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的时候,皮肤黝黑的阊阖长老在一座寰丘祭坛前停下手里的活,匆匆向祭坛外疾行。这座刚刚在北平新都城南建好的祭坛并没有宫殿,却长燃一盏圣火,正是朱雀灵的安放之处。
    把这轮圣火安放到这座祭坛颇费了一番工夫,它引发的小范围火灾直到三天前才刚刚归于无形。还好现在平安无事,阊阖走到寰丘之外的平地,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姚国师,自然是纳头便拜。
    待阊阖抬起头,见国师容貌看起来大不同于从前,多了几分憔悴与苍白时,他还是小心询问了一下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
    在得到“不碍事”的答复后,阊阖又被反问起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
    阊阖老实答道:“明庶和阿景去歼灭一些妖人。”
    在阊阖的详细解释下,姚国师才知道,原来就在四灵各安其位期间,有一群人又来新都搞鬼。带头的是一个戴狮子鱼面具的女人,行事极其神出鬼没,阊阖担忧是调虎离山,就只让另外两位长老去驱逐他们,自己则未敢离位。
    “应该是芦屋、来复他们在金陵的残部。”姚国师道,“要想剿杀干净是不可能的,让明庶阿景回来集合吧。蚁穴将溃,蚂蚁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阊阖应诺一声,姚国师掐指算了数息,又道:“对了,‘稽留出’何在?”
    阊阖长老怔了一下。
    这个“稽留出”乃是八位神道官之中,代表东北风的最后一位。但现在阊阖长老谈起这位同僚,却满脸都是紧张。
    “已经按您的吩咐,在药缸中泡好。”阊阖本就黝黑的皮肤在幽燕直射的阳光下冒着汗,“国师,我们七人之前都没有见过这个神道官,实在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种模样……”
    姚国师笑道:“凡人见到‘稽留出’,都会像你这么紧张。老衲自有计较,你只要不去声张便好。”
    阊阖只得咽了口口水道:“是。”他又试探地问道:“国师,在下有一事不明。虽然城内已迁出许多人,但这种工程,损伤的生灵会不会太多了……”
    姚国师听他这么说,认真地俯身问道:“你是想起自己做奴隶时候的事了吗?”
    阊阖长老粗大的鼻翼翕动面上渗出汗珠,并没有答话。姚国师直起身:“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出来,凭你自己的努力,也许终其一生都只是客死东大洋上的一个昆仑奴……我不去执行生杀予夺,也会有天意去执行。”
    阊阖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垂手侍立。姚国师又指向远处的高山:
    “另外,把陛下的御座安置好。”
    山头上。
    一只机械鸟慢悠悠地落在建文一行人旁边。好在他们之前把破军的海藏珠留在了乌都罕号上,才能用这只机械鸟与宛渠人联系。现在建文打开机械鸟腹中的空腔,从其中取出一筒纸来,纸质轻薄,上面却有漆般浓郁的乌贼墨迹,在月色下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信笺的来源自然是那个长着龙虾胡须的黑水君,上面一无抬头二无寒暄,文字也奇奇怪怪,和明人不全相似,需要花点心思解读。
    信的开头便让建文倒吸一口凉气:“建文朋友,你嘱咐我们开通的海眼,本拟是给你们逃走的路径,但不小心探测到无底洞,它不能再行人了,也就是说它失败了。你们须得从陆地另觅他法逃走。”
    建文脱口而出:“那他们不是白干了?”
