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纪明岚会做出如此决定也是出于无奈,于子承身上并无战意,如今虽勉强出战,可那也是迫于无奈的自保之策,他心底里到底有几分愿意可想而知。
    若是由他率军来扛这三千满真精锐骑军,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主将没有死战之心的官军就得全军败退溃散了。
    如此一来,不但救不了人不说,还会给官军添上一场大败,那可就有违纪明岚一开始的初衷了。
    官军已经败的够多了,真的不需要再加一场了,他们缺的是一场胜仗,一场真真正正的大胜。
    真要是又打了败仗,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出兵的好,就算是看着林凡他们战死,也总比再多拉一万人出来送死要来的强。他们出来是为了救人的,又不是为了陪葬!
    接下来的事情按照纪明岚所安排的进行,于子承带兵去协助林凡,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万人推进,堵在那三千满真骑军之前。
    纪明岚向全军将士大声喊道:“将士们,林大人和淮南道官军四千余人,就能抵住同样兵力甚至人数更多的满真鞑子。他们已与满真鞑子交战了大半日了,而我们也看了大半日了!”
    “战场上的他们,或许和咱们不是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但无论你来自哪里,不管是山东、淮南还是中原道,有一样东西是不会变的,那就是他们和当下站在你身边的这些人一样,都是我们的同袍兄弟。”
    “相信各位也都与我一样,绝不愿意就只是看着自己的同袍兄弟们血洒疆场而无动于衷。”
    “是他们用命换来了胜利的希望,如今胜利就在眼前,敌军却要把它从我们手中抢走。”
    “淮南道的兄弟们已经尽了力了,只靠他们是挡不住这么多的敌军的。现在,轮到我们上了!”
    他把刀指向正在疾驰接近的三千满真骑军:“敌人的援军就在那里,只是他们想救人,就要先问问我手中的这把刀答不答应!兄弟们,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
    坐视淮南道官军厮杀半天的两道将士的血气已被激发,早就恨不得亲手斩杀几个满真鞑子的脑袋以泄心中之气。
    而且经过今日一战,两道官军发现满真大军或许不如传闻中那么可怕,既然淮南道官军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都可以跟满真军打的有来有回甚至取得优势,那兵力更多的两道官军没理由做不到。于是人人皆是怒吼回应。
    满真骑军的箭矢开始飞来,双方已到接战距离,纪明岚挥刀大吼:“杀!”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两道官军所想的那样发展,官军兵力虽数倍于满真骑军,可等真交上手直接就落入了下风。
    满真骑军以骑射袭扰官军,给官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官军一万人被满真三千人压制,几乎只能被动挨打,敌军太强,速度又快,他们根本就奈何不得。
    他们这时才明白,淮南道官军四千人就能与满真大军形成如今的局面是多么的不容易。
    好在纪明岚也没想着能胜,只要能把敌军拖延
    在这里,不能去支援林凡那边的满真军,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剩下的自然有林凡和于子承他们来完成。
    林凡这边,敌军援兵被阻,而他却有了于子承和一千骑兵的相帮,己方的胜势就更加明显了。
    “多想于将军前来相助,在下感激不尽!”林凡看到了来援官军和于子承的身影,十分欣喜,在厮杀之时不忘道谢。
    只是没有时间做更多的客套了,他很快就又全身心的投入到战事中去了。
    林凡不顾以伤换伤,以后背挨了一刀的代价将一名满真骑军挑于马下。
    之后他大声的向身边淮南道将士们喊道:“兄弟们,援军已至,敌军注定败亡,大家随我杀!”
    他加紧了对这剩余满真军的攻势,想要一鼓作气,把他们全留在这里。
    战场一侧的于子承并未直接参战,而是指挥麾下骑兵与淮南道官军合力对剩余的满真军进行绞杀。
    他的脸色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平静的表情下,于子承心思急转,他一时间甚至有了让林凡死在这里的想法。
    反正如今战场之上这么惨烈,刀剑无眼,不论是谁生谁死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林凡又一直冲在最前面,本就是在最危险的地方,只要在做事的时候手脚干净一些,别人未必能有所察觉。
    他之所以这么想,还是因为他信不过纪明岚。他们两人不过是泛泛之交,仅凭刚才纪明岚的一句话,这让他如何能够放心。
    而且就算纪明岚不说,刚才之事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人多口杂,难保此后有一天事情会不会传到林凡的耳朵里去。
    林凡是文官,地位本就在自己之上。而且此人在今日之战中的表现又这般亮眼,此战之后论功行赏,加官进爵是必然的事,其以后的仕途也会是一帆风顺。
    自己得罪了这样的一个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此时的于子承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昏了头,连这点事情都没想明白,以至于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来!
