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失控的瑞尔……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小灰的声音也有些紧张了,“你知道的,我是炊事班的,没有权限了解这件事。”
    萧遥用大拇指指了指窗子外面:“我没有问过队长,不过我猜测他们被直接丢出去了……我得承认,萨拉提尔队长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做出这个决定连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假如换一个优柔寡断的瑞尔,说不定那种瘟疫一般的诅咒状态已经杀死这里所有的生物了。”
    “诅咒……是啊,旧日神祗血肉带来的异变已经无法用任何的理论来解释了,也只能被称为诅咒了。”小灰看着窗外几乎静止的星空,但她很清楚——实际上这艘星舰正以极快的速度携带着那些属于神的肉块返程。
    “呵,旧日这种东西,真的不是凡人能够涉足的……”萧遥轻轻摇了摇头,“我去和队长打个招呼,有些事情我要确认一下。”
    返程的旅途已经快要结束了,但噩梦却从未散去过。此时依旧是除了十多个瑞尔还保持苏醒状态、维持着星舰的正常运转之外,其余的瑞尔都在休眠仓中保持沉睡,维持着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
    根据计算,返程之旅大约需要四十年,在这段时间中除了少数几个瑞尔之外,其余的瑞尔轮换值班。而萧遥和小灰苏醒的时候,他们已经是最后一轮值班人员了,只需要五年左右就即将结束这段漫长而绝望的征途,星舰就会回到科洛星球。
    只是,萧遥敏锐的留意到,原本的五百多个休眠仓,如今只有不到三百个中还有人休眠,而此时还在星舰中活动着的瑞尔不足二十人。
    萧遥从航行日志上发现到了很多次计划外的舱门开启,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哪些失踪的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萨拉提尔队长一直保持着清醒,瑞尔的寿命长达数百年,区区几十年原本不会改变一个瑞尔的相貌,只是当萧遥见到她的时候,这个活泼开朗、喜欢冒险的瑞尔浑身上下的每一
    个细胞中都仿佛写着疲惫与恐惧。
    萧遥无法想象,在自己休眠的这段时间里,无名之雾的影响到底制造了多少的惨剧——他依旧不觉得把无名之雾的那些尸块带回去是一件好事。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瑞尔们是一个太过于固执的种族,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失败,他们认定了的事情一定会完成,这些旧日神祗的尸骸瑞尔们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他们也都相信,再怎么诡异的东西,也能被瑞尔的科学家们研究透彻。
    所以有时候,太过于骄傲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智慧生物总是在用已知的知识去解释和猜测未知,可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些未知的存在……是永远也无法被已知的知识认清的。
    一个人年少轻狂,也许还有浪子回头的机会,可一个文明呢?
    其代价,恐怕没有任何生物可以承担。
    ……
    “队长,好久不见……应该说刚刚我苏醒的时候虽然见过一面,不过没来及说话。”萧遥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对萨拉提尔说。
    “你好……我记得你,你是科研组的。”萨拉提尔神情有些僵硬的回答。
    萧遥叹了口气:“队长,看来我沉睡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
    “……是的。”
    “我刚刚留意到,几个小时前舱门又打开了一次,然后负责监管仓库的瑞尔失踪了……我就不问发生了什么了,总之现在仓库那里缺人是吧?”
    “不行!”萨拉提尔几乎条件反射一般说,“仓库那里不需要任何人!”
    这个态度……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萧遥伸手拍了拍萨拉提尔的肩膀:“我知道你在畏惧什么,但是你尽管可以放心,这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特殊的个体——我是不会被污染的。”
    因为,我早已几乎等同于污染本身了。
    萨拉提尔僵硬如同尸体的神情终于变化了一下,阴晴不定的
    看着萧遥,这一刻她对于萧遥的身份有了无数的猜测——某个幕后组织的代言人、某个邪教的信徒、外星文明的使者……但她也能感觉到,这些猜测,没有一个能接近事实。
    许久,她叹了口气,随手在自己的手环上按下了几个按钮:“你去吧,我已经把打开仓库大门的权限分配给你了……反正,情况也已经无法再糟糕了。”
    萧遥却没有第一时间就前往仓库,他凝视着眼前已经从精神到身体都疲惫不堪的队长,用别人无法听清的声音轻声问:“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觉得……那些旧日的肉块,真的有必要被带回去吗?”
    “我……”萨拉提尔嘴唇动了动,她原本想要肯定的,毕竟这是命令,是整个瑞尔文明进步的最大希望,然而……这些天发生的那些恐怖的事情几乎摧毁了她的理智,把那样超自然的诡异事物带回科洛……真的是明智的吗?
    看来哪怕自负如瑞尔,也还是会在旧日的气息面前畏惧。
    萧遥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
    大门缓慢的开启,如同生锈了一般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扇原本可以自动开启的舱门,此刻却仿佛在遭受着巨大的阻力一般一寸一寸的挪动着。开门的动力,正遭受着某个未知来源的抗力。
    仿佛,门后有某个存在,不愿意让门开启。
    萧遥几乎在看清仓库的那一瞬间,就理解了为什么萨拉提尔不愿意再派新的瑞尔来看管仓库了。
    那些玻璃器皿里、原本已经死透了的肉块,此刻全都在蠕动,如同泥土里的蚯蚓,如同被挖出的动物心脏。增生的血管蔓延在透明的玻璃之中,玻璃上布满了裂痕,就如同这些玻璃也是那些组织肉块的一部分一样。甚至有的血管和组织延伸出了玻璃器皿,像是植物的根系一般生长在坚固的金属地板上。
    这整个仓库都如同一个巨大生物的腹腔,那一个个玻璃器皿则是巨兽的内脏,它……或者祂,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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