怎么回事——
    “真是一群废物。”
    女子清冷的声音从康斯坦丁背后传来,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任何人觉察到她的出现。贴身铁甲挂满兵器的女子就那么凭空出现在康斯坦丁的身后,手上的铁爪轻易的洞穿了破格者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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