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杨安玄长身而起,气宇轩昂地慨声道:“接下来的政务当以民为本,围绕‘减民负、增民利、纳民意’来施行。”
    从杨安玄嘴中吐出“霸王之始”,辛何等人恭声应是,此刻的杨安玄在他们眼中英武不凡,浑身散发出王霸之气。他们与杨安玄休戚与共,个人的前程、家族的兴衰都与杨安玄紧密联系在一起。
    杨安玄雄心勃勃地挥舞着右臂,在空中用力地划出一道弧线,道:“不光要轻徭薄役、减轻刑罚,还要让百姓真正感受到平安喜乐。”
    辛何笑道:“主公在治下兴办学庠,兴修水利,建造慈幼院,让老有所居,幼有所养,百姓感恩戴德。”
    习辟疆奉承道:“孟夫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主公身体力行,当可成就霸业。”
    杨安玄哈哈笑道:“愚一人力薄,赖诸公合力共为,功成之日,当与诸公共享太平。”
    辛何等人齐齐躬身道:“多谢主公。”
    杨安玄道:“牧民而道之以善者,吏也,因此选贤用能为官吏甚为重要,除逐渐通过科举取才外,还要加强对官吏的考核监督,清廉者升,贪庸者贬。愚有意除循行外,再设考课司,专门执掌郡县官吏考课铨注,循行亦在考核之列,考课司与吏曹分列,归左长史直接管辖。”
    杨安玄设六曹,辛何雍公府左长史,管着吏、祠;习辟疆右长史,管着户、刑;赵田为司马,管着兵、工。
    吏曹掾是庾欢,此人庸碌但甚为听话,又出身上品门阀鄢陵庾家,杨安玄要利用庾家的声望拉拢世家;而祠部曹掾刘伦是襄阳世家刘讷三子,同样是杨安玄树起的傀儡,两曹大事皆要辛何认同才能实施。
    吏曹考课官吏,庾欢出身世家,难免有所偏颇,杨安玄另设考课司,不属吏曹管辖,方便辛何直接管理考官之事,省得辛何与庾欢扯皮。
    “建康科举盛况空前,居然有一万六千试子前去应试”,杨安玄道:“说明天下读书人多无入仕之途,科举取才终将替代九品中正制。”
    辛何出身寒门,习辟疆则是世族,至于赵田是平民百姓,三人对九品中正制的感受不一,听杨安玄慷慨陈词,恭立敬听。
    “开科取士亦不宜太勤,不然官位有限,新取之士不知如何安置。”习辟疆忍不住道:“愚听闻建康此次取士一千二百人,大半成为下吏,远赴宁州、益州、交州等地,有数百名取中士子弃官不做。”
    这情况杨安玄听商情司奏报过,杨安玄点头道:“所以愚决定以后襄阳开科取士先从郡县开始甄选。”
    看了看众人,杨安玄在心中回忆了一下宋明科举制度,略作修改,缓缓语道:“建康此次取士按州郡分配名额有可取之处。愚打算将科举分为三步,分为县试、郡试,最后才是襄阳科举。”
    习辟疆思索了一下,道:“请主公细细道来。”
    “先是县试,试子在户籍所在县考试合格,称县生;县生入郡复试,再取中者称郡生;郡生到襄阳参加科举,取中为进士。”
    习辟疆道:“主公在治下推广儒学,兴建学庠,读书之人越来越多,县生、郡生以及进士会越来越多,将来必然人满为患。”
    杨安玄笑道:“通过考试择优而取。县生名额根据所在县的户籍数核定,百户可出一县生名额;若学风优良,可上浮一至二成名额。”
    “县生名额可入学庠为师、乡间教授蒙童、由县衙招用为吏”,杨安玄想了想道:“县衙每年要对县生进行考核,考核优秀者推荐前往郡中考郡生,两次皆不合格则罢黜县生资格。”
    杨安玄想到官学不兴,郡县官学几乎形同虚设,自己大力推广儒学,在各县兴修学庠,这几年自己治下官学才逐渐兴起,县一级的官学暂由主簿管辖,显然已不再合适。
    想了想,杨安玄道:“各县增设教谕一职,居九品,管理属县学庠、教师及县生,再从学庠中择优录用一名经师,讲授经书,传道授业。郡中原有五官掾和经师,管理郡生之事便交给他们。”
    辛何和习辟疆都称赞道:“主公此举,规范儒学,功在千秋。”
    杨安玄继续道:“县试次年,县衙推荐有资格的县生到郡府考录郡生,郡生的比例亦要控制,你们说郡生取录比例定在多少合适?”
