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樗阳道长向宗门发布消息的时候,是在两个月之前,待芷若去能政殿领取任务的时候,樗阳道长的这条消息还没有被石门宗弟子广泛知道。不用说,从中作梗者,一定是在通政殿当差的言守拙。
    龙气对于所以修道之士都有很强的吸引力,相对来说,对结丹境的修士更有帮助。其中最大的帮助,莫过于以龙气淬体!
    自雷泽祖龙破天而去之后,人族就失去了雷劫淬体的造化,导致人族在这百多万年以来,肉身急剧衰弱。这种衰弱比起之前无数万年的衰弱总和,更令人角目惊心。不看其他,只说神魔与古妖新生儿,早已出现了一代不如一代的状况。以致于这些异族都忧心忡忡,因为这些异族修行法术只是辅助,他们的作战方式从来都是以近身搏杀见长的。人族整体的肉身衰弱,令异族的新生儿不可避免的跟着衰弱,最终的结果是其整个族群的衰弱。
    杨骈、李缺和芷若三人在樗阳道长的小院里住下,秦国都城里的灵气不能与石门宗相比,而且相比石门宗的灵气,这里的灵气更驳杂,这时候杨骈三人也终于明白,宗门禁止结丹以下弟子下山的良苦用心了。因为如此驳杂的灵气,涌进身体经脉流向丹田,被金丹吸收之后,所释放出来的,就是非常精纯的真气了。
    这一路南下见过的大多数修士都只在凝气或筑基境,杨骈甚至很难想像,在没有金丹的情况下,这些人要获得精纯的真气以突破境界,其中要付出何等代价。
    这一日清晨,吃过早饭之后,樗阳道长叫住正要告退离去的三人,道:“今日学院道场有结丹讲法,你们三人也去听一下吧。”
    因为同样出身扶摇宫,现加上芷若一向以来的乖巧,樗阳道长对芷若很是亲近。此时芷若听闻要去听结丹讲法,顿时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轻声道:“师叔,只是结丹讲法的话,弟子就没有必要去听了吧?”
    这些日子以来,樗阳道长早就对这三个弟子不经意中流露出的傲气免役,见杨骈和李缺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心里不由又是一叹。在石门宗里,讲法之人至少要达到洞墟境,也难怪三人抗拒。樗阳道长自丧夫以来,性子一向清冷,此时脸上闪过不悦,淡淡道:“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小桃会带你们去讲法之地,你们都去认真听讲!”
    三人无奈,只好躬身应是。
    讲法之地在学院东部区域,简洁的讲法台只是一块寻常巨石,巨石背靠一片茂密的竹林,前面是一座足以容纳万人的广场,广场与讲法台之间,以九级石阶相连。
    此时广场上以经陆陆续续来了近千学生,三三两两的扎堆在一起低声交谈。三人的到来开始并未引起注意,然后,当日见过三人的学生,交头接耳中传播了李缺的事迹,很快的,学生们看向三人的目光就开始复杂了。
    杨骈一惯的不感兴趣,即使这些目光里少有善意,杨骈仍能保持神色从容。李缺面对学生们的目光,神色更是一惯的高傲中带着一丝不屑一顾。而芷若面对学生们的目光,更是表现出大派弟子该有的衿持从容。三人在众多复杂的目光里,直趋讲法台下而去。
    但是三人身旁的小桃,因为自身没有修为,先天上对这么能高来高去的修士心存敬畏,而且作为
    女孩,如今被这么多人盯着看,神色上立刻开始局促。杨骈善能察颜观色,此时见小桃表情很不自然,稍一思索就知道怎么回事。向着小桃温和一笑道:“多谢小桃姐姐带我们来到这里,如果小桃姐姐还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们知道回去的路。”
    小桃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感激向三人福了一福就匆匆离去。芷若称小桃为“妹妹”,而杨骈和李缺称呼小桃为“姐姐”。是因为芷若和小桃同为女子,自然以年纪相称,而李缺和杨骈的称呼,更多的是一种客气。
    自两日之前,栎阳城的龙气在白天时就已经变的若有若无,只有在夜幕降临时,龙气才会变的浓郁起来。所以这两天的白天,杨骈把自己对灭妖式的第二招烙印在玉简上交给李缺和芷若,三人自两天前,白天参悟招式,晚上再吸收龙气。而且显然,栎阳学院的学生也是夜晚修炼,白天做其他事,比如眼前的结丹讲法。
    不多时,两个身影来到讲法处,经过杨骈李缺三人身边,径直走向九级台阶。随着两人走上台阶,杨骈身后立刻传来“轰”的一声,又立刻戛然而止。似被捏住了脖子的鸡一般,只发出了短暂的声音。然后,以杨骈的耳力,听到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竟是阮向阳学长和绍可思学长!”
    “是啊,两位学长自结丹之后一直闭关,没想到今日竟前来讲法!”
    “会不会,是学院要给石门宗的那三位下马威?”
    “不至于吧,两位学长何等人物,不可能拿来跟人赌气!”