    可只要林凡死了,此事就算是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关系。一个死人,又如何能找自己算账呢?
    想到这里,于子承看向正在厮杀的林凡背影的眼神都阴鸷了许多。
    他摇摇脑袋,赶紧把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脑海,兹事体大,不能轻易为之。
    而且看林凡矫健的身手,自己就算是做了,也未必能成功。若是事情不成,或者被其他人看见了,那他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谁都救不了自己。
    战场之上谋害上官,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族之罪,没有万全把握,不能弄险。
    收回心思的他把这些东西都先放在一边,向身后的那些骑兵命令道:“大家上,助林大人他们杀光这些满真鞑子,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林凡对刚才于子承的心思浑然未觉,他这时身上又先后添了几道伤口,尤其是背后一道刀伤,深可见骨。
    他身上的铠甲也早被鲜血染红,有敌军的,也
    有自己的。
    “取胜就在眼前,兄弟们杀啊!”奋力拼杀之时,林凡仍不忘鼓舞士气。
    官军又新加入了一千骑兵,越战越勇;而己方援军却被死死堵在外面。这让战场中的这些满真军终于开始慌乱了起来,溃败之势渐显。
    这时候的满真大军万夫长阿库里也很焦急,他已亲自率军冲了数次,可还是没能击溃对面的云军阵形。
    在远离城池的旷野中,骑兵有很多种办法可以耗死只能被动挨打的步军。可这里不是纯粹的野战,骑军不能尽情的施展。
    就在不远处,还有高大的城墙和里面的十几万守军。在短时间内,他手下这三千骑兵还真是拿背靠城池的一万云军步卒结成的军阵没什么办法。
    他有心利用战马的速度绕过这支云军直奔前方战场,只是又怕这支云军会堵住大家的退路。万一城里的云军见机出动,到时腹背受敌,不但救不了人,还有可能把自己也给折进去。
    就在阿库里左右为难,考虑要不要分兵作战,派出一部分兵马先行前去救援的时候,满真王帐里却又生出了变故。
    “报…!”一名斥候游骑飞快的进入帐中。
    “启禀大汗,大营十里外发现辽东边军和镇北铁骑的动向,正在向我大营方向而来!”
    斥候带来的这个消息让满帐大惊,范士清连忙向斥候道:“细细说来!”
    “回范先生,我一部斥候奉命专门盯着北边的辽东边军。据前方斥候刚刚传回的消息,近日来一直没有动静的辽东边军突然拔营,全军出动,似有与我军决战之意!而且我军斥候在敌军阵中发现了辽东总督旗号,应当是云国辽东总督方平亲自率军前来!”
    世铎双手用力的抓着帅案,手上青筋爆出而不自知,他咬牙切齿道:“方平、方平,当年父汗就是伤在方平手里,以致伤重而亡。这几年也是他一直把我大莫铁蹄挡在关外,使我军不能入关,如今又是这个方平前来坏事!”
    等世铎怒火稍息,范士清进言道:“大汗,如今辽东边军已动,我军则兵力分散,短时间内无法集中兵力应战。若是再战下去,只怕很难讨到什么便宜。”
    “况且我军此次入关,本就是为了劫掠关内的钱粮和人口牲畜以充实我大莫的府库和人丁。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不如就此退兵,也好保存实力,以图来年再战!”
    范士清的意思很清楚,事到如今见好就收吧,要是再不走,很有可能就走不掉了。
    其余满真将领也都符合范士清道:“范先生说的有理,请大汗暂且退兵,来年再战!”
    世铎坐在绣墩上闭目不言,双手紧紧抓住衣袍的一角,额头汗水和青筋直冒。
    时间紧急,容不得拖延,再不退可能就来不及了,那时候恐怕就是想走也未必能走得了了。
    范士清躬身再次请道:“军情紧迫,请大汗早做决断!”
    众将也道;“请大汗早做决断!”
    犹豫片刻,世铎终于下了决心。他睁开眼睛,语气有些无力的说道:“传我军令,各部自行脱离与官军的接触,大军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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