    辛何道:“从襄阳和建康前来参试的人数来看,愚认为参加科举的人数不宜太多,应控制二至三千左右,十取其一,每三年安置一次不难。若像前年一下子取中七百余人,恐怕难以安排,以此反推,郡生的数量不宜过多。”
    “县生的数量会在数十至百人不等,每郡多则千余人,少则数百,愚治下九州(雍州、北雍州、秦州、梁州、北益州、司州、兖州、北冀州、北青州)共八十七郡,县生、郡生、科举每三年一轮回,二十取一如何?”杨安玄问辛何道。
    辛何盘算了一下,道:“如此算来县生的总数会在六万左右,二十取一,第一次约有郡生三千余人,以后每三年增长一次,人数也很快便会突破万人。”
    杨安玄笑道:“无妨,首先可以控制参试人数,同样按照府郡户籍数核定参试人数,还可控制比例增减,这样就不用担心参加科举人数过多。”
    “另外,能考中郡生之人皆是博学之士,愚打算从郡生之中选官,府县的功曹、录事史、议生以及主簿、县丞、县尉都可以从郡生中择优而取,相信不少人愿意尽早入仕,毕竟科举录用的人数不过十取其一,与其三年搏一次不如早些入仕。”
    辛何心悦诚服地道:“主公说得不错。”
    杨安玄道:“愚只是说个大略,具体如何实施延茂与庆远(庾欢字)、元和(刘伦字)议定后再报愚便是。”
    说罢科举,杨安玄看向习辟疆,道:“辟疆要重新核定刑罚,废除苛刑,愚从睢阳回转襄阳,一路视察刑狱情况,发现不少案件定刑过重,惩治过重,还有冤案。愚在许昌、南阳多次说过‘刑罚无轻重,悉皆原降’,你组织人手对刑罚重新调降,并对狱中罪犯重新审核,特别是死刑犯要奏报愚知,不可枉纵。”
    习辟疆恭身应是。
    杨安玄想了想,又道:“汉代置三老,以德高望重的长者对百姓进行教化,此措可复行于乡间,辟疆不妨择地试行,若见成效可广为推广。”
    “身为官吏,须听民声”,杨安玄道:“州郡县官吏要定期前往乡里,了解民情,听取民声,接受民谏,循行要监察地方政风民情,如有异常逐级上报处置。”
    看了一眼辛何等人,道:“人无完人,愚自知行事亦有许多错漏之处,尔等只管大胆谏言,言者无罪。尔等亦当听下属、百姓的直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辛何等人应是。
    杨安玄笑着伸了个懒腰,道:“愚此次从睢阳归来,感觉襄阳有些小了。”
    辛何与习辟疆对视一眼,揣摩杨安玄此话的含义。
    赵田跟在杨安玄身边最久,知晓他的心意,笑道:“主公小时在洛阳长大,襄阳规模自然比不过洛阳。”
    习辟疆心头一动,当初杨安玄曾上疏朝廷还都洛阳,莫不是动了迁都之念。刘裕垂垂老矣,不复当年之勇,在战场上数败于主公之手,主公正值青壮,将来问鼎天下代晋而立,确实不便入主建康,洛阳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习辟疆笑道:“主公曾命故司州刺史鲁宗之修复洛阳,愚闻鲁刺史在城中按街道重新规划修建屋舍,已有不少商户、百姓入住城中。”
    辛何接口道:“主公只要再度上疏奏请天子还都洛阳,天下有识之士定会纷纷前往洛阳安居。永明掳获万余青壮,不妨命他将这些人充实洛阳。”
    杨安玄哈哈笑道:“愚少年时长于洛阳,在洛阳城外得遇宋仙长,对这座故都确实怀念。新皇登基,可旧事重提。余应,替愚上疏天子,再行奏请还都洛阳。”
    赵田笑道:“重建洛阳非一日之功,张工曹精于构建机巧,主公何不命其主持此事。”
    此时张纲还在安陆城,出征江夏郡张纲研制的新型攻城器械建功不小,杨安玄以军功嘉奖,授其五品振威将军,这在六曹掾官中可是绝无仅有。
    本来杨安玄想让张纲回襄阳,但张纲尝到军功的甜头,主动请缨帮着沈田子镇守安陆城,雄心勃勃要设计一些守城器械出来。
    杨安玄沉吟片刻,道:“此事先问过文玘,他若愿往等明年开春再行前往不迟。”
    赵田笑道:“依仆看,张工曹虽然贪恋军功,但是重建洛阳这样的大事派给他,多半是忍不住要前往的。”
    要迁都洛阳,光靠修缮还不够,还要不断造势。杨安玄心中早有筹划,道:“愚打算在洛阳广邀僧道,为安帝超度亡魂,并请高僧驻锡洛阳,于龙门山一带开凿石窟,弥扬佛法。”
    辛何苦笑,也不知主公是不是真的崇道信佛,常把主意打到僧道身上。当年为安抚梁州就招募僧道入梁,梁州多修了几处僧庙、道观,不过摩山刻佛之举似乎不了了之。此次又打算在龙门开凿石窟,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
    杨安玄想起长安城中的支妙音,此尼僧长袖善舞,喜好出风头,洛阳佛会交由她来打理,肯定是从善如流。等闲下来自己写信给她,看看她是否愿往。
    赵田道:“永明(刘衷字)来信称海战打扫战场,得宋军舟犮残骸,这些舟犮虽然被火焚坏,但拼凑在一起,修修补补亦能重建出七八艘舟犮出来,是否要修复?”
    龙骨战舰虽然战力强悍,却船体较小,难以渡海作战,所以刘衷没有率舰南下,将来从海路进攻,舟犮可用来运兵。
    想到舟犮一次性可运送数千人,杨安玄有了个想法,命人挂起舆图,道:“刘裕严控关卡,不准百姓过江,便让永明修复舟犮,将来从海路运送百姓前往雍境。”
    手指在海岸线划过,杨安玄笑道:“海域广袤,除了三吴之地,还有魏境、燕境,甚至可从百济、高句丽接收百姓前来安置。命北青州刺史杨孜敬以经商名义前往魏、燕、百济、高句丽等地,搜罗百姓来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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