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一道道传到京城,老皇帝想收回兵权时已经晚了,萧弄不是那个孤立无援地待在宫廷里,被逼着主动吞下毒药的小孩儿了。
    萧弄没有说得太详细,只言片语,轻描淡写的,但其中的惊心动魄,钟宴笙完全可以猜到。
    他只是听了会儿,对萧弄的气就散得差不多了,想到之前萧弄逼他读的那本什么《金风玉露录》里的将军,心想,哥哥可比这话本子里的将军厉害多了。
    所以萧弄为什么十六岁就得领兵上战场,又是皇室一个不光彩的事,难怪田喜不好说。
    钟宴笙忍不住往萧弄身边蹭了蹭,整个人显得非常乖巧,非常大方的原谅了他:“哥哥,我不生气了。”
    这就肯叫哥哥了?
    萧弄挑挑眉,他从不跟人说这些往事,就算是跟血亲萧闻澜也不会说。
    毕竟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自己嚼一嚼吞下去便是了,年少时太孱弱无能,说出来都嫌丢人,左右他如今也不会再受那些破气,特地给人说这些,还怪矫情的。
    没想到说这些破事还能有这作用。
    平生第一次发现了示弱也是有用的,萧弄若有所悟。
    钟宴笙气消了,悄悄么么蹭到萧弄身边,刚想开口,楼船忽然猛然一晃,桌上的蜡烛啪嗒一下跌下来熄灭,他整个人也被那股力一甩,撞进了萧弄怀里,下意识啊了声。
    外边传来不少人的喊叫声,钟宴笙这会儿子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下了大雨,噼里啪啦的,风浪有些大,巡守在外面的霍双敲了敲门,询问道:“小殿下,方才船晃了晃,属下过来时好像听到了屋里的声音,您是不是撞到了?”
    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玩意儿。
    萧弄单手环住钟宴笙的腰,将他往怀里一压,抬手蒙住他的嘴,小美人脸小,他的手一横过去,就可以盖住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在昏暗的舱房内不解地望着他。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心里,钟宴笙像是想说话,柔软的唇瓣动了动,擦过掌心,一阵痒意倏然就窜到了心口。
    外面的霍双没有得到回应,疑惑地又敲了敲门:“殿下?您睡了下了吗,属下方才还见到您的屋里亮着烛光。”
    钟宴笙趴在萧弄怀里,生怕霍双得不到回应会破门而入,见到他跟萧弄衣衫不整滚作一团的样子。
    他挣扎了一下,箍在腰间的手反而更紧了,钟宴笙被捂得呼吸不太通常,难受得转了转脑袋,萧弄便松开了手。
    钟宴笙不敢太大声说话,小声问:“你是不是又晕船啦?”
    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问这个,萧弄怔了一下,低低笑了声:“嗯,有你在怀里舒服些。”
    “喔。”钟宴笙理解他为什么抱自己了,点点脑袋,老实不再动,觑着门边隐约的人影,“那你不要捂我嘴了,我不会叫的,但是我要回他的话。”
    “不许。”
    一片昏暗中,萧弄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后颈处,是一个占有欲十足的动作,将他囚困在怀中,低下头凑近钟宴笙,狭长的眸子半眯起来:“那玩意看你的眼神不纯,你看不出来么?”
    钟宴笙愣了三瞬,才意识到萧弄说的是霍双,有些无言:“哪有。”
    “就有。”
    鬓发厮磨着,萧弄离他愈发近,蓝色的眸子深如海底,高挺的鼻尖几乎抵着钟宴笙的鼻尖:“笨。”
    迟钝成这样,这都看不出来。
    不过也最好不要看出来。
    又莫名其妙骂他笨。
    钟宴笙有点生气,感觉他好像不是晕船,而是无理取闹,声音压得更小:“萧衔危,放开我,你几岁啦?”
    屋外的霍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沉默片刻,噌地一声拔出佩刀:“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保您的安危,属下必须进来一看,得罪了。”
    钟宴笙心口猛地一跳,又挣扎了一下,衣物摩擦在一起,一片窸窸窣窣声,萧弄微微松开了他一些,却还是没放他走,搂着怀里清瘦芬芳的身躯,低在他耳边用气声问:“迢迢,床下那双鞋是谁的?”
