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柳州至宾阳的公路上,四辆吉普车在两卡车卫兵的护卫下,飞快地奔驰着。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身披黄呢军大衣,坐在第三辆吉普车上,右手托着下颏,正在闭目沉思……
    去年上半年,他在徐州协助李宗仁指挥,取得了震惊中外的台儿庄大捷。可是不久,敌人集中大军围攻徐州。第五战区立足不住,李、白率大军向西突围。不久,武汉会战爆发,白崇禧代替生病住院治疗的李宗仁,出任第五战区代司令长官,指挥第五战区部队保卫武汉。经过浴血奋战,予敌重大杀伤后,基本达到预期战略目的,国民政府宣布放弃武汉,国府迁往山城重庆陪都。这一年的十二月十八日,汪精卫由重庆跑到昆明,两天后,他突然飞到河内投向日本人,终于当奴才去了。国民党抗战的立场受到了严酷的考验。蒋委员长为了健全重庆外围的军事守备,使陪都重庆得以稳定,决定成立天水和桂林两个行营。天水行营以程潜为主任,指挥第一(豫、陕),第二(晋、冀),第五(陕、鄂、皖)等三个战区,即长江以北各省之军事;桂林行营以白崇禧为主任,指挥第三(苏、浙、赣),第四(粤、桂),第九(湘、鄂、赣)等三个战区,即长江以南各省之军事。由于武汉和广州相继落入敌手,粤汉、平汉两条大动脉被截断,沿海所有港口,尽入敌手,中国对外的国际联络被封死,形势非常严重。所幸广西与越南毗邻,桂越公路通畅,湘桂铁路亦通畅,中国仍可通过越南海防向外取得盟国和海外华侨的接济。由于广西有对外的国际交通联络线,又是重庆陪都的屏藩,因此无论政治、军事和经济上的地位都十分重要。蒋委员长命令白崇禧坐镇桂林,指挥长江以南三个战区的军事,等于把半个中国都交给白崇禧了。白崇禧当然明白,他之所以能从蒋介石手上获得如此大的权力,主要是靠广西的地利和在台儿庄打了那次胜仗。台儿庄战役后,李宗仁虽然仍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但是,战区的辖区已经扩大,从苏北、皖南、皖中、皖北到豫北、豫东一带直到陕、鄂,一共指挥二十三个军,已经带甲百万了。他的长官部驻在湖北襄樊附近的老河口。
    1939年11月13日,日军10余万人在钦州龙门港企沙登陆,入侵广西,企图切断中国西南国际交通线
    却说白崇禧被蒋委员长委为桂林行营主任后,怕回到广西引起猜忌,遂向蒋商调侍从室第一处主任林蔚为桂林行营参谋长。林乃是蒋委员长的亲信,蒋自然同意。于是,白崇禧偕林蔚同飞桂林,组织行营。
    李、白在两年前应蒋介石电召,飞赴南京与蒋合作抗战,离桂前夕,他们曾经过一番密谋。他们根据北伐时与蒋介石合作的教训,估计蒋桂合作很难持久,必须联合进步力量来支持广西局面,只要各党派都有人来广西,团结支持抗战,蒋介石对广西就会有所顾忌,不容易插手控制,那么广西地盘就丢不了。因此,他们便成立了以李宗仁为会长,白崇禧、黄旭初为副会长,李任仁为常务理事的广西建设研究会。以研究会为基础,大量延揽各方进步人士,借此与各党派建立联系,以壮大桂系的政治声势。
    蒋介石对此,当然看得明白,他除了公开警告白崇禧:“凡是反党反中央的人,希望你不要用他们”之外,为了控制广西,他下令新成立的机械化部队第五军进驻广西全州。这支部队是蒋嫡系中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军长杜聿明是蒋介石的黄埔学生,该军辖戴安澜的第二〇〇师、郑洞国的荣誉第一师、邱清泉的新编第二十二师。另加两个补充团,两个战车团,一个装甲车搜索团和重炮团、汽车团、工兵团、辎重团。第五军在军事委员会校阅全国各军的教练训练中,名列第一。蒋介石把这样一支装备精良,实力雄厚的机械化部队摆在离桂林北面仅一百余公里的地方,白崇禧简直坐卧不安,真像时刻被人用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背上一般。因为自从民国十四年广西在李、黄、白统一之后,这是蒋介石嫡系军队第一次进驻广西。尽管在朱毛红军长征时,蒋介石的追击部队想进入广西,但都被李、白巧妙地挡住了。想不到抗战中,蒋介石居然将嫡系部队开进了广西。对此,李宗仁和白崇禧当然不好公开反对。