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他们几人并没有在安州城有过多的耽搁,不过是才休息了一晚,三人再次打马出发,直奔着林凡要上任的永阳县而去。
    永阳县城建成至今已历千年,千年间数经战火焚毁,又数度重建。
    县城依山傍水,景色秀丽。位于涢水之东畔,北临横尾山,南临数百里云梦泽。
    千年以来,无数的文人雅客对此流连忘返,挥毫泼墨,向来不吝于赞美之词,留下无数的秀美篇章。
    再加上永阳城守南望北,地理位置险要,南北客商大多在此歇脚。使得往日太平年月里,永阳城之繁荣富庶几不逊于江南县城。
    可惜,近几年来,因天灾人祸不断,以致世间乱象渐生。尤其是中原道,早已是一片糜烂,无数难民由北向南汇聚淮南道,而永阳首当其冲。
    这些难民没有谋生之道,加上地方官盘剥,被逼无奈,有胆大妄为者便落草为寇。
    到如今,无论是绵延的横尾山中,还是浩渺云梦泽里大多都有匪寇盘踞。
    他们四处劫掠,为祸一方。地方官府又剿匪无力,致使贼寇渐有坐大之势。
    这些贼寇,虽然大多都出身贫苦,但是对贫苦人下起手来同样也是毫不留情!
    永阳城外,林凡几人骑马缓缓行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不远处永阳城的轮廓已经依稀可见。
    如今已是初春时节,就连官道两边的杨柳已经开始抽出绿芽;碧草青青,也一点一点的从地下探出头来,为大地增添了一抹绿意。
    但林凡几人却无心欣赏这春色景致,因为如今虽然已是阳春二月,春风却依然凛冽,吹到人身上也不是那么好受。
    大风一起,飞沙走石、黄土漫天,吹的行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林凡三人在马上也是叫苦不迭,连人带马都快要被染成了土黄色。
    好不容易临近城门,几人翻身下马,用力打了打自己身上的尘土,进了一家茶棚。安宁向着一名卖茶的老者说道:“老伯,麻烦来壶茶!”
    老者有些忙碌,头也不抬,随口应了一声,随即开始自顾自的忙活起来。
    林凡也不催促,悄悄地用目光仔细打量着周围。
    可能是因为今日有风的原因,茶棚除了路旁进人这一面,其余三面都用粗布给挡了起来。
    林凡先是打量着整个茶棚,发现除了几张简单的座椅板凳和一些水壶茶碗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
    而且在这个时候,整个茶棚除了自己三人之外,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卖茶老者一个人在忙前忙后,到也足够。
    林凡悄悄打量着卖茶老者,只见老者身形佝偻,枯瘦到皮包骨头的身体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其饱受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满满是老年斑和皱纹,充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环视茶棚一周之后,林凡将目光透过粗布缝隙看往不远处的永阳城。
    这里已算是城墙底下,他抬头就可以看到年久失修、低矮破败的城墙上到处长满了枯草。上面有些地方的砖石都已经破裂开来,里面的夯土都已经裸露出来,风化脱落。
    这种状况让林凡皱眉,以后
    万一若是真的发生战事,偌大一座城墙,如今还能起到几分作用,可想而知了。
    城门下有着十几名站岗执勤的军士,他们身上穿着破破烂烂、锈迹斑斑的甲胄,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他们一个个缩着脖子,把双手揣在袖子里取暖,嘴里面不停地骂骂咧咧,时不时不耐烦地盘问着进出城的百姓,稍有不顺心非打即骂。
    这不,有一个要进城的人不知道怎样得罪他们了,被一群军士直接打倒在地。
    那人已然是站立不起了,这些人却还然不住手,毫不理会那人的苦苦哀求,仍不停的拳打脚踢。
    直到与那人同行之人将一个钱袋递到为首的队正手里,队正掂了掂钱袋的分量,向着其他人轻轻点了点头,那些军士才都呸了一声,不耐烦的放过他。
    然后聚在一起喜笑颜开的商量着钱应该怎样花,顺便去寻找一下下一个倒霉蛋,活脱脱的兵痞模样。
    林凡将一切都默然于心,也不说话,只是把目光收了回来。
    不大一会儿,卖茶老者将三人的茶水送了上来,林凡见这时候客人也走的差不多了,老者也空闲了下来,便与他攀谈了起来:“老伯。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卖茶老者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看样子倒是很豁达,笑道:“听口音客官是从南边过来的吧?”
    在林凡点头之后,老者笑道:“那就难怪客官问了!”
    “客官刚来此地,可能有所不知。如今这世道这么乱,老百姓们活都活不下去,哪还有几个人会有闲钱上我这个糟老头子这来喝茶啊!”