    钟宴笙脑子一白,低下头,被他踢到床下的靸鞋,大概是因为方才的晃动滚了出来,与他自己的滚在一处。
    钟宴笙的脸已经红了,张了张嘴,底气不足地狡辩:“那、那是我的鞋……”
    “哦?”
    钟宴笙的脚忽然被抓住了,他刚沐浴完,自然没有穿袜子,又是娇生惯养长大,懒懒散散的不喜欢走动,所以脚上的肌肤也格外细嫩,被带着茧子的大手抓住,浑身都打了个激灵。
    萧弄的鼻尖轻蹭了下他的鼻尖,眸子渐渐透出几分骨子里的狼性,语气却还是格外轻柔的,含笑道:“你的?那本王量一量它与你的脚尺寸可贴合,好不好?”
    钟宴笙被他一拽,坐在他的大腿上,几乎已经陷进了他怀里,哽咽了一下:“不要。”
    “小贼。”萧弄明知故问,“昨晚去本王的屋里做什么?”
    屋外突然传来展戎的声音:“霍双,你敢擅闯小殿下的屋子?简直胆大包天。”
    霍双冷冷道:“护卫小殿下是我的职责,你不护卫你家定王殿下,出现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家殿下正在我们小殿下的屋里?”
    钟宴笙浑身一抖,几重心虚之下,眼睫扑簌簌乱颤,萧弄又凑近了些,于一片昏黑之中,将那缕馥郁的兰香彻底锁进了自己的范围里:“嗯?怎么不说话,去本王屋里做什么?是不是对本王……心怀不轨?”
    要是换做以前,钟宴笙已经被欺负得说不出话了,可是他现在脾气没那么软和了,急中生智,想起以前把萧闻澜噎得说不出话的反问,努力维持语气的镇定:“什、什么叫心怀不轨?我不明白。”
    “不明白?”
    船还在晃着,顺着晃动的幅度,萧弄略微用劲,就将怀里的人按在了铺得柔软的床榻中间:“我教教你?”
    钟宴笙被他罩在身下,逃无可逃,屋里的气氛浓稠得像是能拧出水,让他心跳快得快蹦出来了:“什么……唔。”
    唇瓣突然被堵住了。
    钟宴笙脑中彻底空白,推拒着的力道也弱了下去,萧弄在战场上攻无不克,一向会把准时机,这一瞬间也瞅准了时机,在他开口时撬开了本就防守薄弱的齿列,细密的亲吻落下来,缠住躲闪的舌尖。
    苦到舌根的药味儿还残存着,钟宴笙被迫尝到了那缕苦涩的味道,手指抓挠了几下,就被按到了床上,滚烫的呼吸颤抖交融着,柔软的唇瓣被压得一片鲜红,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在梦里,可是嘴唇上凶狠掠夺得让他唇瓣舌头发疼的感觉,又无比清晰。
    萧弄在亲他……为什么亲他?
    外面的霍双和展戎还在吵,中间穿插着被吵醒跑来的云成拱火的声音。
    展戎冷哼道:“我们王爷……我们王爷怎么可能会去你们小殿下屋里,昨晚王爷舱房里进了贼,我们正在追查此事,追查到这里,不会是你们的人搞的鬼吧?”
    霍双平日里沉默寡言,但频频被展戎挑衅冒犯,一看到他就冒火,尤其是听到这番言论之后,更是匪夷所思,怒道:“以定王殿下的手段,若是屋里进了贼,怎么可能让人活着离开,骨头敲碎了也得敲出幕后主谋还差不多,你们还追查到我们这儿来了?!真是血口喷人!”
    他的话清晰地传入了屋里,钟宴笙快呼吸不过来了,眼里溢出蒙蒙的泪雾,眼皮也泛起了薄红,嘴酸得厉害,又怕咬到萧弄不敢合上嘴,听到这句话,没忍住齿间一合,咬了萧弄的舌尖一口。
    萧弄闷闷哼了声,略微分开了点唇瓣,嗓音有些喑哑:“迢迢,咬我?”