因为广州、武汉失守后,广西的地理位置变得相当重要了,而桂系部队的主力正由李品仙和廖磊率领驻在安徽一带,留在广西看家的只有由夏威率领的一个四十六军,后来,韦云淞的第三十一军因在抗战中损失很大,奉命由前方调回广西整补,这样才成立第十六集团军,夏威任总司令。这两个军的实力都很有限,为了看守广西这条唯一的国际交通线和守卫重庆外围,蒋委员长当然有充足的理由把他的嫡系精锐部队开进桂系的禁脔之地。李、白既反对日本军队打进广西,也反对蒋介石的军队进驻广西。目下,日本军队还不可能打到广西,但是蒋委员长的军队却开了进来。对此,李、白有两个特别忧虑的问题:一怕蒋介石向日本投降,牺牲李、白的利益;二怕蒋介石的军队驻在广西不走,抗战胜利后,来个顺手牵羊,把广西地盘拿走。
    为此,白崇禧特地叮嘱李任仁,要尽可能快、尽可能多地延揽各方进步人士,充实广西建设研究会。他忧心忡忡地说道:“蒋介石原以为日本人不会进攻武汉,因为日本人要讲和,事实证明,蒋介石错了。现在日本人虽然打下了武汉,但蒋求和之心不死,如果他要和,就要牺牲我们,所以必须提防。我们广西人是不会投降的,不管局势如何险恶,我们也不投降。因此,就要多与反蒋和反对谈和的人紧密联系,壮大我们的声势。广西建设研究会是个便于同进步人士往来的适当机构,我们应当积极发挥它的作用。”李任仁是白崇禧的老师,又素来倾向进步,现在得到白崇禧的支持,他更放开手来干。在不长的时间内,广西建设研究会便集中和团结了全国很多有名的专家、学者,同时也吸引了大批的文化人士。各党派人士办的报刊、书店纷纷在桂林开设、出版。此外,各种剧团也陆续到桂。桂林由原来的十万人口,猛增至六十多万,文化活动,五光十色,多姿多彩。在革命文化的推动下,抗日救亡的熊熊烈火在广大人民的心中燃烧起来,使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变成了人文荟萃的文化城。无论白崇禧出于何种动机,盛极一时的桂林抗战文化城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将永远留下光辉灿烂的一页,人们自然也不会忘记白崇禧在这方面的独特贡献!
    可是,蒋委员长却感到惶恐不安了。他亲自打电话给白崇禧:“健生呐,你怎么用了那么多共产党人,这是很危险的!”白崇禧不慌不忙地答道:“委座,现在是团结抗战,国共合作,一致对敌啊,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抗战,我们就要团结他。我看这不会有危险的。”蒋介石心里不悦,又对白崇禧训诫了一番,但白崇禧仍是我行我素,桂林的抗战文化活动方兴未艾。白崇禧不但对进步文化人士开放绿灯,而且还与共产党友好合作,他命令桂林警备司令王泽民暗中保护八路军桂林办事处的工作,又请周恩来和叶剑英到桂林做抗战形势的报告。在此期间,桂林团结进步、一致抗日的气氛十分浓厚,对西南各省有很大的影响,相比之下,连战时首都重庆也相形见绌了。蒋介石对此更不放心,但又一时拿不出制裁白崇禧的办法来。
    正在这时,南海一声警报传来,敌人于十一月十六日凌晨在钦州湾的龙门港登陆,冲破国军在小董的防线,分向南宁和龙州进击。这时,白崇禧恰巧正在重庆出席国民党五届六中全会。他得到敌人在钦州湾登陆的警报,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日寇竟敢从海上登陆进攻广西,喜的是他又可以打一次台儿庄那样的胜仗,震惊中外。因为在台儿庄大捷中,李宗仁毕竟是唱主角,白崇禧是配角,这次桂南会战,白崇禧是主角,正可大显身手。他喜的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勾当,便是正可借日寇之手,消灭第五军这支机械化部队,拔出蒋介石打在广西的这颗大钉子,以除后患。他拿着桂林行营副参谋长俞星槎的急电,到曾家岩德安里一百零一号去见蒋介石。
    “委座,昨日凌晨三时,敌人南支舰队司令官高须四郎中将指挥第五师团和台湾旅团,借海空军的掩护,在我企沙龙门港强行登陆后,击溃国军守备部队,目下正向邕、龙急进,敌人此举显然是为切断我国际交通线,形势严重,我准备马上飞返桂林指挥作战,请委座训示。”
    “嗯,这个,我也得到了同样的报告。”蒋介石不满地质问道,“第十六集团军夏总司令煦苍守土有责,在倭寇登陆的时候,难道他事前一点也不知道吗?为何只派一个毫无战斗力的黄固新编十九师在小董?”
