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长久沉默。
    她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几乎控制不住,想要立刻和盘托出。
    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裴深定然会很生气,到时候他会怎么对自己?
    南星不敢想象。
    眼前他小心翼翼道歉,精心照顾自己,所有的这一切,其实都是海市蜃楼。
    因为这一切,都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
    他现在有多愧疚,知道真相的时候就会有多愤怒。
    不畏生死的南星,第一次这么不勇敢。
    而秀儿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孟语澜来送了很多东西,主要都是过冬的厚衣裳、被褥,赶路用的锅碗瓢盆这些。
    孟语澜说,要做好离京的准备,别等到时候圣旨一下,手忙脚乱地离开。
    唐竹筠送走她,回来看着林林总总上百件,细致到挖耳勺都准备好的东西,不由感慨。
    她和孟语澜的差距,这辈子拍马不及。
    唐竹筠收拾东西,就见秀儿在旁边站着发呆,不由笑道:你快回去吧,宋景阳这几日就得走,你多陪陪他。
    离别的恋恋不舍,她太懂了。
    秀儿却摇摇头道:没有,娘娘,奴婢在想南星的事情。
    你担心南星被裴深发现作假?
    其实唐竹筠也担心。
    但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现在再说,觉得南星不该那么做,也太婊了,所以她没说。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王府始终会有南星的容身之处。
    这是她能做到的。
    不是。秀儿咬着嘴唇,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诡异。
    嗯?
    奴婢觉得,裴深是故意撞我的。
    回来她越想越像。
    唐竹筠:不能吧,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算计?这件事情,统共不就你,我,南星三个人知道吗?
    别人也不知道,更谈不上告状了。
    按理说是不可能,但是裴深撞奴婢那下,实在是奇怪。
    不是她想逃避责任,而是她现在回想起来,就是有猫腻。
    裴深就是故意的,她敢肯定!
    否则按理说,为了避嫌,他应该从自己另一侧走,怎么会从自己和桌子之间的狭窄处通过呢?
    娘娘,也别想他怎么知道的,秀儿道,您说他知道真相的话,南星是不是就惨了?
    唐竹筠点头:定然是会大吵一架。
    吵架那不算什么,就怕到时候他动手。
    唐竹筠表示:不能吧。
    裴深多膨胀,会去和南星这样的杀手动手?
    不行,奴婢不放心。秀儿坐立不安,得想个办法,打听一下侯府那边的消息。
    你可别弄巧成拙。唐竹筠忙道,如果只是咱们想太多,到时候却被裴深发现咱们打听消息,恐怕弄巧成拙。
    那您说怎么办?
    明日我去一趟侯府,唐竹筠道,就说不放心南星的身体,去替她看看。
    那今日不能去吗?秀儿问。
    倒不是不能,而是觉得裴深可能现在还反应不过来。要是他今晚才反应过来,那今天去有什么用?
    这事情,也不能做得太早。
    裴深那样的聪明人,如果过了一夜还没起疑,那应该就算安全了。
    秀儿小声嘀咕:那其实最好后半夜去。
    唐竹筠笑道:知道你担心南星明日一早,约摸着裴深去上朝,咱们就去侯府。
    好!秀儿满口答应。
    唐竹筠又撵她:快回去给宋景阳收拾东西去,这几日别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宋景阳可怜巴巴地在门口搓着手,一看就是等秀儿的。
    秀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还是红着脸告退了。
    秀儿,我找你是正事。宋景阳嘿嘿道。
    什么正事?秀儿虎着脸,我看你就想着裤子里那点事!
    宋景阳:想,都想!
    秀儿:
    他倒是诚实。
    我在京郊买了块地,宋景阳道,落在你的陪嫁里。你要不要跟着我去看看?
    买地做什么?秀儿很嫌弃,我们都要离开京城了,回头被庄头糊弄。
    宋景阳:这不,主要想给你送点东西吗?别的你说不实惠要不我再给你买个铺子?
    银子多了烧手吗?秀儿瞪他,哪来的银子?
    最近要离京,收了很多程仪。
    下次记得上交。胡乱花钱!
    嘿嘿,好!
    可是上次,两人酱酱酿酿之后,他想起来这事,给秀儿二百两银票,气得秀儿骂他,说他侮辱人。
    他真是太难了。
    不过没关系,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媳妇自己一天三变。
    侯府,深夜。
    南星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
    身边还不敢躺下的裴深摸摸她额头,道:怎么,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
    说话间,他就要披衣起身。
    这一刻,南星再也控制不住。
    她坐起身来,目光直直地看向裴深,我有话要对你说。
    裴深一愣,随即笑道:你我之间,不用这般严肃。有什么事情,你说便是。
    我骗了你。南星一鼓作气地道,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小产是假的,那是我小日子最后两日,掺了鸽子血。
    裴深目光平静。
    南星想,这才是裴深。
    即使泰山崩于前,也面色不变。
    他现在,心里一定是极其愤怒,恨不得把自己打一顿吧。
    其实南星宁愿他那么做。
    我想挑拨你和嘉贵妃的关系,让你站在王爷这边。
    裴深道:所以,你是为了帮晋王,还是晋王妃?
    都有。南星道,我欠萧家,亦感谢王妃娘娘。
    那我呢?
    南星心如刀绞。
    是啊,裴深呢?她对裴深,到底是什么感情?
    从未放下的意难平,也从未忘却的深爱
    可是她现在说爱,只能是讽刺。
    因为爱,所以伤害?
    所以,她其实已经不配说爱。
    和裴深的那些深爱比起来,其实她的爱,又算什么?
    她自我放逐,他却始终坚守;她再无期待,他却始终相信。
    小雀儿,裴深捏住南星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视线,用复杂幽深的眸子盯着他,我说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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