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告诉大家了。”
    “便是借助有功者,对天下推动一波改制,再借助天下万民,再推动一波改制,最终酿成一场席卷天下,又为天下臣民认可的改制风暴,从而真正实现大秦的改头换面。”
    “此技艺神乎其神啊。”
    “真正受憋屈的,其实是我等朝臣,及那些不上不下的官员。”
    “然而就算知晓,我等又能如何?”
    张苍摇摇头。
    嵇恒此人才情超出他们太多。
    他们根本反制不了。
    即便知晓嵇恒要做什么,也根本无力阻拦。
    因为他始终站在大多数人的利益面。
    就比如今日所说。
    开民法。
    已经很石破天惊了。
    而嵇恒提到的各种观点,若是传出去,定会惊的人目瞪口呆。
    但那些观点有半点实质性的利益分配吗?
    没有!
    从始至终都是虚话。
    只是将民众本就获得的、或者是向往拥有的,用明文的形式公布出去。
    但仅仅如此,也足以让底层感恩了。
    朝廷会因所谓的民法,为底层民众提供所谓的粳米?
    不会。
    会低价为他们提供羊猪狗肉?
    也不会。
    这些依旧需要他们自己去买。
    朝廷只是让他们不用再受旧法的约束,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吃去买。
    仅此而已。
    买不起的依旧买不起,吃不上的依旧吃不上。
    只是将原本就不对的缰绳放松了一下,就已足够让底层民众感恩戴德了。
    这也说明了大秦律令之严苛。
    之不合理。
    蒙毅点点头,沉声道:“少府认为天下改制会变成何样?”
    张苍沉默稍许,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们根本猜不透嵇恒的心思,此人明显对天下是很了解的,看似很多想法很异想天开很突兀,但实则真的细想下来,其实都是有可操作性的,而且极大可能落成。”
    “此人的眼界太高了。”
    “高到我们难以企及,甚至连靠近都难。”
    “而且我有种预感,只怕我等死了,都不一定能见到最终的模样。”
    “而嵇恒想打造的天下,定然是一个别开生面,也定然是一个需要很长时间去建设的天下。”
    “非是一蹴而就的。”
    “也非是短短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就能建成的。”
    “我等只是棋子罢了。”
    蒙毅苦笑。
    他也深有同感。
    面对嵇恒充斥着无力感。
    只能听之任之。
    无论是想法还是思维都跟不上,完全被牵着鼻子走,这种感受蒙毅其实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只是如今跟嵇恒呆着,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了,内心也实在有些波动。
    张苍又道:“倒不用想那么多。”
    “改制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们只需做好分内的,至于其他的,本就由不得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
    “从嵇恒现在的情况看,他其实是故意在等。”
    “等事情发酵。”
    “一来等到匈奴的事了结。”
    “二来是等到今日之会传至外界。”
    “等到风声势头起来,他才会真正有所动作。”
    “当下,我们要做的,还是将相关的民法给敲定一部分,不过仅限废除世官那部分,至于其他部分,不要急,更不要自作主张,等到天下的风声明确后再做决定。”
    蒙毅点了点头。
    张苍深吸口气,望着空阔的改制府,也是转身离开了。
    蒙毅也并未停留。
    府内。
    陈平跟萧何等人依旧在。
    萧何倒是没有急着去改善律法,而是满怀心思放在了推广教育跟医疗上,他想算算,若是真按嵇恒所说,朝廷会有多少开销,若是当真能担负得起,未必不是一个好主意。
    而且此举还能打破士人对知识的垄断。
    还能减轻民众看病问题。
    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都是利大于弊的。
    只是要考虑成本。
    陈平则是思考着如何在新民法的基础上,让世官制退出的更体面,也更得‘官心’,不过想着想着,陈平的心思就偏了,如今改制府初创,各类官署人员不足,因而嵇恒给与了他们一定特权。
    除了从御史府、廷尉府选人,还可自行挑选几人。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魏无知。
    当年若非魏无知提醒,他恐也没机会去咸阳,更谈不上获得如今的身份地位,而且当年关东叛乱时,魏无知也曾暗中相助过自己,于情于理,自己都该报答。
    只是是否将魏无知引进到改制府,他却是在心中犹豫了起来。
    片刻后。
    陈平目光一定。
    知遇之恩,不可不报。
    而且当年魏无知本就是为时势裹挟。
    如何不能入内?
    何况还有一个张良在前。
    想到这。
    陈平站起身,从身旁取出一份空白竹简,开始提笔,准备将自己选定的人选记下。
    然后上交给嵇恒,让嵇恒来定夺。
    另一边。
    张良也未在改制府。
    早早的就回到了西城的住所。
    嵇恒早已归来。
    张良看着嵇恒,悠悠道:“你可真是够清闲的,你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只怕多少人会心神不宁,我本以为我过往所做之事就已算得上惊人,但跟你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你最终的依仗是民!”
    “对吗?”
    嵇恒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点了点头,揶揄道:“这都被你发现了,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所谓的天下大势,归根到底还是民心大势。”
    “民心思定,则天下求一统,民心思安,则天下寻一治。”
    “真相往往就这么简单。”
    张良颔首,蹙眉道:“但你仅凭所谓的民心,真能推动整个改制?”
    他心中很是费解。
    民心太虚了。
    嵇恒没有吭声,只是抬眸望着院中的桑树,淡淡道:“所以我说过,天下早就变了,只是你们很多人的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过去天下的权利是由上至下的,但如今的天下权利,早已翻转。”
    “是从下至上的!”
    “谁掌握了底层的权利,谁就能拥有天下。”
    “只是太多人轻视了。”
    闻言。
    张良眉头一皱。
    他在心中反应咀嚼着这几句话。
    “何以见得?”
    “时间会证明给你看的。”嵇恒笑了笑,“这个时间不会太晚,只是还需一定时间的酝酿,但这场天下的变革,很早就已经发生了,只是在慢慢的积攒能量,等待着最终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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