    白崇禧暗自一惊,心想委员长对广西的事知道得多么清楚。他怕蒋介石再追问下去,便说道:
    “报告委座,钦州湾一带,系夏威集团防守,总部驻贵县南山寺,韦云淞之三十一军军部驻桂平,所辖一三一师、一八八师驻玉林五属一带,何宣之四十六军军部驻南宁,黄固之新十九师驻钦县防城,向钦州湾方面警戒。冯璜之一七五师驻合浦灵山、北海,向北海方面警戒。黎行恕之一七〇师驻南宁及邕宁蒲庙,作第十六集团军总预备队。夏集团对广东南路沿海之防守,实际就是保卫广西的南大门,也即是拱卫越桂之国际交通线。”
    白崇禧力图让蒋介石知道,无论是他或夏威对敌人登陆的钦州湾并非疏于防范。最后,为了给夏威也即是给他本人开脱责任,白崇禧又说道:
    “敌人登陆的前几天,恰值夏煦苍之母逝世,他请假回家料理丧事未归。十一月十五日,夏母李太夫人出殡,行营参谋长林蔚亦到容县吊丧,敌人在当夜后半夜即发起登陆,使我军指挥上措手不及,给敌以乘。”
    白崇禧这话简直说得天衣无缝,因为蒋介石对自己的母亲最为孝敬,当蒋母去世时,蒋介石正在雪窦寺为其守灵,孙中山恰在此时需要蒋介石来上海磋商收复广东的军事问题,为此,孙中山特派张静江到溪口代蒋守灵。现在,敌寇在夏威集团军的防区登陆,夏威因料理母亲丧事不在总部,这自然算不得失职之罪了,况且,连蒋的亲信林蔚也在出事的那天去吊丧了呢。果然,蒋介石不再追问了,他只是说道:
    “敌人此举,一可能是截断我国际交通线,二可能有进窥滇、黔直接威胁重庆之意图。这个,事态是严重的。你有把握将敌人打退吗?”
    “报告委座,我绝对有把握将入侵广西之敌歼灭,再打一个台儿庄那样的胜仗。”白崇禧精神抖擞地说道,“广西民风强悍,最恨外来的侵略者,且自民国二十年以来经过严密的组织,民团实力雄厚,召之能来,来之能战,只要委座把第五军拨归我指挥,便能稳操胜算。”
    1939年底,我精锐大军奔赴昆仑关
    蒋介石听了,心里很是不舒服,特别是白崇禧说的“广西民风强悍,最恨外来侵略者”和“广西民团”这几句话,因为这些,全是李、白曾经用来对付他的。更使蒋介石不放心的是,白崇禧提出要使用第五军这支部队,他生怕白把第五军调上去和敌寇死打硬拼,借刀杀人,牺牲他的嫡系部队。日寇入侵广西,蒋介石本来想让广西自生自灭,假日寇之手摧毁桂系老巢,但为了维持这条国际交通线,又为避免广西沦陷而危及重庆,动摇大后方,他不得不忍痛为此付出一笔本钱。因此白崇禧向他索要第五军,他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却无法拒绝。因为这支劲旅自成立一年多来,便一直驻扎在广西全州,除了为蒋看守越桂交通线和屏藩重庆外围之外,还有监视桂系的作用。不久前,第五军曾在广西兴安界首一带举行了规模浩大历时一月之久的诸兵种联合攻防追演习,成绩卓著。现在,敌人打进了广西,让第五军按兵不动,恐怕官兵们也是想不通的。再者,蒋介石对于李、白过去搞的“三自三寓”政策,大办民团、全省皆兵的厉害是领教过的。他想,凭这点,对日寇作战可以先声夺人。而广西又是桂系老巢,军心民心都可利用,是具备战胜条件的,白崇禧说要打一个台儿庄那样的胜仗,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不准白崇禧使用第五军对日作战,白使用桂军和民团打败了
    登陆的日寇,则无论中外舆论对蒋介石都是极为不利的。古语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第五军既不打日本侵略者,那为何要驻在广西呢?白崇禧便可以广西民意和各方舆论向他施加压力,拒绝第五军继续留驻广西,为此他绞尽脑汁在广西插下的这一只脚,便站不住了。在蒋、桂多年的对峙中,对于中央军进驻广西,他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即,如今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指挥攻夺昆仑关的第五军军长杜聿明
    “好吧,我叫敬之给光亭(杜聿明字光亭)一个命令。”蒋介石狠了狠心,终于答应把第五军的指挥权临时交给白崇禧,少不得又谆谆告诫一番,“此次作战,关系到抗战之前途,你要好自为之,不失党国之厚望!”