    “这个小茶馆之所以能够苦苦维持,还是多靠了周围一些乡邻可怜,时常接济,这才能有几个铜板入账,聊以糊口罢了!”
    “不过只要是能活下去,少饿一些肚子,对我这个黄土都已经埋了半截的糟老头子来说,就已经很知足了!”
    林凡笑道:“老伯您倒是看的很开!对了,这怎么就只有您一个人在忙活?您这么大年纪了,忙了一辈子,也该在家里好好歇歇才是。您家里人呢?怎么也不见出来帮衬帮衬?”
    老者闻言神色有些悲伤,黯然说道:“除了一个孙子,都没了!”
    “我原本有个儿子,他和他媳妇经营着这家茶馆,一家人虽说算不上衣食无忧,倒也能够勉强温饱,自得其乐。”
    “可是就在前年,我儿子儿媳在回乡下老家种地的时候被土匪给劫了,到现在连个尸首都没找到。现在就只剩下了我和一个七岁的孙子相依为命,那孩子现在上学去了,不在店里。”
    说起孙子,老者那混浊的眼里绽放起一丝光亮:“那孩子听话,念书也还算整争气,颇得塾里先生喜爱。我也不求他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至于当官什么的更是想都不敢想,只希望他以后能够读书认字,不要像祖祖辈辈一样只能在土里刨食,也就算是我对得起这孩子死去的爹娘了!”
    卖茶老者说完缘由,林凡有些不自在。他站起身来,抱拳行礼,歉然道:“老伯,抱歉!我不知道这些,是我唐突了!”
    老者随意的向林凡摆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呵呵,不怪客官,这都是些过去的事了,我早就习
    惯了。倒是我这老头子年纪大了,只顾着自说自话,只怕是反而影响到了几位客官喝茶的心情,还望客官千万莫要怪罪!”
    “老伯您说的哪里话,您只要不怪在下唐突,在下就感激不尽了!”林凡朝老者施了一礼,才重新坐了下来。
    林凡重新把目光看向了城门方向,指着那些正在盘查百姓的城门军士,向老者问道:“那些当兵的这样胡作非为,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老者对此也是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谁敢管啊,这些人嚣张跋扈惯了,前几年还有人去找他们理论,可是直接被他们把腿给打折了。慢慢的。就在也没人敢管了!而且这几年以来,他们越来越过分,越来越贪得无厌,不知收敛。唉!这种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凡问道:“那本地县令呢?作为一方父母官,不应该惩奸除恶,为百姓做主吗?这样坐视不理,就不怕朝廷责怪吗?”
    老者闻言身体一僵,警惕的盯着林凡。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些官老爷的事,离我们天一样远,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哪里能懂!”
    随后又紧张道:“呵呵,我看几位客官茶也喝的差不多了,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去吧,莫要耽搁了时辰!”
    林凡有些意外,“老伯为何要赶我们走?”
    老者悄悄看了看外面那些军士一眼,压低声音小心说道:“我看你们是外地来的,说话又文绉绉的,看样子像是读书人,就跟你们直说了吧!”
    “非是我要赶你们走,而是县令大老爷又岂是咱们能议论的。前阵子,有一个人就因为背地里说了县令大人几句坏话,被人听到告到了县衙里,结果那人直接在大堂上被活活打死。”
    “打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在人前说县令大人半个不字。而且,你们这样胡乱打听,会被人当成土匪的,如果是换做别人来向我打听这些事,我早就去报官了。好了,言尽于此,你们喝完茶就赶紧走吧”
    “老伯提醒的是,是我们疏忽了,险些连累了老伯,真是过意不去,晚辈在这里谢过了!”林凡谢道。
    “不过老伯对我们说这么多,就不怕我们万一真的是坏人吗?”
    卖茶老者哈哈笑道:“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南来北往的什么人没见过。从你们进来到现在,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虽然现在老糊涂了,但是好和坏还是能分的清的。再说了,我一个孤苦无依的糟老头子,你们能图我什么?我之所以跟你们说这么多,是怕你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规矩,惹出祸端来,平白丢了性命。我孙子也在念书,帮你们就当是给我孙子积德了,哈哈哈!”
    林凡说道:“老伯高义,真是令晚辈汗颜!晚辈等人这就告辞。小子林凡,以后老伯若是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是力所能及的,晚辈绝不推辞!”
    卖茶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当做这少年一时意气之语,并未往心里去。
    林凡也不强求,说到底也只是萍水相逢,他纵然是想帮,可若是表现的太过热切,反倒像是图谋不轨了。
    他让安宁留下几钱碎银子当做茶钱,便起身走出茶馆,牵马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安宁王虎两人见状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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