    他之前在阿苏山叫住那个黑水君,除了要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克制姚国师的玩意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让他们仿造阿苏山和贝加尔海子的海眼,在大明也秘密开通一处,以便给他们留条后路。黑水君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却大剌剌地说失败了,海卫又出不去人,那岂不是要他们被困死在陆地上?建文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看去。
    “我知道你们腹中肯定不服气,但我们找到了姚僧的阴谋。”
    “这龙虾兄倒是善解人意。”建文哭笑不得,虽然善解人意,但其说话颠三倒四、大喘气也够让人头疼的,他继续看下去,“接下来应该就是重头戏了。”
    原来黑水君他们之所以开通海眼失败,是因为发现北平地下乃是一片黑色的海洋,海眼差点将其打穿。
    建文揣摩一番,觉得这就是姚国师所绘的“幽州苦海”。再联合黑水君的推测,那正是开启洞天的关键。
    “也就是说,我四叔叫妖僧一劳永逸将此地夷平,但妖僧的目的却是要开启那个邪神彼岸?”建文颓然坐在石头上,“那我们中途把阵中灵偷偷救走,岂不是邪神还会出来?”
    “不,我就猜你们会这么想。”那张纸上又写道,建文他们连声道“这也太神棍了吧……”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向下看去。
    “那个姚国师只通晓洞天,没有我们宛渠这等智慧。我们这海眼会定时在一个时刻自动开启,届时就可以把幽州苦海卷入一个地方。你记住这时刻,将姚国师赶进海眼冲走,计划就行得通了。”下面画着一个岛屿状的图形。
    建文辨认了半天,认出了那个岛屿是什么地方。
    “佛岛?可我父皇的遗骨还在那啊……”
    哈罗德刚才默不作声,这会突然举起手道:“建文阁下,你的父皇是在那个表面的佛岛,我看龙须人的意思,是把姚国师和那幽灵海封入里面那个佛岛,只要保证永不开启就好。”
    建文忖度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姚国师奸毒得很,这计划一定不能透露给四叔。可这龙须兄说得一套套,自己却不来帮忙。”
    他翻开最后一张纸,上面写着“你最关心的东西”,用图示画着一套复杂的动作,竟然是开启小洞天救出阵中人子郑提督的图纸。
    可建文横竖看了一阵,越看这法子越不对劲。“这种方法……真叫我去做哪吒?”
    七里正要问哪吒到底是什么东西,忽然警觉地向山下一望:“有人过来了。”
    众人伏低俯瞰,果然有一彪人马从山下赶上来,又是扛着旗,又是举着幡,似乎是又要往这边的山上搬什么东西。
    建文把机械鸟揣好,准备撤离这个地方,又看见那队伍中间还有八名力士抬着两条粗木大杠,杠上稳稳绑一个大包裹,轮廓倒很是奇怪。
    建文多看了几眼那包裹,突然道:“那不是
    ……一把龙椅的形状吗?”
    七里道:“对一把椅子还能如此熟悉的也只有你了。”话是这么说,他们都知道龙椅现身意味着燕帝驾到,看来是要征用这片高地来观察施工的进展,眼下不避开这帮人马还真不合适了。
    他们匆匆赶下山崖,以山脚一处残破的庙宇为掩护,避开登山的大明队伍。
    这庙宇墙角甚多,走到一半的时候,打头的七里突然纵跃出去,一刀向前劈去。一个颀长的身形躲开这一刀,整个人攀援在墙上,用一张戴着狮子鱼面的脸面对众人。
    “你们果然活着到了这儿。”
    此人正是在四大劫阵后出现的那个狮子鱼面女,却不知是为何又在这里出现了。
    琉球三老这会儿却睁大双眼,都道:“是伊贺忍术?”
    那狮子鱼面女子面具中“哼”地笑出一声,接着向侧方一纵跃跳离墙面,将将落地时,还出其不意地往建文脸上一伸手,极为轻浮地摸了一把。
    琉球三老和哈罗德都是惊叫出声,建文也怒道:“你怎么回事!”七里手中刀光一闪,但是投鼠忌器,还是没往建文方向劈过去,等这几个人反应过来,那狮子鱼面女早就跑得远远的了。
    七里见建文双颊泛红,拄着刀冷冷道:“你平常那么聪明,现在还没想到这人是谁吗?”