    十一月十九日,也就是日寇在钦州湾登陆后的第三天,白崇禧由重庆飞抵桂林。参谋总长兼军政部长何应钦已电令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归桂林行营主任白崇禧指挥,参加桂南会战。白崇禧回桂林后,得知日寇在小董击溃新十九师后,沿邕钦公路长驱直入,已越过苏圩、吴圩之线,迫近邕江南岸,南宁告急。白崇禧当即急电驻桂平的韦云淞第三十一军,向苏圩、吴圩方向急进,阻止向南宁北进之敌,同时电令驻灵山一带的四十六军一七五师向邕钦路西进,阻止北上南宁之日军,又电饬第十六集团军总司令夏威速回贵县总部负责指挥,接着电令杜聿明,着第五军由全州兼程南下,保卫南宁。
    白崇禧在桂林调兵遣将,忙了几天,得知南宁形势不妙,三十一军之苏祖馨师奉命增援南宁,但车辆缺乏,每日只能运兵约两营,时机迫切,无法应敌。二十一日,敌分两路急进,一路窜吴圩,一路窜蒲庙。据报,敌人先头部队距邕城仅三四十里,大有渡河攻城之势。一七〇师不能按计划抵吴圩御敌,乃命改由永谆渡河转往南宁作战。二十二日早,南宁电话、电报不通。白崇禧忖度南宁必将失守,心里甚为着急,因为一度曾作为广西省会的南宁,如果在日寇登陆后不到十天便沦陷,他无论是向最高当局还是广西民众,都无法交代过去。好在南宁东北有一座天险昆仑关,如果以有力部队控制昆仑关,日寇纵使占据南宁,也无法立足。因此他严令杜聿明督率第五军星夜兼程南下抢占天险昆仑关,他本人也亲率行营副参谋长俞星槎、高级参谋海竞强(白崇禧外甥)以及作战科长陆学藩等人,组织行营指挥所,乘汽车到迁江指挥作战。
    指挥攻夺昆仑关的第五军副军长兼 荣誉师师长郑洞国
    当白崇禧率随员抵达迁江扶济村时,天时已近黄昏,他令指挥所设在村内一家独立住户内。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他即令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和副军长郑洞国来见。
    “报告主任,职军主力已全部开抵邹圩和石陵圩一带待命。”杜军长报告道,“第二〇〇师之先遣步兵第六〇〇团,于二十三日经汽车紧急输送至南宁附近的二塘,不意敌已渡过南宁附近邕江下游地段,正向南宁包围攻击。该团即在头塘和二塘间与敌激战,予敌重创,但该团亦受重大损失,团长邵一之、团副吴其升皆阵亡,副团长文模负伤。南宁已失陷,敌人已占领昆仑关。”
    副军长郑洞国报告道:“据六〇〇团在战场上获得的敌方文件表明,与该团激战的敌寇乃是第五师团之第十二旅团,第二十一和四十二联队。”
    白崇禧心里一沉,来的又是在台儿庄交过手的那个坂垣师团。但在台儿庄大战前,由于庞炳勋和张自忠死守临沂,使坂垣师团不能及时南下台儿庄策应矶谷师团作战,才使李宗仁和白崇禧赢得时间,调孙连仲集团军守台儿庄,调汤恩伯军团从侧背进击,打了个胜仗。如今,这个第五师团的原师团长坂垣征四郎因侵华作战有功,已经升迁入阁当了日本内阁的陆相,据说接任师团长的乃是今村中将。今村比坂垣幸运的是,他在龙门港一登陆,皆未遇到有力的抵抗,不到十天便攻占了广西名城南宁,接着又占领了号称天险的昆仑关,日军已在南宁站稳了脚,处于有利地位。白崇禧则不得不咬紧牙关,冒着敌军的猛烈炮火在不利的地形下攻关了。
    昆仑关周边地形图
    “杜军长、郑副军长,昆仑关从古到今都是军事上的必争之地。历史告诉我们,要攻夺南宁,首先必取昆仑关。‘狄青三鼓下昆仑’的典故,想二位早已知道了。”白崇禧告诉杜、郑二位,准备攻关恶战。
    杜聿明与郑洞国都是熟读兵书,注重研究战例的优秀将领,他们当然都知道北宋年间广源州壮族首领侬智高举兵反宋。宋朝名将狄青奉命征讨侬智高,“……青戒诸将,毋妄与战斗。已而申令军中休十日,觇者还,以为军未即进,青明乃振军骑,一昼夜绝昆仑关,出归仁辅为阵。”狄青用计攻下昆仑关后,侬智高无险可守,只得“烧城遁去”。白崇禧的话,自然使杜、郑二人受到鼓舞。杜聿明当即说道:
    “主任放心,职军将士养息日久,正欲攻坚交锋啖肉饮血,以解战饥!”
