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真到了那时,他父亲还会陷入到无人可用的境地,重新提拔一些亲近可信任的士官,这要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根本就得不偿失。
    想到这。
    赵眛已彻底坐不住了。
    他急忙的跑去了赵佗的大营,想要跟父亲商议一下应付之策,他绝不能坐视不理,任由其父数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大帐。
    见赵眛这么火急火燎的过来,赵佗已明白赵眛前来所为何事,神色却显得很平静,淡淡道:“军队乃生死之营,岂能这么急躁?你在军中也有不短时日了,我也曾多次说过,为何一直不曾改过?”
    被赵佗一阵叱骂,赵眛也是满心委屈。
    他作揖道:“父亲,孩儿知错了,这次孩儿之所以这么急躁,实在是有要事想跟父亲商量。”
    “我在军中听到了一个消息,就是扶苏殿下意欲来军中安排士官退伍,孩儿心中有些不安,所以不由急躁了一些,还请父亲息怒。”
    赵佗面色沉稳,漠然道:“此事我早就知晓了。”
    见赵佗这么沉得住气,赵眛面色微异,好奇道:“父亲,你难道就不急吗?这次扶苏殿下前来,恐是专门针对父亲来的。”
    赵佗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缕寒芒。
    “急?”
    “急就有用吗?”
    “若是急有用,任嚣就不会战死。”
    “而你父亲我,也没有机会当上南海五十万大军的主将。”
    “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不过你说的的确不错,这次殿下的确是针对我而来,但这未尝不是我咎由自取,若非自己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又岂会落到如今田地?”
    听到赵佗的话,赵眛也是急切道:“父亲,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我们若是再不采取行动,父亲你在南海经营这么久,恐就全要毁了。”
    赵佗冷冷看着赵眛。
    他自然是看得出赵眛眼中的不甘。
    他轻叹一声,怅然道:“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吧,你真以为你现在做一些动作,就能改变局势?而仅凭你能想出的办法,多是想浑水摸鱼,赶在扶苏殿下到来之前,将一些跟我亲近将领提拔的士官给暗中做一些调换,避免这些人被换替。”
    听赵佗一言道出自己心思,赵眛脸颊微微一红。
    他的确存了这个心思。
    赵佗冷哼一声,冷声道:“我过去对你太疏于管教了,以至于让你对军中事务事事不上心,现在想起来急了,却连急在何处都不知。”
    “在几天前,李信已经到了军中。”
    “李信?”赵眛不以为然,他自是知晓这件事,不过李信只是一个副将,又是初来军中,在军中又有多少影响力?
    见状。
    赵佗目光阴沉,道:“他当年参与过两次伐楚。”
    赵眛点头。
    这他还是清楚的。
    第一次李信领军,结果惨遭大败,损兵折将十几万人,那是当时秦国最为惨烈的失利,也是从那次开始,李信便再也没有当过主将。
    赵佗缓缓道:“当年伐楚李信的确败了。”
    “但在战败之后,李信奋勇争先,不再只是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将军了,而是变成了上马亲自征发的战将,甚至多次身先士卒,因而李信从那次战败后,在军中的威望不仅没有下降,反而随着他后期的一些举止不断提升。”
    “眼下军中不少士卒,都曾参与过当年的伐楚。”
    “这些人对李信同样感情复杂。”
    “现在的南海大军已非是我赵佗一人做主了。”
    “而且在李信到来的当天,便向军司马索要了军中将领名册。”
    闻言。
    赵眛脸色大变。
    他满眼震惊跟不敢置信道:“父亲,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李信刚来军中,就索要了将领名册?这岂不意味着李信已知晓军中将领的实情?”
    赵佗点了点头。
    见赵佗点头,赵眛面色苍白。
    他又如何不知其中的问题,现在李信知晓了军中实情,他想的浑水摸鱼根本就没可行性了,那岂不意味着他们现在只能任人宰割?