    “想到了,但我决定不去管她,先去救人。”建文狠狠搓搓脸道。
    七里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将刀收了起来。一行人继续前行,建文边走边叹道:
    “可腾格斯他们几时才能到啊……”
    腾格斯那边情况却不太妙。
    原来他与小郎君会合后,又迎来从蓬莱赶到的一众兵士。乐通天等蓬莱兵士都说去了北平就要打陆仗,不能再用船,须不如从海边弃船,再走陆路入北平支援,包括乌都罕号也不能再从海河入天津。
    这下腾格斯可不干了。
    他嫌陆路慢,非要把乌都罕号从唯一的官运水道开进京城,还要蓬莱兵随他一起进去,说是萨满的直觉让他知道,乌都罕号将会发挥极大的作用。
    两种观点相持不下,就这么争执起来——本来这帮兵士里面就有人看不惯腾格斯,这次也有借题发挥的成分,其实是想鼓动小郎君等几位判官从此不干,与腾格斯分道扬镳直接回蓬莱。小郎君当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不胜其扰之下,只得叫廖三垣想了个两全之策:蓬莱船队在海边停泊,所有人进到乌都罕号,由水路进北平。
    这样一来,腾格斯既能保证乌都罕号发挥作用,其他兵士实则也没什么损失——本来他们也得听从命令进入北平的。这下兵士们是没话说了,再有异议就相当于违抗命令,可问题就直接抛到了腾格斯身上:
    怎么让这艘大家伙穿过天津的卫所?
    士兵们抱着膀子看腾格斯操作乌都罕号向天津卫冲去,有些已经开始冷笑不止。
    天津卫壁垒森严,其墙壁比浮山、金陵等诸卫所又要高大不少,就好像一道铁闸般横亘在海河的入海口。就这样直冲过去,能行?
    腾格斯不受众人影响,仍是运起鹰灵风暴,风暴滚拂着卫所顶部,又将入海水的海浪高高卷起拍在卫所壁垒上,让对方的炮弹箭矢无法发射。卫所在水道中立起的水闸虽然高耸着削尖又包了铁皮的的原木,可那是对付倭船偷渡用的,乌都罕号这么大的舰足以将它们轻松碾过。
    “有乌都罕号在,硬闯都能上北平,还走什么陆路!”
    腾格斯拍着肚皮大笑,眼见就要闯进卫所了,忽然觉得风力一滞。
    原来那壁垒中的诸多炮口竖起了挡风的长盾,又将大炮手撤下来,换作一些投手,投下来的却是一枚枚带着粗长绳索的巨钩。
    那些巨钩挂住船壁的还可以砍掉,却有不少刚刚好挂住乌都罕号周边的一排铁环。
    “见了鬼,那是苍狼白鹿拉船用的环啊!”腾格斯一拍脑门,仰头看了看,见是一个高大黑汉搬着马扎坐在高墙上坐镇,虽然被鹰灵风暴吹得摇摇晃晃的,却丝毫没有畏惧之态。
    “铁面佛?”小郎君也发现了这个人。“这家伙不是胶东戍兵吗,怎么跑到这儿来?真是冤家路窄。”
    他们哪里知道铁面佛因为对敌比较多,便带着对敌的经验和郑提督传授的知识在军中巡回演讲起来,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恰好这天坐镇天津卫。
    腾格斯本来凭着一股猛劲直冲,现在一时被制住,略有些不支了。他继续舞动风暴,可这天津卫的壁垒的确比其他卫所高出不少,连小郎君招呼的箭矢和乌都罕号自带的投石机都很难攻上去。他顾着两头,比刚才吃力多了。没奈何,只能凝神屏息,让鹰灵将力量发挥至最大,想要凭乌都罕号的体势把那些绳子一并扯断。
    可那些绳子看起来纤细,总归也有几十条,任凭他怎么努力,那些绳子却仍然把乌都罕号捆得紧紧的。身后有几名蓬莱士兵也嚷嚷着叫他下船回航,不要再硬撑了。
    腾格斯哪里听得进去,他只顾着眼冒金星地操纵鹰灵,身后突然传来声声叫喊,好像是有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出现了。接着是右舷处传来一阵轰鸣,乌都罕的整个船体向左迅速倒下。
    腾格斯努力运作鹰灵把稳船体,偷眼向右舷看去时,见那边的壁垒好像被一柄天降的巨斧劈了一斧子似地,出现一道极其难看的伤痕,足有五六丈宽,一二丈深,那些困住乌都罕号的绳子更是不知去向了。
    他又看看海面,别说大斧头,竟然连什么掀起过波浪的痕迹都没有。大明士兵也一时噤了声,接着又纷纷指向乌都罕号的左翼。
    腾格斯这次看清楚了。
    ——在乌都罕号的左舷方向,一座巨大的鲨鱼齿刀划破水面,向另一侧的海卫壁垒狠狠撞去!
