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等入了京,陈云州肯定会心虚恐惧。
    不知者无畏,什么都不知道,他反而不会怕,表现得也会更自然。
    不行,一定不能让他们见面,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这事。
    郑深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出面,悄悄去见见陈云州的这些家人,希望他们能为了陈云州的前途,藏起来,不要现身,也别将这事捅出去。
    他也有把握说服对方,毕竟假冒官员这事曝光,可是要杀头的,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家人。
    深吸一口气,郑深正想弯腰去捡落到地上的纸,忽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他吓了一跳,蹭地跳了起来,抓起纸就往背后藏。
    陶建华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蹙眉上下打量着郑深,见他额头汗珠直冒,有些诧异,目光不自觉地往郑深藏在背后的右手望去。
    郑深口舌发干,舔了舔唇强自镇定地说:“陶……陶大人有事吗?”
    他刚一出口,房间里就响起了陶建华的声音:“你背后藏的什么?”
    “没,没什么……”郑深连忙否认。
    陶建华点了点头:“哦。郑先生,陈大人有急事,让你过去一趟,快跟我来吧。”
    “好。”郑深扯了扯嘴角说,“陶大人先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陶建华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这是想支开自己。
    郑深今日的表现太反常了,问题应该就出在那张纸上。
    本来陶建华不应该管的,可现在这是在府衙,又正值运粮的关键时期,若是出了岔子,他和陈云州都担不起。
    所以他站着没动,直接问了出来:“郑先生,你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家里给寄的家书。”郑深扯了个幌子。
    但陶建华不相信:“共事快两年,不曾听说郑先生有家人。郑先生,纸给我看看吧,不然我就让人叫陈大人了。”
    郑深知道,陶建华这是起了疑心,今天不给他看,他恐怕要将事情闹大,到时候更没法收拾。
    思虑许久,郑深决定堵一把。
    他将纸拿到胸前,手指按住最右边那一排约见地点和及冠这些字眼,然后将信摊到陶建华面前,笑道:“你看,是家里人写给我的信。”
    若是没有郑深先前那紧张的反应,陶建华还真的可能相信。
    但现在他可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
    盯着信的开口看了几息,他直白地问了出来:“这是写给陈大人的信吧?他家里人来了,郑先生这是不打算告诉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 053 粮食被劫
    见已被陶建华识破,瞒不下去了,郑深索性将他拉了进来,然后反手关上门,还顺手拉上了门闩。
    “郑先生?”陶建华被他的举动给弄懵了。
    郑深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将信塞进了陶建华手里。
    陶建华很是意外,犹豫片刻,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他打开信,信中内容很简单,也很正常,就是普通的家信问安探望,郑深这么藏着掖着干什么?
    陶建华很是不解,笑着说:“原来过两天陈大人要及冠了啊,这可是大事,怎么不早说,现在准备太仓促了点,不过……我怎么记得陈大人的生辰在腊月底快过年那会儿啊?”
    陶建华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郑深。
    陈云州才来庆川一年多,只过了一个生日。但因为他年纪轻不怎么重视过生日一事,加上去年底突然得知了江南动乱的事,大家也都没心情给他过生日,所以陶建华记忆不深。
    “难道是我记错了?回头我去翻翻卷宗。”
    全庆川官员的档案府衙都有,上面记载着官员的基本信息,其中就包括了生辰。
    郑深抽走他手里的信,擦燃火折子,直接将信烧了,然后在陶建华惊愕地目光中说:“没错,陈状元的生日确实是在腊月底!”
    什么意思?
    陶建华打了个机灵,骤然想起一桩往事。
    前年齐项明找的人说陈云州的身份是冒充的,后来还是虞书慧出面澄清了此事。
    事后,他跟杨柏川私底下讨论时,都有些怀疑陈云州的身份有问题。
    但当时并不肯定,再加上若是真查明陈云州是假冒的,杨柏川这个极力推荐他的上司也会受牵连,庆川的大好形势就要没了,所以他们就没有追究,稀里糊涂地将此事混了过去。
    后来没过多久陈云州就升任了庆川知府,做了他的顶头上司,齐项明伏诛,再也没人提起此事,他就逐渐忘记了这一茬。
    可现在郑深却突然给他爆了这么个猛料。
    陶建华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他舔了舔唇,好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四个字:“你认真的?”
    可能是把藏在心里的最重要的秘密都透露了出来,郑深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坐回了书桌后面,端起冷掉的茶水抿了一口,抬头反问:“陶大人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确实不可能。
    陶建华皱眉问道:“郑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郑深淡淡地说:“两年前吧。”
    那么早?当时他跟杨柏川只是怀疑,并不确定。而郑深并没有来庆川,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他怎么能确定?
