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把小刀上的血在袖口上擦一擦,望着营地里横七竖八的尸体,面沉如水。
    “子曰,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你们的职责是保护我的仇家,那么你们就死得不冤。”
    他向李箫鼎走去。
    李箫鼎一道法术就可以杀了他,可是他却丝毫不怕,现在的他不知哪里来的信心信念,觉得
    自己绝对可以在李箫鼎发动法术之前将其干掉!
    说来奇怪,他是第一次动手杀人,但心中却没有一丁点畏惧,握住刀柄的那一刻,他内心只
    有如何最快的干掉对手。
    黑锅还蹲在桌子边,呆呆的看着四仰八叉倒下的一具具尸体,还未回过神来。
    ——它丝毫不能将眼前这个杀伐果断的少年,与它的小主人联系起来。
    以前的陈实调皮捣蛋,是个欢快的没头脑少年,但现在的陈实,就像一尊杀神!
    “咚!”“咚!”“咚!”
    陈实一拳又一拳砸出,举手投足,力道千钧,将金光大钟生生砸得破碎,迈步来到李箫鼎面
    前。
    他的个头比李箫鼎矮多了,只到李箫鼎的胸口,但李箫鼎却仿佛被他的气势冲击,身形踉
    跄,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向后挪,惊恐的看着他。
    “兄、兄弟,别、别……”
    陈实抓住他的衣领,想要将他提起来,然而不知是李箫鼎太重,还是陈实这番战斗用完了力
    气,竟没能将他提起。
    毕竟他是第一次杀人,虽然全歼对手,当时还没有觉察出什么,但现在回过味来,才只觉一
    阵无力感袭来。
    陈实只觉手有些酸,有些抖,吸了口气,催动三光正气诀,这才好一些。
    适才他那一番战斗看似干净利索,但实则消耗极大,竟然让他有一种饥饿感,很想吃点东
    西。
    “别杀我!”
    李箫鼎哭出声来,裤裆湿了一片。
    他的境界超过陈实,他的真气雄浑胜过陈实不知多少倍,他身上还有着各种保护自身的符
    箓,但是他却恐惧了,丧失了一切斗志。
    他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被陈实提起来。
    “你夺了我的神胎,还想活命?”
    陈实咬牙切齿,恶狠狠道,“我的脑袋被你找的高手撬开,取走我的神胎,你没想到我能活
    下来吧?你当时就应该一根棍子狠狠插入我的脑袋里,把我脑子搅成浆糊!你给我留下一口气,我便会来寻你报仇!”
    李箫鼎浑身瘫软无力,面色惨白。
    他的天资本来就不怎么好,再加上平日里吃喝玩乐,修炼的时间也少,始终无法修成神胎,
    别说举人,就连秀才都是家里人花钱买的名额。
    不过家里人对此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催他勤学苦练,因此他也乐得逍遥快活。
    直到有一天,三叔带来一个新鲜的神胎,神秘兮兮的告诉他,只要将这个神胎移植到他的神
    龛之中,他立刻便会成为神胎境的修士,考上举人,乃至修成金丹获得更高成就,也不在话下!
    他询问三叔这个神胎的来历,三叔只说不用他过问,已经处理妥当,他便心安理得的移植了
    神胎。
    果然他顺利中举,他是个天才的名声也传播开来,让其他世阀之家刮目相看,甚至有世阀家
    的女子垂青于他。
    只是万万没想到,三叔做得不干净,苦主竟然没死,反倒炼就一身邪门本事,把他所有锦衣
    卫都杀了,甚至还要杀他报仇!
    “你知道我这两年来是怎么过的么?”
    陈实恶狠狠道,“这两年来我吃了多少苦?这两年来我受了多少委屈……”
    李箫鼎突然身躯一个哆嗦,眼睛里露出一线希望,结结巴巴道:“等一下,壮、壮士……”
    他只觉叫陈实这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为壮士不太合适,但还是硬着头皮道:“等一下壮士,你
    是两年前被人割去了神胎?可是,我是去年才移植别人的神胎啊!壮士!”
    他小心翼翼,同时又大着胆子,道:“你是不是杀错人了?”
    陈实还待说下去,闻言心头一突,心中的杀意消了一小半,狐疑道:“你是说,你去年才移
    植别人的神胎?”
    李箫鼎忙不迭点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叫屈道:“去年我移植了别人的神胎之后,这才参
    加乡试,成为举人。这都是有据可查的,你只要去打听打听便知道!”
    陈实呆住,双手一松,将李箫鼎放开。
    李箫鼎一屁股坐在地上,顾不得疼,继续道:“你若是前年被人割去神胎,那么夺走你神胎
    的人根本不是我,也不是我李家。神胎离体,要不了多久便会灰飞烟灭!你的神胎不可能保存一
    年时间!”
    “不可能么?”
    陈实有些慌乱,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夺我神胎的那个人,我杀错了人?”
    李箫鼎有些气急败坏:“何止杀错了人?你干掉了我七个锦衣卫不说,差点把我都杀了!你
    还把丁家的紫萼姑娘也杀了!”