    蒋介石与白崇禧之间,虽然对这次桂南会战各有打算,但是杜聿明和郑洞国都有杀敌报国之心,因此毫未计较流血牺牲。白崇禧听了心中大喜,当即与杜、郑二将研究攻打昆仑关的作战计划。白崇禧指着地图,对杜聿明和郑洞国说道:
    “鉴于昆仑关的险要地势和敌人火力强,有飞机助战的优势,我军攻夺昆仑关应采取战略上迂回,战术上包围,形成‘关门打虎’的作战方针。”
    杜、郑二将连连点头称是,这不仅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的特点,也不仅是对在台儿庄直接指挥击败日寇“钢军”矶谷、坂垣两师团的白崇禧的景仰,而是他们觉得这一仗确实应该这样打,他们与白崇禧的看法是一致的。白崇禧见杜、郑二将对他的意见十分赞同,便接着说道:
    “这次会战,我们以克复南宁为目的,先攻下昆仑关,进击南宁,以昆仑关为主攻,高峰坳为助攻,以有力部队突击九塘敌之侧背,对邕江南岸敌之后方联络线,尽力截断之。”
    白崇禧看了看杜聿明和郑洞国,见他们仍然点头赞同,便区分作战任务:
    “以蔡廷锴的第二十六集团军,指挥第六十四军在敌后邕钦公路游击,负责破坏公路、桥梁,阻击敌增援部队及后方输送粮、弹等补给的任务;以夏威的第十六集团军的第三十一军、四十六军与叶肇第三十七集团军担任邕武路高峰坳南的对敌攻击任务。第五军担任邕宾路上对昆仑关攻坚战的主攻部队。”
    白崇禧不愧是蒋介石的参谋长,顷刻间便把一个大战役的作战计划,阐述得明明白白,但又不知不觉地把蒋介石借给他的这副本钱放在刀刃上,而把桂军放在次要又次要的位置上。杜聿明与郑洞国倒并不计较这些,论实力和装备,便是把蔡、夏、叶三个地方部队的集团军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一个第五军。如果不让第五军啃硬骨头,杜、郑两人当然会觉得脸上没有光彩的。因此白崇禧一说完,杜聿明与郑洞国两人对视了一下,互相点了点头,杜聿明说道:
    “职军久驻广西,正该为广西父老效点力。关于攻夺昆仑关的部署,我初步考虑如下方案:一、荣誉第一师、第二〇〇师为正面主攻部队,以公路为界,公路线上属二〇〇师。”杜聿明指着地图,继续说道:“军重炮团、战车团、装甲搜索团、工兵团,协助主攻部队作战。第二,新编第二十二师为军右翼迂回支队,由原地出发,越过昆仑关,选小路进占五塘、六塘,切断南宁至昆仑关之间的公路、桥梁等交通要道,堵击敌增援部队北上。第三,令第二〇〇师副师长彭璧生指挥的两个补充团编为军迂回支队,由原地出发,经岭圩、甘棠、长安圩,向八塘大迂回,进占七塘、八塘,策应正面主攻部队对昆仑关的攻击。”
    “好!好!”白崇禧见杜聿明不但敢于承担打硬仗的任务,而且指挥部署也十分得法,不禁连连称赞起来。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脸颊有些热辣,也许是一时的良心发现,他觉得站在面前的杜、郑这两位将领一下子突然变得高大起来,而他自己,无论是职务、军阶或身材,本来都比他们高出一截的,现在却一下子变得矮小了。他忽然想起在临沂保卫战中,张自忠、庞炳勋捐弃前嫌,大义凛然,为了抗战皆不保存一己之私的实力,率部血战的事实。今天,他又看到蒋介石的嫡系将领为国家民族的存亡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精神,一种惭愧之情油然而生。人非草木,更何况白崇禧又是一个感情丰富力主抗战到底的人呢?他感动了!他过去紧紧地握着杜聿明和郑洞国的双手,激动地说道:
    “杜军长、郑副军长,打完这一仗,我一定要请人在巍巍昆仑关上,为第五军立一座高大的纪念碑和牌坊,让我们的历史、民族和人民,永远记住英雄的第五军!”
    “打击倭寇,抵御侵略者,乃国军将士之神圣天职,聿明、洞国与第五军官兵,定不敢贪天之功!”杜聿明谦逊地说道。
    白崇禧见杜聿明如此说,心中更感愧疚,他即命令参谋:“通知宾阳县长,动员县内之民众及物力财力,竭尽全力,支援第五军攻夺昆仑关作战!”
    “谢谢主任!谢谢广西父老!”
    杜聿明、郑洞国向白崇禧敬礼告辞,回军部部署攻关作战去了。
    经过周密准备,攻夺昆仑关的战斗定于十二月十七日拂晓打响。十六日下午,白崇禧率作战参谋及随员正准备到前线去督战,忽见两部吉普车卷着烟尘,直奔扶济村而来,那座独立小院的门被推开后,走进来两个身穿黄呢军大衣,挂着上将军衔的高级将领。头前的一人,个子矮小精干,后边的那位中等身材,略胖。白崇禧闻报走出来一看,来的不是别人,乃是政治部长陈诚和战地党政委员会副主任李济深。白崇禧心里一愣,暗想大战在即,李任公和陈小鬼跑来干什么?他忙上前与李、陈二人握手寒暄,把他们引进自己那间卧室兼办公室的土屋里,然后以东道主的身份说道:
    “任公、辞修兄,你们看,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简陋,我是没法招待二位啦!”