    身后传来的声音,令杨骈、李缺和芷若面面相觑,同时觉得栎阳学院应该不至于如此小题大做。一场斗法而已,杨骈和李缺从小跟同门斗法,失败的经历不计其数。以杨勉和李诺的好面子,都从来没有过大张旗鼓的找回场子。杨骈和李缺同时咳一声,看着已经站在讲法台上的两人抱威拳自我介绍。
    两人都穿着栎阳学院的制式月白长袍,其中阮向阳高而瘦,脸上线条硬朗,皮肤微黑。而绍可思脸上线条柔和,只是眼睛太小,正常睁开眼的样子与眯上眼可能没有区别,肤色相比阮向阳略白。值得注意的是,两人身上都有丹气,两人都是结丹中期!
    阮向阳先开始讲法,杨骈听后与李缺交流一个不出所料的眼神。作为结丹境修士,于“道”或“法”的理解,都处在摸索的状态,不可能讲出多么高深的感悟。阮向阳所讲的是对真气的入微控制,尽管所讲言简意赅,然而,就连芷若都觉得,阮向阳所讲的方法,不如杨骈和李缺常用的,以自身法力烤肉来得精妙。
    芷若一边听阮向阳讲法,一边与烤肉法印证,随着讲法的继续,芷若比较之后仍然觉得,还是烤肉法适合自己。因为自燧皇观想法以来,经过漫长的岁月发展,法术虽然被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雷、阴、阳等系,然而在被人族分解融合之后,各系法术是可以以其他形式展现出来的。简单来说,各系法术都可以以火的形式表现出来。所以烤肉法虽然用的是火,实际运用的,有可能是水系法术,也可能是土系法术。
    与芷若不同,杨骈和李缺随着听阮向阳讲法,却是对这位阮学长开始佩服起来。无他,这位阮学长的讲法,毫无保留。
    阮向阳讲完之后,是眼
    睛很小,肤色略白的绍可思让前讲法。绍可思眼睛虽小,但一脸阳光,一开口说话,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绍可思讲的是行走天下时的追踪与反追踪。李缺听的眼睛一亮,暗中碰下一杨骈的肩膀,杨骈也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只见绍可思先是朝广场上众学生拱手致歉道:“为兄所讲对凝气境学弟不太公平,因为凝气境的修士还没有产生神识。”绍可思讲到这里,李缺向杨骈暗中传音道:“都说你是个妖孽了。”杨骈微微一笑,因为杨骈只是凝气一层的时候,就已经有神识了。
    绍可思道:“我们出外历练的时候,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这就需要我们随时作好防护。而最好的防护之法,莫过于在隐秘处留下特殊的神识印记!”神识与真气,都是最不可思议的东西,相比起来,真气存在于经脉与穴位中,经脉与穴位虽然微不可察,但在内视中却是磅薄深遂,所以牵强解释一番,人们也可以接受。
    然而神识不一样,神识存在于大脑里,杨骈的神识出现的时候,毫无征兆,就那么出现了。神识烙印于某处,只要人不死,则烙印不灭。而且最惊人处,想要收回烙印,那么除非有隔绝神识的特殊阵法,否则只需心念一动,神识可以无视空间与时间,都可以瞬息回到识海!
    “所以”绍可思道:“如果有人追踪我们,当他经过我们的烙印时,即使我们远隔千里,也能够如亲眼所见一般立刻察觉!”
    绍可思继续在台上讲解,台下数千人听地聚精会神,杨骈和李缺也目露沉思。
    李缺在心里感慨,关于那特殊的神识烙印法,在石门宗的典籍里再寻常不过。而且这类烙印法李缺只是稍一思索,就有好几种浮现在李缺心中,瞬间就能被李缺掌握。然而就是这种简单的,令人一眼看去就能迅速掌握的烙印法,李缺从未学过!李缺相信,杨骈也没学过!
    因为以自己对杨骈的了解,如果杨骈掌握此法的话,那么自己也一定掌握了此法,但这一路以来,从未见杨骈用过。
    芷若也在心里暗叹,石门宗讲法的时候,讲法之人最低也必须是洞墟境。所讲一定是关于“道”,关于各种精深法术。并不是在石门宗所学不够全面,而是师长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弟子早已掌握了各种实用技能。
    正如李缺所想的那样,杨骈确实没有掌握这种烙印法。而且是和李缺一样,都是在这一刻迅速的掌握了几种实用的小法术。同时杨骈暗问自己,与这些修为低弱,道法粗疏之人相比,自己还错过了什么?
    就像有的人出身寒微,却掌握了各种生存技能。而有的人出身高贵,却五谷不分。将这两种人各自仍在极端环境的荒野里,最终能生存下来的人已经不出所料。而杨骈更想到,自己出身石门宗,更是在石门宗都地位显赫的碧游宫一脉弟子,如此令天下绝大多数人终生可望而不可及的身份,竟令自己变成了“何不食肉糜”的人,成了善良的蠢货!
    此次讲法时间并不长,仅两个时辰而已。讲法结束后,杨骈、李缺以及芷若,收起了自身的傲然,收起了心中的不以为然,同时收起的,还有身为大宗派弟子的衿持。与身后数千学生一样,向着台上的阮向阳、绍可思二人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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