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宫和赵煦说着话。
    殿外,就又有奏报来传:“环庆路经略使、新知延州赵卨已押解伪驸马拽厥嵬名入京!”
    两宫顿时大喜。
    连忙命人将赵卨的入阙表呈递上来。
    两宫看完赵卨的上书,也都是开心起来。
    “这个赵卨,将其麾下大将姚兕、曲珍也一起带入京城述职了!”向太后惊喜的说道。
    姚兕、曲珍,都是大宋名将。
    尤其是姚兕的名声,哪怕向太后在宫里面也是听说过的。
    这位大将,乃是将门之后,更是忠良之子!
    乃父战死在三川口的时候,他才八岁,和六哥年纪相仿。
    却已经深记父仇,日夜不忘!
    据说,这位大将从军后,在他使用所有兵刃和旗帜上,都亲手刻上了‘仇雠必报’四个字。
    从军以来,转战沿边各路,所向披靡。
    如今已是大宋遥郡!
    而且是遥郡官中威望、战功最高的大将之一!
    很有希望在未来升任正任!
    有了赵卨这样久经沙场的文臣边帅和他麾下骁勇的大将坐镇殿中。
    加上刘昌祚、苗授、燕达,还有即将入京的泾原路卢秉。
    向太后悬着的心,总算是安稳了许多。
    于是,当即就命赵卨、姚兕、曲珍明日早上陛见。
    又命刘昌祚,今日陛见。
    同时下诏,命将伪驸马拽厥嵬名,送同文馆中好生看押,不许虐待,一日三餐供应要及时。
    待夏使入京再做决断。
    两宫至今都在打着,拿一个驸马胁迫西贼低头认输求和的算盘。
    大不了,恢复庆历和议!
    区区十五万匹绢,七万两白银,三万斤茶叶而已!
    就当打发臭要饭的!
    只要西贼以后乖乖的谨守门户,别来骚扰大宋边境和人民。
    两宫都觉得,这点小钱算不得什么!
    要知道,从澶渊之盟订立到今天,算上庆历增币。
    大宋这么多年光是给北朝的绢布和白银就已经不可计算。
    但这些支出,对大宋而言,不疼不痒,甚至很划算!
    至少比和辽人开战划算一万倍!
    同样的道理,在大宋内部很多人也都觉得。
    只要西贼臣服听话,每年给点钱,打发掉也没什么不妥。
    毕竟,宋辽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呢!
    大宋每年给辽国的岁币,看上去不少,可辽人拿到手里能做什么?
    最后还不是都买了大宋的商品?
    大宋士大夫们,虽然不懂经济学,但帐还是会算的。
    总的来说,人们发现,澶渊之盟后两国贸易大宋这边是碾压性的超出辽国。
    瓷器、茶叶、丝绸等商品,源源不断的通过边境市场进入辽国。
    不仅仅让辽人把岁币连本带利的吐回来。
    甚至还赚了一笔!
    这就是宋辽百年和平的基础。
    两边都不觉得自己真的吃亏了。
    ……
    刘昌祚换上了好些年没有穿过的武臣公服,站在了内东门下。
    他的心情其实很忐忑。
    好在,老上司高遵裕虽然卧病在床,但还是接见了他派去的下人,并保证万一两宫真的追究他监管不力的责任,会帮他说好话的。
    这才让刘昌祚稍微放下了悬着的心。
    但,终究刘昌祚知道他今天必须得过关才行!
    他是武臣,武臣可以贪婪,可以胆怯,可以好色,甚至可以愚蠢!
    但武臣绝不能沾染任何和抗命不尊、不听圣旨指挥的罪名。
    这是最大的禁忌!
    不管谁沾上,都是一身腥臊,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想到这里,刘昌祚就忍不住又在心里唾骂了一顿那个张之谏。
    他可是害惨整个鄜延路上上下下。
    经略使司的所有文武官员,现在都得经过汴京审查了。
    稍微查出一点瑕疵,被人和张之谏牵连在一起,恐怕这辈子的仕途和前程都要完蛋!
    甚至连子孙都可能受影响——大宋入官的脚色,可是要写明父祖三代的!
    就是他这个和经略使司衙门关系不大的管军边帅,也得在御前走过一场,自证清白和忠心!