    “健生兄,不必客气!”陈诚拿起一只农家用的粗瓷碗喝茶,不在乎地说道。他颇有吃苦精神,当十八军军长时,他奉命在江西“剿共”,仍能与士兵一样穿草鞋行军。他来此前不久,曾到巴东一带视察。第六战区留守处主任为了巴结他,发动当地县政府组织民众欢迎,大摆宴席,满桌山珍海味。陈诚一看,顿时大发雷霆,用手指着那位留守处主任,喝道:“怪不得老百姓大骂‘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真是一点也不错。抗战之时,大后方生活那样困难,你们从哪里搞来的海味?一定要彻底追查!”那位留守主任被骂得胆战心惊,又急又怕,一夜之间竟至双目失明。陈小鬼一下子变成了凶狠的阎王,那些贪官污吏和好讲排场之人,每闻陈诚驾到,无不吓得魂飞魄散。
    军事委员会政治部部长陈诚(左)到桂南前线监军,白崇禧(右)心里很不是滋味
    “委座对桂南会战极为关心,特派任公和我到前线来与将士共患难。”陈诚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纸蒋介石的手令,给白崇禧看。
    这是蒋介石委员长的亲笔手令,派李济深、陈诚到桂林行营作监军。白崇禧看了,心里极不舒服,认定这是蒋介石对他的不信任。李宗仁在徐州指挥台儿庄大战中,蒋介石曾亲临徐州巡视,又派白崇禧、刘斐、林蔚等协助李宗仁指挥军事,李宗仁都欣然接受,积极发挥他们的作用。白崇禧不同于李宗仁,他只需要兵,不需要什么人来帮忙策划,更反对有人拿着尚方宝剑来掣肘他。现在蒋派李济深和陈诚前来当监军,白崇禧明白,蒋介石是用陈诚来牵制他,之所以叫与白关系极深的李济深也同来,乃是既为敷衍李,又为敷衍白,真正代表蒋介石意旨的是陈诚,那把尚方宝剑握在陈小鬼手里。白崇禧的判断完全正确。
    原来,蒋介石自从同意把第五军交白崇禧,让白指挥反击入侵桂南的日寇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第五军是他的一支王牌军,是几百万国军中的佼佼者,自成立以来,蒋介石便把它视作自己的掌上明
    珠。现在,他被迫将第五军交白崇禧指挥,很不放心。一怕白崇禧拉拢第五军将领,二怕白崇禧借刀杀人,在会战中牺牲第五军。虽然桂林行营参谋长林蔚是他的亲信,但林的权力有限,对白崇禧之作战指挥和部队之使用,林皆不能干涉。蒋介石想了半天,决定派陈诚到广西来当监军,监督白崇禧对第五军这支王牌部队的使用,如发现白有不轨行为,可立即制止。为了掩人耳目,蒋介石又把桂系的老大哥——无权的李济深拉来作陪衬。李济深虽然明知蒋介石之意,但他愿意到抗战前线去做工作,因此便和陈诚同飞桂林,然后转到迁江,到白崇禧的指挥所里来了。
    “欢迎二位钦差大臣前来巡视!”白崇禧冷笑道,“如发现白某有临阵退却或督率不力之现象,当可就地问斩或押送重庆治罪!”
    李济深只是意味深长地嘻嘻一笑,陈诚却理直气壮地说道:
    “健生兄,你说哪里话来,我和任公到此是与前线将士共患难而来的。至于说到有临阵退却或者督率不力的将领,现在是抗战时期,无论是何人,当然都要治罪的,自然也包括我陈诚啰,像韩复榘那样的大员,我们不是也把他查办了嘛!”
    陈诚的话软中有硬,白崇禧听了更是不舒服。想陈诚当年不过是黄埔军校的一名炮兵队长,北伐时一直在副总参谋长白崇禧的指挥之下,打到南京,陈诚才当团长。“四一二清党”,师长严重失职,才把陈诚推上师长的位置,可是这十年来,陈诚在蒋介石的卵翼下,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一跃而与白崇禧平起平坐,且权力远在白之上。陈诚自恃有蒋介石的支持,对于桂系的白崇禧从不放在眼里,他脾气又暴,性格又硬,在中央经常与白崇禧发生口角冲突。白崇禧在背后总骂陈诚为“陈小鬼”。陈诚则当着部属和同僚大骂白崇禧是“白狐狸”,两人互相攻讦,各不相让,蒋介石正好分而治之。如今蒋委员长把陈诚派来桂林行营当监军,正像在一堆干柴上泼油,这火烧得可就大了。李济深无法调和,只有无言的苦笑而已。
    “陆科长,”白崇禧命令作战科长陆学藩道,“任公和陈部长长途跋涉,辛苦非常,你把他们带到合山煤矿公司休息去吧。”
    “是。”陆学藩答道。
    “生活上一定要照顾好!”白崇禧当然不能让陈诚住在他的指挥所里指手画脚当监军,特命陆学藩把李、陈二位送到离此地不远生活条件又较为优越的合山煤矿公司去“吊”起来,等打完仗再作理会。没想到陈诚马上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一把拦住陆学藩,说道:
    “生活上的事不必操心,我们是来与前线将士们共患难的,应当马上到前线去!”
