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自不敢劝阻,躬身目送始皇远去。
    嬴政却是并未回咸阳宫,而是直接让宦官备了车马。
    他要出城。
    胡亥那番话,他却是听明了。
    此事或有蹊跷。
    只是具体有什么蹊跷,唯有嵇恒知晓,而嵇恒更是指名道姓,要让自己前去,他自当亲自去城外见一见嵇恒。
    同时。
    他也很好奇。
    嵇恒究竟知道些什么。
    他对这次的天象、预言,又知道多少,又有怎样的对策。
    隆冬时节。
    城中已飘起了漫天大雪。
    只是相较最初的心绪沉重,嬴政的心绪明显轻松不少。
    踩着寸许新雪,嬴政进入到嵇恒的庭院。
    屋外大雪纷飞。
    嬴政跟嵇恒两人,围着木柴火通红的大燎炉对坐着,只是相较于嬴政的一板一眼,嵇恒明显更为放松,甚至还颇为兴致的啜着刚刚温热的黄米酒,一脸享受模样。
    沉吟片刻。
    嬴政淡漠道:“朕来了。”
    嵇恒将手中黄米酒放下,点头道:“不急,我们还是先说说另外的事,你的这些公子,这几个月有些太自来熟了,也坏了规矩,我可是少收了很多酒肉。”
    闻言。
    嬴政揶揄道:“你是在向朕讨债吗?”
    嵇恒笑着道:“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做的只是小本经营,哪里经得起这么白拿。”
    “小本经营?”嬴政面露异色,神色古怪道:“卖于帝王家也算是小本经营?”
    “帝王家又如何?寻常百姓家又如何?在我眼中,并无多少区别,有的只是人不同罢了。”嵇恒淡淡的摇头。
    嬴政深深的看着嵇恒,最终点了点头,道:“朕会差人送来的。”
    随即。
    嬴政问道:“你就这么笃定朕一定会来找你?”
    嵇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算笃定,只是有几分把握,在天下目前这种纷纭不定的状况下,就算你贵为皇帝,同样需要听到更多声音,而我嵇恒虽比不上朝廷大臣,却也有自己的几分薄见,因而未尝不能到你的目光。”
    嬴政冷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他冷声道:“你对荧惑守心知道多少?”
    嵇恒轻笑一声,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摇头道:“我知道多少不重要,就算不知道,也并无影响,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
    “陛下动了杀心!”
    嬴政目光一寒,最终点了点头。
    他沉声道:“在这几个月,除了世人皆知的荧惑守心,还东郡还发生了一起陨石预言,在临近华阴县的道路上也发生了一起江神预言,这些预言无一例外,都在预告大秦天下将要陷入大乱。”
    “眼下这两起事并未传扬开。”
    “但藏不了多久的。”
    闻言。
    嵇恒心中一动。
    他却是不知这两件事已经发生了。
    但按照自己熟知的历史,时间的确也相差不了太久,而且若有人早早知晓荧惑守心将会发现,提前做一些布置,最终促成一次大的恐慌,也再正常不过。
    嵇恒押了一口黄米酒,问道:“陛下对这两起预言是何看法?”
    嬴政蹙眉。
    他冷笑道:“只是些装神弄鬼、煽惑民心的下作伎俩罢了。”
    “然你对这些知道多少?!”
    嬴政双眼凌厉的盯着嵇恒,仿佛要将嵇恒给看穿。
    嵇恒嘴角露出一抹笑,神色轻松道:“我若说我对此毫不知情,陛下是否会信?不过就算我对这些不知情,但其实也可以猜到一二。”
    “而且这些预言其实本就算不得重要。”
    “充其量算是雪上加霜。”
    “若是我站在秦国的对立面,恐同样会做这些伎俩,毕竟若能因此闹得天下人心惶惶,朝堂不稳,这岂非人快人心?”
    “只是陛下你上心了。”
    嬴政沉默。
    他又岂能不上心?