    金石相交,巨大的火花在鲨齿刀和石壁间迸现!
    这正是海上巨寇贪狼的座船——摩伽罗号。
    摩伽罗号将乌都罕号两侧的钩索解除之后,象一条银黑色巨鲨般悠然浮在乌都罕船尾,岸上的士兵们见一鹰一鲨两艘巨舰汇聚在天津港,有的兴奋万分,有的则惊得两股战战,连铁面佛也停止了攻击的命令,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鲨鱼船。
    蓬莱众遥望摩
    伽罗号的人头柱桅杆,那横桅上好像不是贪狼的身形,而是一名人高马大的女子,乌都罕号船长腾格斯见了那女子,竟然呆住不动了。
    那女子将双臂交叉在胸前,仿佛在念叨些什么东西。接着,四周空气中慢慢地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在凝结起来。
    “有冰晶!”蓬莱众纷纷道。
    腾格斯更不迟疑,连忙作法让乌都罕号鼓动风帆,吹出一阵狂风,把漫无目的冰晶重又裹到风中。风助冰势,冰借风行,整个天津仿佛下了一场罗刹来的砂雪暴,一时间长盾上都结了一层霜,当头的士兵们冻得苦不堪言不说,连下面发生了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举着弓弩一股脑往下乱射,到后来连弓上的鹿角都冻脆了,反击得很是艰涩。
    在一片皎白的月光之下,这冰晶的旋风成了一道圣洁的幕墙,把大明士兵的干扰全都挡在了外面;在这幕墙之中,摩伽罗号驶近了一些,两艘船仿佛两个舞伴一般靠在一起。
    蓬莱众终于看到那高个女子是个眼熟的罗刹女人。那女人拿起一个螺号,举在口边大喊:
    “腾格斯,你这草原上的肥羊!你良心被狼吃了,你把我忘了。”
    这叫骂的女人正是阿夏号上的女侍卫耶夫娜。摩伽罗上的海盗们都捂着耳朵蹲在旁边,显然对这个登上自家船只的女人极为不满,却又敢怒不敢言。
    腾格斯连忙在腰间摸索一阵,拔出一柄匕首来,那正是罗刹女送他的“瓦西利亚”。他高高举起匕首,也大喊道:
    “没有忘呢!”
    罗刹女见腾格斯拿出信物,便“嘿嘿”笑起来,一副既往不咎的样子。
    腾格斯正傻笑不已,从船楼里又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赤裸着上半身,正是贪狼。他叉着腰站在船楼上道:
    “腾格斯,你这个废物,还要女人来救你。”
    罗刹女道:“你不也是听了七杀姐的话才过来。”又向腾格斯喊道:
    “七杀姐说如果你们能给婆婆报仇,她就在阿夏号好好犒劳你们。这是你的船吗?真是条漂亮的船。”
    “嗯!是啊!”腾格斯豪爽地笑道。四周刚刚还埋怨腾格斯的蓬莱士兵们纷纷凑上来,嫌他一唱一和无趣到家了,有的出谋划策道:“傻蛮子,你快说还是她漂亮。”有的说:“你快请她到你船上来。”
    耶夫娜却喊道:“你去吧!等你打赢了,开船来找我喝酒!”
