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乎他在堕成恶徒前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没有人在乎他曾经也是一个师长称颂可惜疼爱的残缺天才,曾经免费为多少穷苦人家炼过多少简单却实用的初阶法器,没有人在乎他道义与良心冲突时寝食难安的日日夜夜。
    所有纠缠在一起的种种因果没有人在乎,他们只看得见最后的结局,然后以此来义正言辞光明正大地站在制高点上对他进行羞辱和报复。
    就连他曾经捧在手心里哄着沉睡的小栖,也是如此。
    只是因为自己曾经伤害过他,就把从前两百年的情谊全部一笔勾销,落得如今充耳不闻的冷漠模样。
    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顾息浑身都在颤抖着,他嗓音嘶哑,却笑得有些神经质,说道: 你见过你的小栖浑身沾满鲜血的样子吗?你见过他因为忍疼咬破嘴唇的样子吗?你见过他看见我要对他动刀时难以置信又空白的眼神吗?!
    相允凝,你不是把听栖当成什么宝贝吗?你再如何厉害,你的软肋还不是被我拿走了两百年的真心,轻而易举地骗到了缚妖索的包围圈之中,再生生剖开血肉,拿走天生灵骨
    说到最后,顾息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难言了,但他依旧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 你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身心重伤!!
    小橘猫的眼睫一颤,随后轻微地抖了起来。
    相允凝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冰蓝色的瞳孔缩成了一条针尖般的竖线,另一只手中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了那把苍白的骨刺,浑身的杀意几乎刺痛了顾息裸露在空中的皮肤。
    顾息能感觉到,这一次,相允凝是真的想彻彻底底地杀了他。
    杀他?
    好啊。
    毛乎乎的小橘猫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他甚至还在相允凝的怀里翻了个身,把毛乎乎的猫脑袋埋进相允凝的怀里,整只猫睡得七歪八扭。
    小橘猫闲适和悠然的睡姿和周围剑拔弩张的氛围显然格格不入,他是所有矛盾的爆发点,在两人互捅对方心脏的时候安然入睡,毫不知情。
    如果没有顾息,小栖本来就不该沾上这些腥风血雨的。
    如果顾息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顾息笑得疯癫无比: 怎么了,终于轮到你破防了?终于尝到被别人用力扣挖痛处的感受了?
    相允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枚苍白骨刺就已经脱手而出。
    师兄。
    一道轻而发抖的嗓音,骤然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响起。
    那苍白骨刺骤然颤抖了一下,擦过顾息的心脏,彻底刺穿了他的胸膛。
    相允凝忘了呼吸忘了心跳,眼中只有面前丑恶嘴脸的人,视野里鲜红的杀意在弥漫。
    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毛茸茸的小猫。
    小橘猫失落地去扒拉相允凝颤抖的手,用猫爪抱着蹭了一下,转过头,落寞地看着多日未见,已然狼狈不堪的顾息。
    他轻轻说道: 顾息。我从来不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
    用着一副狰狞丑陋的嘴脸,拿着别人的痛处大肆宣扬嘲讽的人么?
    可他相允凝不也这样!
    顾息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认命等死了。他这般刺激相允凝,一来是为了出这么多天以来被他囚在这里尽情羞辱折磨的恶气,二来便是为了让相允凝失去理智,彻底给自己一个痛快。
    可是当他面对小猫如此失望又难过的眼神,好像在指责他有多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便无端暴怒起来: 我是这样的人?那他相允凝又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是什么样的人?!
    小橘猫把隔绝禁制彻底打开了。
    一股几乎令人作呕的血气直冲天灵盖,他的眼前,是几乎已经看不见原来温馨模样的洞府,和本来温雅柔和,如今却难以辨认出来的恶鬼般的脸。
    听栖从来没有想过,他在这里与顾息彻底决裂,从此决定再不相见的时候,又在这个洞府里以这种方式见面。
    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对顾息失望透顶了。
    所以听栖在听见顾息拿着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事情洋洋得意地用来攻击相允凝时,第一反应却是难以抑制地心疼相允凝。
    相允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为他承担了多少?
    听栖不得而知。
    小猫折了折耳朵,最终挣脱开相允凝的怀抱,跳下了地面。
    相允凝的手神经质地发抖,要不是听栖挡在他的前面,他真的会难以抑制地上前把顾息挫骨扬灰。
    他一定会。
    小橘猫原地化作橘白衣裳的青年,一点点走向顾息。
    顾息看着他如今浑身干净整洁,橘白的衣裳轻盈无比,那是夕阳眷顾偏爱的色彩,如今穿在了青年的身上,显得格外地阳光柔软。
    像是当初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一样。
    曾经是听栖被缚妖索捆在这里,衣裳浸透鲜血,顾息手里握着刀,彻底狠下心来。
    而如今两人的位置彻底颠倒翻转,变成了顾息被吊在这里,而听栖干干净净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凭什么这么干净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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