    陈实脸色阴晴不定。
    他也是听赵二姑娘等人说起李箫鼎参加乡试,一鸣惊人的事情,当时他们猜测可能便是李箫
    鼎夺走了陈实的神胎,自那时起,陈实便把这位李公子当成自己不死不休的仇家。
    但现在想一想,那时赵二姑娘他们也只是猜测而已。
    “这么说来,我的确杀错了人……”陈实喃喃道。
    “你的确杀错了人!”
    李箫鼎也有些愤怒,埋怨道,“你出手时怎么也不先问一问……”
    “嗤——”
    一道寒光从他脖颈处闪过,李箫鼎呆滞,抬手捂住自己的咽喉,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说
    不出话,随后便有鲜血不断涌出。
    血液灌满了他的肺,让他不断咳嗽,从咽喉的伤口和嘴巴里冒出一个个气泡。
    陈实又在袖子上抹去小刀上的血迹,瞥了还在挣扎的李箫鼎一眼。
    “但我又没有杀错人。你夺的虽然不是我的神胎,但毕竟还是夺人神胎,被你夺走神胎的那
    个天才命没有我的命好,我能活下来,但他没有。你这样的人,该死!”
    陈实转身来到桌子边,将刀子放入书箱中,收拾笔墨纸砚,将书箱背了起来,自言自语
    道,“他的仇,我替他报了。可恨,不能杀尽那些夺贫寒子弟前程和性命的权贵!”
    他将书箱背在身上,脚下打个趔趄,肚子里也咕噜咕噜作响,饿得前胸贴后背。
    这时,一股饭菜香气传来,陈实顺着香味寻去,在一个蒙古包旁发现正在熬煮的大锅菜。李
    箫鼎等人不知打了什么野兽,收拾一番便上锅煮了,此刻肉已熟。
    陈实掀开锅盖,但见锅里有肉,肥瘦参半,中间还带着骨头,锅底气泡一个个冒出,顶的一
    块块酱红色的肉块抖动不休。
    他本该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被人发现,节外生枝,此刻却只觉得饿得慌,走不动
    路,索性将锅盖丢到一边,两只手扣住锅耳朵,端起一锅肉来到桌边。
    “咚!”
    他把锅放在桌子上,放下书箱,坐在书箱上,伸手捞肉,顾不得热便大口吃肉,舌头一卷便
    把肥的瘦的撸下来,噗的一声把骨头吐出。
    黑锅从适才一连串的战斗中清醒过来,还在瑟瑟发抖,但它毕竟是畜生,看到地上的骨头,
    连忙去捡。
    “没出息。”
    陈实见状,嘿嘿一笑,端起锅将一半的肉倒在地上,笑道,“吃吧,吃快点,吃饱了好上
    路。”
    黑锅打个冷战,仔细揣摩他口中的上路是否是让自己背黑锅,送自己上路。
    但想了想,小主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因为它是狗,这个锅它背不起,于是放心大胆的吃起来。
    一人一狗,一个在桌上,一个在桌下,大快朵颐。
    很快,他们吃饱,陈实背上书箱,四周张望一眼,没有发现李箫鼎等人的鬼魂,心中诧异。
    “难道爷爷没有骗我,真有幽冥之力将鬼魂召入阴间?可是,朱秀才,三个水鬼,为何没有
    被召入阴间?”
    他唤上黑锅,准备出营。
    陈实吃了太多肉,觉得口渴,瞥见紫萼带来的篮子里的水果洒落一地,有一颗大甜瓜没坏,
    于是捡起,一拳锤开,大口吃着甜瓜,大步出营,带着黑锅,身形消失在山林之中。
    “待到天黑,月亮升起,邪物出没,这些尸体都不复存在。任谁有通天手段,也查不到我的
    头上!”
    过了不久,陈实走出山林,迎面便见一辆木车停在路旁,爷爷戴着斗笠坐在路边,仿佛早就
    知道他会从这里出来。
    陈实一怔,走上前去。
    爷爷扬手抛来几件衣裳,道:“把衣裳换了,有血,会被人追查到。”
    陈实乖巧的应了一声,连忙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换上新衣裳。他正想怎么处理这些沾着血迹
    的衣裳,突然那团衣裳燃烧起来,很快烧成灰烬。
    陈实心知是爷爷所为,暗赞一声:“子曰非礼勿视,只要没被人看到,就不算犯法。爷爷做
    事更地道,当年肯定没少干过坏事!”
    只是,他没有看出爷爷动用的是法术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爷孙二人坐在木车上,车轮上的符篆逐渐亮起,木车骨碌骨碌的沿着驿道向黄坡村方向驶
    去。
    “你这次跑到人家这里做符师,收钱了么?”
    “收了。”
    “收了苦主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这么大一锭。”
    “拿来,我替你存着。”
    “……爷爷,我想自己存着。”
    “小孩子手缝大,存不住钱。你并着五根指头,是不是漏指缝?爷爷的手就不漏。把钱给爷
    爷,爷爷攒着不会乱花,留着等你长大给你娶媳妇用。爷爷会贪你的钱么?”
    “不会。”
    陈实把那锭银子交给爷爷,憧憬着将来娶媳妇的好日子。
    ——感谢山阳笛声的盟主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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