    陶建华心里有无数个疑问,最后只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他到底什么身份来历?为何要……冒充陈状元?此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郑深叹了口气:“就你我,还有公主知道,但公主不会说出去。说起来这也是阴差阳错……”
    他将陈云州在客栈发烧失忆,醒来误以为自己是陈状元拿着文书上任的事说了。
    陶建华听完后只觉天方夜谭,看向郑深:“你认真的?”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陶大人,你与我家大人相处也快两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郑深认真道,“他的才干、胆量、果决、为人处世之道,便是那位陈状元也多有不及。”
    “他这么年轻,有此等才学,又会做人,参加科考也能仕途通达,若非失忆又凑巧,他实在没必要冒用陈状元这个身份,给他的未来埋下隐患。”
    陶建华听后也赞同。
    陈云州做人做事都留一线,对百姓仁慈,对同僚和下面的官员,该收买的收买,该敲打的敲打,没看吴炎、杨柏川这等官场老狐狸都对他极为欣赏吗?
    他耿直归耿直,但却不会硬碰硬。像去年交税一事,他心里早打定了主意不给,在鲁公公面前也装模作用,半点都没透露不情愿或是不满的意思,面对朝廷也打算拖延周旋。
    做事比传说中那位直谏被贬的状元郎圆滑多了。
    这样有才干又会做人做事的年轻人迟早都会冒头,没必要故意去冒充他人的身份,毕竟假的终有被拆穿的一天。
    陈云州是个聪明人,不会故意干这种蠢事。
    而且那位陈状元虽是三元及第,文采斐然,可他身上有个致命的弱点,不招皇帝待见,被贬到了这个偏远的地方,回京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冒充他的身份其实也没多好。
    想起那位状元郎,陶建华便问道:“那郑大人可知原来那位状元郎去了何处?”
    郑深摇头:“不知,大人失忆,我旁敲侧击过,他完全不知道。”
    这么久都没现身,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陡然知道了这么大个秘密,陶建华有些头痛,按住额头问:“郑先生就不怕我将此事汇报给朝廷?”
    哎,他宁可不知道,也不必如此烦恼。
    郑深直视着他的双眼:“你会吗?”
    陶建华还真没这个想法。于私,他跟陈云州公事快两年,交情不错,于公,陈云州是他见过最好的知府大人,在这种多事之秋,将此事捅到朝廷,换个人,庆川会变成怎么样,陶建华不得而知。
    而且,陈云州在庆川府呆了快三年,身为他曾经的上司,现在的下属,若说对他的身份半点都没有过怀疑,朝廷会相信吗?朝廷会不会连同他一起处置?
    陶建华心里没底。
    他也不敢去赌。
    苦笑了一下,他叹气:“郑先生还真是吃定了我。郑先生真不知道那位状元郎的去向吗?你给我透个底,也好让我安心。”
    郑深还是摇头:“陶大人,我是真不知。我派人去大人曾经住过的那家客栈打听过,大人是一个人去客栈的。”
    “这么说大人进客栈之前就已拿到了状元郎的东西。”陶建华有些发愁,“没搞清楚那位状元郎的去向终究是个隐患。若是大人失忆前解决了还好,若是没有……哎,依大人的品行恐不会对那状元郎下手。”
    如今这情况,陶建华倒希望那位状元郎早就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死的,只要不在出现就好。
    不然他若是出现揭穿了陈云州,他们这些共犯全都得跟着完。
    郑深其实也有些担忧,但他得稳住陶建华:“都快三年了,一直不曾出现,怕是不会出现了。要搞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位状元郎的去向,可能得问大人的亲戚。”
    “你说的是那些约他后天在常来香酒楼见面的人?”陶建华问道。
    郑深点头,如实道:“对,他们这是第一次露面,此前还派人送过一件新年礼物给大人。但未免大人起疑,我已将礼物藏了起来。我打算后天去常来香酒楼见他们一面,说服他们远走高飞,不要再出现了。”
    “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还要仰仗陶大人提前安排一些信得过的去常来香酒楼盯梢,让我有机会跟他们见一面。”
    陶建华明白郑深为何要选择跟他坦白了。
    敢情是想借他的人手。
    郑深没有官职,只是陈云州的幕僚,没法调动衙门的人。他又怕这事传入陈云州的耳朵中,因此也不敢轻易动用自己身边的人。
    陶建华思索片刻后同意了:“好。你先试试,能不能说服他们,若不能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现在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陶建华绝不允许陈云州这条船翻了。
    郑深点头答应:“好,陶大人放心,我定能说服他们。”
    郑深打算多带些钱去,动之以情,晓之以钱,只要他们肯离得远远的,他可以给他们一笔这辈子衣食无忧的银钱,这对大家都好。
    两人商量好,当天下午陶建华便安排了几个心腹去常来香酒楼盯梢。
    两天后的中午,郑深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白长衫,只带了孔泗,提前进了常来香酒楼坐在一楼的大厅中,点了几个下酒菜,一边慢悠悠地喝着酒,一边悄然打量着每个进来的宾客。
    酒楼外,陶建华的人也在盯梢,只要发现可疑的人就会进来通知郑深。
    可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食客换了一波又一波,到傍晚也不见有什么符合他们推测的生面孔出现。
    孔泗不解郑深为何会在这喝了如此久的酒,劝道:“大人,天色不早了,您是在等谁吗?要不小的去催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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