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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子真走出律师楼,有些头晕,步履不稳,心思恍惚之间,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仰去。
    危急时刻,一个人从后面闪出,一个箭步扑上来,一双坚强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舒子真仰靠在这个人怀里,他的怀抱里有着她熟悉的气息。她一动不动,不知是依赖还是乏力。“何峻,你怎么在这里?”她低语。
    “洪律师半个小时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让我过来接你。他有点担心你的状态。”来人正是夏何峻。
    舒子真站立起了身子,道:“我没事。”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夏何峻道。
    “是吗?”
    “我看着你从最艰难的时刻走过来,现在的这些小挫折跟以前比算得了什么!”
    夏何峻初遇舒子真,就是动车事故的当晚。
    那晚,舒子真去动车车站接宁家父子。夏何峻则是因为一个贩毒案件,和队友一起在车站守候。两人相对而坐。
    舒子真刚刚接到宁武林的一条短信,回复了一条,脸上露出舒心的一笑。
    姑娘赏心悦目的美令夏何峻不可抗拒地多看了她一眼。
    这时外面天空一个炸雷,一道闪电的厉光闪进车站候车厅。
    队友接到一个电话,听了几句,“腾”地站起来,惊咋咋地喊出一声:“你说什么?动车也会追尾!你说动车?”
    他的话立马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放下手机,他亟亟地对夏何峻道:“动车追尾了,翻车了,事故严重,我们马上赶过去!”
    舒子真已经站在他们身边,惶急地问是哪一列动车出事故了,有没有人员伤亡。
    队友报了动车车次,舒子真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她连忙拨打宁武林的手机,宁武林刚刚发过来短信的手机已经没有了信号,接着拨打宁化克的手机,也无回应。这时夏何峻跟在队友后面走到大门口,关切地回望了一下这个显然出了点状况的姑娘。
    舒子真边跑边冲他们喊了一下:“出事地点在哪里?”
    她开车跟在他们后面,去事故现场。这一路上
    ,大雨滂沱,她把雨刮打到最高档。雨刮出了毛病,“咣当咣当”地作响,好像动车在她心头碾压过去。
    事故现场很惨烈,两列动车追尾。追尾的正是宁武林和宁化克乘坐的那列动车,三节车厢从桥梁上挂下来,最下面的一节车厢一大半浸泡在江水中。
    夏何峻和他的队友加入了救援队伍,从深夜一直忙到次日清晨。他们浑身早已湿透,筋疲力尽,眼挂血丝,后来干脆脱了上衣赤膊上阵。
    他被换下来休息时,一眼瞥见警戒线外站着昨晚在车站里遇见的姑娘,不由地一阵心搐。
    昨晚他初见这姑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可抗拒的美,她简单地穿着一件白色碎花短袖衫,下摆塞进浅蓝色牛仔裤,干净、清爽,清新脱俗的一张俏脸洋溢着兴奋和喜悦。
    但是现在,才几个小时时间,她完完全全地变了个样,如果不是他对她印象深刻,而且有那么一点感觉的话,他还真认不出她来。她像从大变活人的“炮筒”里射出来的魔术女郎,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散乱,被雨水打湿毫无章法地贴挂着,扎在牛仔裤里的有棱有角的短袖衬衫皱巴巴的,点缀着一块污一块黑的。牛仔裤更是在淤泥里染过一样,被掩盖了原来的颜色。她面容憔悴,脸色惨白,双眼红肿,站在那里好像刚刚从泥水里捞出来,粘稠稠的泥浆从她身上不停地溜挂下来。
    夏何峻不顾脚下的脏物和危险物,踩着水坑飞奔到她跟前:“你接的人,还没接到?”
    舒子真好半天才认出他,摇摇头,未开口,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掉下来:“我没找到他们,一直没打通他们的电话!”
    “他们是不是已经回家了?这里这么乱,也许他们没事自己回去了,有好多乘客都这样。”
    “他们没回家,我回了两趟家又过来了。”舒子真拼命地摇着头,有些语无伦次,“不可能,如果回家,他们肯定会打电话给我。他们出事了!他们肯定出事了!他们也许出事了!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你在里面有没有见到他们?”
    夏何峻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舒子真给的两个号码,对方好像埋在沉沉的泥尘
    里,毫无动静。
    “警官,你能不能带我进去找找他们?请你帮帮我,我要自己进去找找他们!请你帮我!”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好像落水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抓住了一个救生圈一样。
    夏何峻如何能够拒绝这样的哀求?他掀起警戒线,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警戒线里。她跟着他走了几步,脚下不知被绊倒,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拉她,她已经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奔向现场。
    他跟在她身边,跟着她一刻也不消停地奔走在现场的每一个角落。他目睹她无数次地跌倒无数次地爬起来,有时他会在她跌倒前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有时他在她跌倒后搀扶着她站起来……
    从那个非常时期开始,夏何峻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路艰辛困顿地走过来,已经四年多了。
    他爱恋地搂着她往前走,边走边道:“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有事,希望某一件事逼迫你停下来,放松自己,不要永远绷着身子,不要这么固执地义无反顾地往前跑。”
    舒子真突然间泪盈满眶:“我也想放松,我也想放弃,但是我不能啊!我放弃了,易行鞋业怎么办?”
    “这几年你已经为易行尽心尽力,如果宁武林地下有知,也会理解你,也会痛惜你。”
    “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已经失去了舒宁,我怎么可以再失去易行?”她痛苦地道。
    自宁家父子双双罹难,舒子真接过了易行的担子,易行鞋业的发展一直很不顺畅,时不时地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在易行鞋业最困难的时候,为了保证易行生存下去,她下了最大的狠心卖掉了舒宁,延续了易行,但是近千万的资金注入,也仅能维持易行的苟延残喘,没有能够真正走出困境。现在,舒宁已经不知所踪,易行岌岌可危,怎能不让舒子真五内俱焚?
    “子真,两个官司,你打算怎么处理?”夏何峻关切地问,“洪律师怎么说?”
    舒子真似乎不愿提这个话题,淡淡地道:“还是看马一铭那边什么意思,如果她不愿意两个官司一起撤,我现在有什么想法也没什么用,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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