    刘昌祚很清楚。
    赵官家可以容忍一个武臣贪婪、残忍、好色、好杀。
    但绝不会容忍一个不听号令,抗旨不尊的武臣!
    和这种事情沾了边,就是黄泥巴掉裤裆,根本说不清楚!
    终于,閤门通事舍人出现在内东门下,对他道:“两宫慈圣、官家有旨意:管军刘昌祚,可至延和殿陛见!”
    刘昌祚连忙持芴领命,跟上那个閤门通事舍人的步伐,一路前行,到了延和殿前。
    刘昌祚远远看着殿中的灯火,就持芴拜了两拜,说道:“龙卫、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昌州刺史、知延州臣昌祚,恭问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陛下圣躬万福!”
    没一会,便听着殿中,传来一个稚嫩但清脆的童声:“刘卿请入殿相会!”
    刘昌祚心中一惊,知道那就是他的少主,如今的天子了。
    有关这位少主的种种事迹和传说,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刘昌祚就毕恭毕敬的持芴再拜:“臣谨遵陛下旨意!”
    在天子面前,文臣士大夫可以讨价还价。
    但武将没有这个资格!
    武将最多只有建议权!
    即使,他是正任官,也是一样!
    所以,刘昌祚对那些传说,选择全盘接受。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便恭恭敬敬的,持着朝笏,步入殿中。
    来到殿上,刘昌祚立刻持芴再拜,俯首请罪:“臣昌祚蒙大行皇帝信重,用为延州守城三衙管军,却不能知罪将张之谏之罪行!”
    “实乃罪该万死,伏乞两宫慈圣、皇帝陛下治罪!”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殿上的少主,却是忽地笑了起来。
    笑声清脆,但带着些豁达与豪迈!
    刘昌祚只听着少主道:“刘卿何罪之有?”
    “休说,那罪将张之谏,不过是跳梁小丑,以朕之见鄜延路上下官吏将佐,若知其罪,必不会与之为伍!”
    “便是鄜延路上下,皆与之串联,朕也相信,刘卿绝不会与之为伍!”
    对张之谏的处置,两宫、都堂自有决断。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但要说为了一个张之谏,就怀疑整个鄜延路,甚至盯上刘昌祚这样的正任武臣,那就是搞笑了,更是自己给自己捅刀子!
    别说赵煦在现代留过学,便是没有。
    魏武官渡之后为了稳定人心,尽烧上下大臣与袁绍书信的故智,赵煦也是知道学习的。
    刘昌祚听着,感动不已,连连顿首拜道:“陛下信赖,实在是叫臣……感佩五内!”
    少主虽然小。
    可方才说话时的语气,却让他莫名的感到了舒心。
    仿佛在和他说话的,不是一个八岁多的孩子。
    而是一个成年的君主,在对他的大将推心置腹。
    特别是少主说起‘即使鄜延路上下皆与之串联,朕也相信,刘卿绝不会为之为伍!’。
    这种信任,这种斩钉截铁的语气。
    对刘昌祚而言,不啻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因为对武将来说,天子的信任就意味着一切。
    没有天子信任的武将,本事再大,能力再强也没有用!
    “爱卿请起!”少主微笑着说道。
    刘昌祚感激的起身,便又听到少主吩咐:“来人,给刘卿赐座!”
    这就更让他受宠若惊了。
    连忙谢恩再拜,但心中不免有了些狐疑。
    不是两宫听政吗?
    缘何自始至终都是少主在唱独角戏,两宫反而坐在帘后不发一言?
    刘昌祚哪里知道,此刻的帷幕内,两宫都已经笑开了花。
    特别是向太后,看着她的儿子,在殿中如同一个大人一样,熟练的和大将对话,还能使用上一些史书上帝王的技巧。
    这让向太后开心的都合不拢嘴了!
    “吾儿必可为尧舜!”
    现在,向太后对此,已经再无疑虑!
    她的孩子,必定可以为大宋圣主!
    开创出远迈父祖的功业!
    太皇太后虽然没有向太后这么高兴,但也很欢喜。
    因为她看着赵煦的表现,感觉自己将来青史之上大宋太任的评价,已经跑不掉!
    注:原本的历史上,六月份刘昌祚应该已经就任权发遣鄜延路经略安抚使。
    但这里因为张之谏以及熙河选帅的事情,耽搁了,所以依旧是吕惠卿兼任鄜延路经略使。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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