    一则陈诚生活上较为简朴,不讲排场和享受,因此每到一地,并不首先考虑住的和吃的;二则他既是奉蒋委员长密令前来监督白崇禧对第五军的指挥和使用,到了这里,他对会战的兵力部署和作战情况还一无所知,如果委座查问起来,他何以交代?更重要的他对第五军的情况至为关切,他必须马上找到杜聿明和郑洞国。李济深虽然无权,但却有一颗爱国的心,他自然在后方坐不住,哪怕是能到火线上给官兵们讲几句鼓励的话也好,因为他曾经是黄埔军校的副校长,不仅陈诚是他的学生,第五军的杜聿明、郑洞国、戴安澜、邱清泉这些出身黄埔的军、师长也都与他有师生之谊,虽然这些人现在都成了蒋介石的亲信,但作为他们的副校长,他觉得仍有训勉他们奋勇报国之义务。因此李济深对白崇禧道:
    “健生兄,还是让我和辞修兄马上到前线一转吧,我们既到此地,怎能不去看望将士们一下呢!”
    白崇禧见李济深也执意要到前线去,便不好再阻挡,当即嘱咐他的一位副官到合山煤矿公司为李、陈准备下榻之处,他便和李、陈分别乘车经宾阳,直到昆仑关附近的一条山冲内的一个小村庄里,找到了第五军军部。这个小村庄名叫南天
    门——听到这个名字便可知其地之险要。军部的一名参谋报告,杜军长的前方指挥所,设在作为正面主攻部队第二〇〇师和荣一师分界线的公路边的一个高山的地洞里,山顶地势很高,上去不便。白崇禧便拿起电话筒给杜聿明打电话:
    “杜军长,蒋委员长派李任公和陈辞修部长到前线来看望我们,请你即回南天门军部。”
    接着白崇禧又给正在阵地上的副军长兼荣一师师长郑洞国打电话,也请他马上回军部。陈诚站在一旁,见白崇禧和杜、郑二将说话的口气,简直像对白的桂系将领说话一般,心里很不舒服。记得台儿庄大捷后的一天,蒋委员长也的确高兴了一阵子,但随即忧心忡忡地对陈诚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想不到李德邻指挥杂牌部队还如此得心应手!北伐时,白健生指挥我的黄埔部队,打浙江、攻上海,势如破竹。就是在我下野之后,他也还能指挥你们在龙潭击败孙传芳。李、白这两个
    人……”陈诚自然明白蒋介石的心病:李宗仁能指挥杂牌军打胜仗,白崇禧则能指挥蒋的嫡系部队打胜仗,李、白这两个人不可不防。陈诚此次之充当监军,便是来提防白崇禧的。
    杜聿明和郑洞国还未到军部,陈诚从参谋手里拿过一架望远镜,站到一个高耸的山坡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昆仑关的地形和敌我两军的态势。陈诚放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昆仑关在重峦叠嶂之间,邕柳公路从关下一条冲沟的北侧经过,形成一条险要的隘路,冲沟两侧,日寇的防御工事隐约可见,这是一个天然的极好的防御沟谷,攻关部队一进入这道沟谷,便等于落入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除了把尸体填满深沟幽谷之外,别无出路。更险要的,要算这条冲沟对面的那个四四一高地,像一个天然的巨堡,仿佛天公造下昆仑关之时,便已预知此地是兵家必争之地,特意在关前又造了这座高地。高地上的枪炮火力,正好完全瞰制和封锁昆仑关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难越雷池一步之险。陈诚清楚地看到,占据四四一高地的日寇,已构筑了一层层牢固的工事,可以浓密的火网控制关口和关前几公里之公路,攻关部队、兵力和火力都无从展开,只有硬着头皮挨打。陈诚从部队的态势上已看出白崇禧把第五军作攻夺昆仑关的主攻部队使用,心想这“白狐狸”真是居心叵测,借刀杀人!第五军纵使将昆仑关夺到手,这支王牌军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到时他这位监军如何向蒋委员长交代?
    “健生兄,这一仗你准备怎么打?”陈诚放下望远镜,向白崇禧问道。
    “嘿嘿,一打起来你就知道了。”白崇禧狡黠地说道。
    “你准备要第五军强攻昆仑关吗?”陈诚几乎用责问的口气说话了,他要拿出自己监军的身份来,警告白崇禧。
    “嘿嘿,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白崇禧又是一声冷笑,心想,便是蒋委员长亲自来,也不能改变我的计划了,何况你这个“小鬼”!
    “在如此不利的地形下强攻昆仑关,部队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伤亡,你有胜利的把握吗?”陈诚终于现出了他钦差大臣的面目来。
    “嘿嘿,辞修兄,你知道当面之敌是什么部队吗?”白崇禧最恨别人以提问的方式对他说话,而陈诚又偏偏摆出一副钦差大臣的架子,不断用质问的口吻向白崇禧提问,白崇禧当即以反问来回击陈诚。
    “日军第五师团,号称钢军的王牌部队。”陈诚在来迁江之前,已从敌情通报中了解了有关情况,白崇禧自然难不倒他。
    “台儿庄大战的时候,这个第五师团曾先后被我们的杂牌部队庞炳勋和张自忠部击败,这次碰上国军的王牌部队第五军,我谅他也逃不脱失败的命运!”白崇禧这句话再明白不过地告诉了陈诚,连庞炳勋和张自忠的杂牌军都不怕打硬仗,难道国军的精锐部队,蒋委员长的嫡系王牌军还怕吗?