    想到这。
    赵眛也是一脸惊慌。
    见状。
    赵佗面露不悦,呵斥道:“所以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想着去算计朝堂,朝堂里面的那些老狐狸是你能算计的?这些人早就想好了对策,等你反应过来,早就板上钉钉了。”
    “不过你也没必要太过惊慌。”
    “胡亥公子遇袭的事,短时间不会暴露出来。”
    “在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跟其他将领通了气,这些将领早就跟我们是一条藤上的,是不会轻易出卖你的。”
    “不过……”
    赵佗顿了一下,神色深邃道:“你虽然可能没事,但我恐逃不了干系,我在军中的时日恐不会太长了。”
    说到这。
    赵佗也是深感后悔。
    当初赵眛做这些事时,他若是能开口制止,或许根本就到不了现在的地步,最终还是自己太过骄傲自满也有些过于自大,有些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继而酿就了这次的祸事。
    闻言。
    赵眛先是神色一松,随即面色微变。
    他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才能并不算很杰出,甚至算得上平庸。若非身为赵佗之子,根本没机会在军中站稳脚跟,若是父亲失势,他的日子恐也不会好过。
    他担忧道:“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随即。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阴狠,小声道:“父亲,按照时间,恐用不了多久,就是第三次征发百越了,我们或许可借助这次战事做一些文章?”
    赵佗冷冷的看了赵眛几眼,眼中充满了失望之色。
    他恼怒道:“就你那脑袋,就不要去打什么歪主意了,你就没有那脑子。”
    “现在瓯越地区是什么情况,你难道真就没有一点数?你在岭南这边待了这么久,难道当真对此一点情况都不了解?”
    赵眛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多喘。
    他如何看不出来,自己父亲是真动了怒。
    赵佗怒气冲冲道:“现在的瓯越地区,披甲之卒不过千人,人口更是不足万,全都龟缩在那边的丘陵山地,根本就成不了气候了。”
    “而且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朝廷第一次讨伐失利,并不是败在越人之手,而是低估了岭南炎热的气候,也没有料到秦军刚进入岭南就遭遇了大面积的瘟疫疟疾等疾病,至于第二次,其实整个岭南都已经被拿下,只是最终因为粮草供应不足,最终退收了回来,非是战败。”
    “也是从这次开始,大秦彻底据有岭南,并以此划分了三郡。”
    “为了保证朝廷对岭南的控制,更是修建了灵渠。”
    “现在的瓯越其实根本就不足为惧,之所以要这么兴师动众,只是军中不少人心中有着怒气,想要将前面两次的惨痛遭遇宣泄出来,现在的瓯越地区根本不堪一击。”
    “你若胆敢在这战事上弄手脚,就算我是大军主将,也保不住你,五十万大军的愤怒,岂是你能够承受得起的?就算是我,也不敢动什么手脚。”
    “这次的战事你想都别想。”
    赵眛冷汗涔涔。
    他其实根本没有多想。
    但听了父亲的话后,也是当即醒悟过来。
    秦军跟百越人僵持了这么久,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只是过去这些百越人十分狡猾,基本是骚扰了就跑,让大军有些束手无策,但随着大军对岭南的控制力逐步加强,百越人的活动空间不断被压缩,现在已经只能龟缩一地了,等到这次战事结束。
    岭南将彻底安定下来。
    正因为这一战没有任何的悬念,所以朝廷才敢直接对军队做手脚,而这未尝没有出乎赵佗的预想,他原本是想借此拖延时间的,以观察天下局势,顺便借此对军队做一定的整合,加强自身对军队的控制力,并借此索要更多的粮草辎重。
    只是上一次吕嘉的事,让他彻底陷入了被动。
    为了平息事端,也为了表明态度,更为了表示忠心,他直接率军将三郡治内的百越人部族全部夷灭了,没有了这些百越人部族暗中相助,本就势微的瓯越地区眼下越发颓微,根本就不堪一击了。
    赵眛不安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难道我们真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
    赵佗摇了摇头,叹气道:“现在什么都别做,我们父子的命运,现在早已不由自己掌握,已经全部落在了朝堂手中,朝廷从最初将李信叫来,为的便是防止我们恶向胆边生,做出损害大军稳定的事,随着李信的到来,军中基本不太可能生变了,就算真有变故,凭借李信的威望,也能够轻松扫定,南海大军,毕竟还是秦军。”
    “非是我赵佗的私兵!”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朝廷眼下应当是没有太多我意欲图谋不轨的证据的,因而接下来的所有举动都是只是在有意削弱我在军中的影响力,所以短时间内朝廷不太会对我动手,但我这大军主将的位置也不会太安稳。”
    “而且……”
    “接下来的一切只是开始。”
    “什么时候朝廷的罪罚落到我的头上。”
    “那时才算是真正的收尾。”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唯一能做的,便只能静静地等着。”
    “等待着一切尘埃落定。”
    “等待着朝廷最终的惩治落下。”
    赵佗轻叹一声。
    他其实很早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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