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子闻言抬头,眼底光芒闪烁,绽放神秘的异彩。
    “苏兄这句话,真是似曾相识啊……”
    苏恒淡淡道:“愿闻其详。”
    “昔日天凰神界大战,我与白凤王交手,她也如苏兄一般,问我可曾占卜自身祸福。”
    苏恒有些惊讶。
    “我答道:占卜之术博大精深,非我现在所能穷极。再者,胸有成竹,便不必事事问道于卦。”天玑子飒然一笑,“苏兄应该知道我的答案了吧?”
    苏恒闻言,哈哈笑道:“天玑子,看来你是算不出这个卦了,又或者是,你已经算出,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笑容一敛,“天凰神界最后一战,你与众多至尊榜高手联合围攻我等,此仇此怨,不得不报。六指王已死,杀戮王已败,你本该与灭蒙王、巨人王一样,既于四象诛仙阵中死里逃生,我便不再追究,恩怨两清,但是……”
    “你后于无尽山脉中偕同众人再度围攻我,却又是一次仇怨,今夜,就让这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苏恒右手一握,混乱天枪于手中成形,银白色的枪身在夜空下散发幽冷的寒光,凌锐的枪尖吞吐寒芒,令人不敢直视。
    手中银枪斜指,气机锁定天玑子,苏恒淡漠道:“我给你机会,接下这一枪,恩怨两清。”
    天玑子心中一凛,他知道,这一枪是避不掉的。
    众人默然,不想决胜之战过后,还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
    一枪泯恩仇!
    没有人觉得苏恒这句话是狂妄自大,今夜少年的表现让所有人都见证了他的实力,他的确有说这种话的资格。况且,高手对决,有时候决定胜负的关键,就在一式之中,这也很正常。
    现在的问题是,天玑子应不应战。
    不过,他似乎没有其他的选择。
    一战不可避免,天玑子不再犹豫,“那就领教苏兄高招了!”
    语罢,天玑子一步踏出,炽盛的战意如狼烟升起,浩瀚澎湃,不屈不挠,试剑天下,欲与天公试比高!
    他的双手划动四极,衍化八相,口中像是念诵着一曲天音,长长吟唱起来。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是故易逆数也……”
    轰!
    那段咒语仿佛拥有无穷的魔力,随着吟唱声响彻天际,沉寂的虚空嗡嗡颤动,破空声不绝于耳。
    下一刻,八个不同的卦象自天玑子手下生出,形成八相世界,生生不息,轮转不绝。
    “八相世界!”
    苏恒眸光一凝,前方八个不同的小世界轮转,天玑子真身则端坐中央,自成中极乾坤。他和那八个卦象合起来,就是一幅完整的九宫八卦图!
    无极门的九宫八卦图!
    见到这一幕,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许多人心中猜疑,天玑子怎么会无极门的绝学?
    联想到在东天路中姜重
    阳相助天玑子的事情,众人猜测,这天玑子与无极门定然有些渊源。
    甚至他就是无极门的一名弟子也说不定。
    苏恒眼中神色变幻,他没有太惊讶于天玑子与无极门的关系。因为他曾亲眼见过天玑子用这招来抵挡白凤王,以前还觉得九宫八卦图可能是天玑子意外所得,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如果是意外所得,那他是绝不敢在无极门老辈高手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施展出来的。
    苏恒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高台上的无极门高手一眼,对方却面无表情,脸上古井无波,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天玑子以卦象衍化九宫八卦图后,再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将整幅九宫八卦图烙印在虚空中,稳定中极乾坤和八相世界,维持其正常运转,便端坐不动了。
    面对苏恒即临的一枪,他竟选择了全方面的防御!
    战斗还未开始,一方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想而知苏恒给天玑子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天玑子不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双眸直视苏恒,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苏恒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连经脉中涌动的澎湃法力也变得波澜不惊。只是在他的脑后,那宏伟的天门再次挤破虚空降临,于其身后屹立,一道神光罩下,将少年身体笼罩。
    在金光照映下,白衣少年如谪仙临尘,通体圣辉隐隐,无尘无垢。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没有人惊扰苏恒此时的状态,天玑子也没有妄动。渐渐地,少年手中的银枪缓缓攀附起黑白二色,靠得近的部分修士身上的金属物件嗡嗡抖动了起来,要向苏恒那里投去。
    “磁力……”众修士一惊,连忙将身上的金属物件镇住。
    这时,一直没有动作的苏恒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了手中黑白二色交织的天枪,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手臂微屈,身子稍稍后倾,旋即将天枪奋力掷出。
    咻!