    “哼哼!”陈诚被白崇禧顶得无话可说,只是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两声。对台儿庄大捷,他打心眼里是高兴的,因为国军毕竟打击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可是由于各地群众的狂欢,特别是临时首都武汉三镇数万市民和学生举行了规模盛大的火炬游行,他们竟公然以两部大卡车饰以鲜花将李宗仁和白崇禧的巨幅画像载在车上,以庞大的军乐队为前导,打打吹吹大肆宣扬李、白的战功。陈诚对此十分恼火。不几天,军委会政治部第三厅为了配合宣传台儿庄大捷,赶印了著名作家老舍写作的歌颂台儿庄大捷的一本小册子——《抗战将军李宗仁》。政治部长陈诚看到这个小册子后,怒气冲冲地指责第三厅厅长郭沫若道:
    “这个小册子很不妥当!台儿庄大捷是在蒋委员长和中央统帅部亲自领导和指挥之下,经过各级将领和二十几万国军的浴血奋战才取得的,因此,绝不能替任何的将领做个人宣传!”
    不管郭沫若怎么解释和抗议,陈诚把眼一瞪,蛮横地下令:
    “这些小册子我要全部扣留,一本也不准发行!”
    陈诚当然希望能打胜仗,尽快把日寇打出中国去,但是,无论八路军也好,新四军也好,桂军、川军、粤军、东北军、西北军等等只能为蒋委员长打仗,战胜的功劳统统都记在蒋委员长的功劳簿上。去年,李、白取得了台儿庄大捷,如果今年白崇禧又取得昆仑关大捷,桂系一年打一个震动中外的胜仗,岂不要功高震主!蒋委员长和陈诚都是抱着同样矛盾的心理来看待白崇禧亲自指挥的桂南会战的。
    “报告,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副军长郑洞国来到!”杜、郑二将向李济深、白崇禧、陈诚敬礼,他们两人身上都还挂着伪装的小树枝,呈现一副临战前的紧张而又兴奋的精神状态。
    李、白、陈三人,论资格,当然首先得由李济深训话。
    “来犯之敌是第五师团,是一支王牌军;我军迎战的是第五军,是国军的一支王牌军,敌我双方都是有个‘第五’,又都是王牌军,真是巧得很啊!”李济深的训话虽然没有一点“训”的意思,但却寓意深刻,他用的是激将法。
    “报告任公,有我无敌,有敌无我!”杜、郑二将朗声回答,气壮山河,李济深很感满意。
    轮到白崇禧训话了,他因是桂南会战的总指挥官,只是关切地问道:
    “攻击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
    “部队已遵令进入攻击出发阵地,团长以上军官皆举行宣誓,誓死完成这次对昆仑关的攻坚任务!”杜聿明军长答道。
    “很好!”白崇禧和杜、郑二将亲热地握了握手,满有信心地说道,“我们一定要使昆仑关变成第二个台儿庄!”
    陈诚深感来迟了一步,第五军攻关作战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但他知道自己深负委座监军的重任,不得不提醒杜、郑二将在作战中要“机动灵活”。他板着面孔,用那双威严锐利的眼睛,先把杜聿明和郑洞国狠狠地盯了足足分把钟之久,才开始用凌厉的口吻训话:
    “此次敌寇攻占南宁之战略企图不外乎有三:一切断我西南国际交通线;二侵占广西,威胁云、贵,扰乱我抗战大后方;三威胁英、法盟国,使它感到越南、缅甸危险,从而巩固和加强日本在亚洲的地位。”
    陈诚把日寇之战略企图做了透彻分析后,接着话锋一转:“此次桂南会战,关系到抗日战争的前途。第五军是抗日战争中建立的第一支机械化部队,我相信全军将士一定能机智勇敢地完成作战任务。但是,你们都要明白,抗战是长期的,第五军是一支高度机械化的部队,它不但要在这次桂南会战中发挥主力兵团的作用,而且还要在今后的作战中发挥重要作用!”陈诚惟恐杜、郑二将不明白委座的苦心孤诣,死打硬拼将这支心爱的王牌部队打光了,最后特别强调一句:“委座派李任公和我到前线做监军,你们要随时将第五军的战况向任公和我报告!”
    “是!”杜、郑二将立正答道,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明白蒋委员长和陈诚的意图了没有。
    李济深、白崇禧、陈诚三位大员离开南天门的时候,已经暮霭四合,冷飕飕的晚风拂动着山野里灰白的芭芒和褐色的茅草,桂南的冬天,竟也阴冷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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