    嵇恒叹气道:“这倒也正常,毕竟有天降灾难的异象在前,就算再冷静的人,恐也会心中发怵,自然会比寻常少了几分镇定,也少了几分思索。”
    嵇恒摇摇头。
    正如嬴政所说,所谓的预言,不过是六国贵族借用阴阳神秘之学,在暗处装神弄鬼罢了,只要真的沉下心,很容易发现端倪,但在荧惑守心的影响下,能够时刻保持镇定冷静的,注定是少数,尤其还是在这场旋涡正中的人。
    嬴政能保持冷静已很是不易了。
    闻言。
    嬴政眉头一皱。
    他略作思索,也是若有所思。
    只是脸色略显铁青。
    陨石预言,本就荒谬之至,而所谓的江神预言,同样荒唐可笑,但他起初听闻时,却是心中稍显惊骇的,因为那块玉璧的确是自己遗失之物。
    然现在细细想来。
    才幡然醒悟其中的可笑。
    他一生接触到的东西太多了,被自己忽略或者遗忘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一件随身玉璧而已,这种东西在他一生中不知有多少,他当时竟会因一块玉璧的失而复得而慌了心神?
    嬴政心中也不由感慨万千。
    终究还是关心则乱了。
    若非有荧惑守心的困扰在前,他岂会被这等事务惊扰心神?甚至还真的信以为真,只是最终还是保持了理智,只是回想起来,也是顿感一阵恼火。
    见状。
    嵇恒轻笑一声。
    他自看的出来,嬴政想清楚了。
    “你这是何意?想看朕的笑话?”嬴政冷声道。
    嵇恒大笑一声,摆手道:“我又岂会看始皇你的笑话?只是想教始皇你明白,无论是陨石预言也好,还是所谓的江神预言也罢,不过都是人心作祟。”
    “正所谓……”
    “若无破浪扬波手,怎取骊龙颌下珠。”
    “不将天下的局势搅乱,隐藏在暗处的窥视者,又如何敢走到台前?”
    “眼下陛下已看清所谓预言的真相,那现在困扰陛下的只有一件事了,便是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各种拆解甚嚣尘上的‘荧惑守心’了。”
    “只是相较于给始皇你解惑,我更关心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何事?”嬴政好奇道。
    嵇恒眼神久违的变得严肃,似乎对接下来的话很重视,他沉声道:“陛下相不相信世上真有所谓的天降惩罚?或者说陛下你认为世上有神灵吗?”
    一语落下。
    四下瞬间变得安静。
    嬴政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深深的看着嵇恒,却是久久没有做出回应,好似不敢做出正面的回应,然嵇恒却不依不饶,双眼直直的盯着嬴政,似要逼迫始皇做出回应。
    最终。
    嬴政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平静的道:“朕信与不信,难道还有差别?”
    嵇恒摇头,语气坚定道:“有。”
    “而且差别很大。”
    “甚至关乎大秦未来的走向。”
    嬴政颔下首,眼神有些飘忽,神色复杂的道:“如果朕相信呢。”
    这次。
    轮到嵇恒沉默了。
    第259章 天象背后的真相!!!
    嵇恒将酒壶放在案上,神色深邃道:“信自然有信的办法,而且相较于其他,更容易平息。”
    他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想法,直截了当道:“现在民间的确各种拆解不胫而走,然大多都只能算是各方附会,所谓的弥漫天下的流言,也大多经不起推敲,自古以来,天道星象都掌握在庙宇之中,唯外界知晓的少之又少。”
    “虽然目前咸阳城中的风向大多认为这是上天执法星对大秦的警示,城中也充斥着上天将有灾难将要降临大秦,但据我所知,这次天象分野在于古九州之豫州,那未尝不能变为是上天执法星对大秦的客人,否则荧惑如何不在西方七宿出现,而独独在中原心宿出现?”
    “就是因中原六国贵族最多,复辟者最多。”
    “这未尝不能变为是上天对复辟者的不满。”
    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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