    天枪伊始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在它从少年手中飞出的刹那,气势陡变。
    天玑子瞳孔骤然紧缩,在他眼里,有一条快到模糊的黑白枪影正刺破虚空而来,在它身后,整个天地都像是被剖开了,成为一黑一白两半江山。
    气吞山河,横断乾坤,这是能主人世沉浮的一枪。
    这一枪,能断他生死!
    天玑子双臂作拥抱天地状,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清啸。
    “中极乾坤,八相世界!”
    轰!
    以天玑子真身和卦象凝结成的九宫八卦图疯狂颤动起来,八相世界以中极乾坤为中心,如转世轮回般快速运转起来。天、地、水、火、雷、山、风、泽八种世界秘力翻涌而出,浩浩荡荡横扫四方,有毁天灭地、重衍混沌之无上威能。
    而此时,那道黑白枪影也刺破虚空而来,就那么直直没入八相世界中。
    噗噗噗……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在黑白枪影刺
    入八相世界中的刹那,八种世界秘力被尽数禁锢,一股强大的磁场笼罩了八相世界,将一切都镇压了。
    天玑子脸色狂变,双手不断翻飞,捏印掐诀,在吟诵过一阵古怪的咒语后,那八个衍化成八相世界的卦象再次发生变化,八个朦胧的“神明”仿佛跨过了万古时空、走过了沧海桑田,于此刻降临。
    八相八神!
    苏恒眸光微闪,这般手段他从白飞羽手中见过,所谓“八相八神”,不过是八个星象符号罢了。然而,两人的手段虽然同出一辙,但威力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降临而来的“八相八神”,已经凝聚成了近三成的实体,不是像白飞羽那般的完全虚幻。
    而且,这“八神”乃是由卦象组成,并非虚无缥缈的符号衍化。很显然,在对九宫八卦图的领悟上,天玑子比白飞羽不知强了多少倍。
    直符、腾蛇、太阴、六合、勾陈、朱雀、九地、九天,八相八神,始一现世,就牵动了整个八相世界,“神明”的力量横扫而出,破灭了磁场的禁锢之力。
    随后,与八相世界融为一体的八神踏天而出,通体神纹流转,化作八道神链,如蛇躯灵巧,缠绕着锁向黑白枪影。
    咔咔咔……
    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在八道融合了世界之力的神链合力下,那道疾掠的枪影逐渐减速,最后……枪影霍然止住!
    神链锁住了混乱天枪!
    众人看得一呆,不觉为天玑子松了口气,天玑子神色也是一松。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尚未扩散,脸色瞬间再变,变得惨白无比,毫无血色。
    只见那被八神所化神链锁住的枪影竟然逐渐化作轻烟消散,而在另一边,另一道黑白枪影已然突破了八神的封锁,冲进中极乾坤,直指天玑子!
    失去了八相世界的保护,天玑子犹如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通体是彻骨的冰寒。
    这一枪,他如何去接?
    生死存亡之际,天玑子眼前一阵恍惚,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他蓦然想到在九天揽月楼时,那个掉落在地、碎成数片的茶杯……
    杯碎,不也是一个卦象么?
    那预示着什么?辉煌的落幕?生命的凋零?我天玑子,难道今夜就要魂断九霄阁?
    时间仿佛在此时凝固了,每一刻都漫长无比,无数人屏息,睁大着眼睛看着那道枪影刺入中极乾坤,以摧枯拉朽之势破灭天玑子布下的重重卦象。
    一往无前,势不可挡!
    终于,枪影还是破灭了所有障碍,闪耀着一点寒芒,刺进了天玑子的身体,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将整个中极乾坤洞穿。
    砰!
    中极乾坤崩溃,引起连锁反应,八相世界也开始溃灭,无穷的力量如山倾覆,轰然散去,在混乱天枪的威慑下,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一具没有生机的躯体从天上掉落,十方寂静,一切都是那么的悄然无声,平静无波。
    如这寂寥的夜,像那似水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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