    腾格斯只顾忙不迭地点头,只听贪狼抱着膀子向耶夫娜大声道:“行了吧?我可以回去了吧,这些穷当兵的又没什么油水可捞。”
    看来他的确是受七杀所托而来,搞这么大阵仗,又是攻城又是喊话的,原来只是为了传一条消息。小郎君趁机训斥蓬莱士兵道:“连贪狼都这么讲信义,再看看你们!后退者再也别说自己是蓬莱人。”
    随着耶夫娜的心情逐渐平静,结冰的能力也会逐渐消散。她挥手向腾格斯道了别,随着鲨鱼船的下潜,那冰晶幕墙也像谢幕般缓缓降下了。
    飓风停止之后,铁面佛揉揉眼,只能听得到费信在旁边“太美了,太美了”地感叹。他一把将费信掼到旁边,向官运水道内侧望去,只见那艘鹰船自己给自己鼓着风,早就越行越远了。
    “备船,我要跟上去。”
    费信揉揉胸口道:“走漕运官道?需要通知各处漕运司吗?”
    “跟他们说什么?”铁面佛冷着脸道,“你的纸面文章还没到,那些有司早就给这船拆得七零八落了。”
    凌晨时分,铜雀被几个年轻太监领着往山上走,心里老大不是味。
    自从燕帝进了金陵城当了皇帝,北平就变成了“行在”,就算燕帝回北平,一般也应在行宫里。可不知为什么,这些太监非要带他到山上去见皇上。
    铜雀心想大明皇帝又不是个猴儿,大晚上不睡觉,蹲在山上干什么?可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半山腰,还是被山上旌旗招展、火把烧天的派头吓了一跳。
    那地方像是一个山脊,平坦的石面上站着几十个文武官员、太监侍卫,正中间坐龙椅的正是燕帝,那山脊下面就是陡峭的山崖,恰似一条龙背一般,燕帝端坐崖前,龙椅前燃着一盆大火,倒是一点也不胆怯。
    铜雀推测那地方应该是远眺新都的最佳位置,果然待他走近时,燕帝正拿着千里镜向建设中的新都望去。
    待太监传了话,他上前将搬运物资的进度,与施工是否合拍说了个明白。燕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视线却始终没离开那座新都。见铜雀不说话了,他才转过头来,眼珠映着一跳一跳的火光,问道:
    “铜雀,你是朝鲜最善于经商的人,如果一笔买卖注定要赔本,那你是要苦撑下去,还是当下就卖掉它?”
    “回陛下,如果是伤及元气的买卖,那别说卖掉,亲手毁掉也不足惜。”
    燕帝满意地笑笑,然后示意铜雀向前走些,四处观望观望。
    铜雀不知道这皇帝打什么主意,上前观看时,却见这山间竟藏着一门门巨炮,还有一条条沟渠通向山下,每条沟渠旁边都有巨大的木桶,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有人许给朕一座可以承载千秋基业的城池,可没说这番改造是不是万无一失。不过他这人识大体,这些东西就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万一不成……”
    燕帝伸了伸腿。铜雀看了一眼那火盆,距离燕帝正好是一脚能踹下去的位置,心下大概晓得了。
    那些木桶里装的大概就是猛火油一类的物质了。再加上山间各处炮口高扬,全都对准那片区域。
    “哦,他还跟朕说了一个时间,钦天监那帮人叫它什么来着……对了,是‘倒计时’。”
    铜雀心中“咯噔”了一下,听燕帝这意思,如果姚国师拿四灵镇住北平的计划不成功,倒计时结束,那他这一龙脚下去,整个北平不就成了一片火海了?
    他正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向建文通个信,身后刀光闪动,有两个侍卫将他架了起来。
    “你和废太子交往甚密,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没关系。但是骑鲸商团的长老找到你们李王,说你私吞了我大明的一个宝贝……”
    火盆在眼前熊熊燃烧,铜雀却像浑身结了一层冰晶一般,透得心里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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