    钟宴笙的呼吸很乱很短促:“你……你先咬我的。”
    “冤枉。”萧弄含笑道,“我明明是在亲你。”
    ……
    他为什么可以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要不是薄薄的屋门外就站着一堆人在吵架,钟宴笙都想捂着脸尖叫了,他的脸已经彻底红了,说不出话:“你、你……”
    “知道为什么不能跟我共处一室了吗?”
    萧弄抬起他的下颌,嘴角弯着,郁丽的嗓音低下来时,缱绻得像在说情话:“哥哥是坏人。”
    哪怕被欺负得眼眶已经湿了,听到这句话,钟宴笙还是下意识回道:“不是……”
    话没说完,唇瓣又被含住了,这次萧弄比方才还过分,凶狠地往里舔,嘬弄得钟宴笙又疼又麻的。
    他是真的想哭了,可是刚想推他,又尝到了除了苦涩的药味儿外的淡淡血腥味。
    刚才把萧弄的舌尖咬破了吗?
    钟宴笙的心尖颤了颤,萧弄打仗受了很多伤,那么多伤肯定很疼,他不想让萧弄疼的。
    好乖。
    察觉到钟宴笙的迟疑,萧弄大概猜出原因,顿时心口都在发麻,少年的唇瓣清甜得仿若甘霖,引得人想要更加过分地掠夺侵吞,理智被架在了火上烧灼,只留下将他独占的念头。
    钟宴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软更似纵容,非但没有引起怜惜,反倒激发出萧弄骨子里的恶欲。
    直到他朦朦胧胧察觉到萧弄的膝盖挤进了他的腿间,分开他的腿,抵上来用力地蹭了一下。
    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钟宴笙脑子里轰地一下,浑身一软,险些叫出声,齿间一合,差点又咬到了萧弄的舌尖。
    他的嘴完全合不拢,萧弄的膝盖还在恶意作弄,钟宴笙感觉自己像条案板上的鱼,现在要被萧弄煮掉了。
    钟宴笙一直觉得,他和萧弄在画舫上的那场荒唐,只是因为他中了药。
    萧弄是个好哥哥,对他很好,而且传言都说,定王殿下不近女色,快二十六岁了,后院也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所以他也觉得,萧弄不会对他有什么过分的念头。
    要是萧弄想对他做什么,他在王府那段时间,早就该被拆吞入肚了吧?
    毕竟哥哥看起来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昨日萧弄把他顶上门板时,他都没察觉到其中的旖旎,就算被萧弄按在床上亲吻,也是懵然着被动拽入沉溺更多。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人对他浓烈的欲望。
    钟宴笙慌张地意识到,萧弄并不是在吓唬他,他跟他说的一样……是个坏人。
    萧弄的手已经按到钟宴笙的腰带上了,只要轻轻一抽,钟宴笙的衣袍就会彻底散开。
    也就在此时,外面的争吵声忽然停下了,霍双被展戎纠缠了会儿,陡然意识到不对劲:“你在拖着我?小殿下!”
    真麻烦。
    萧弄抓着钟宴笙腰带的指尖一顿,眼底掠过丝浓浓的杀气,分开钟宴笙的唇瓣时,故意舔了下他的唇角,又拨弄了把他的头发,弄得钟宴笙跟只被弄乱了羽毛的小鸟似的,乱七八糟的。
    他却很满意,与那双含着泪光的眸子对上:“讨厌我了?”
    钟宴笙唇瓣滚烫,又麻又痛的,张了张嘴,又抿住唇瓣不吱声。
    半晌,床上的脑袋很小幅度地摇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又立刻点了一下。
    萧弄笑了。
    他没有急着让钟宴笙认清什么,嗅着他身上湿润的芬芳,餍足地舔了下唇角:“迢迢,现在知道什么叫心怀不轨了吗?”
    这个动作实在流氓,钟宴笙从小听着周先生君子礼法的课,乖乖地长大,从没做过这种事,心口砰砰狂跳的,感觉手脚都有些发麻。
    听到霍双的脚步声迫近门口,他才陡然反应过来,连忙推了推身上的人:“你、你快走!”
    萧弄不紧不慢站起来:“急什么,弄得本王跟你的奸夫似的。”
    钟宴笙的耳根红得滴血,听到霍双的手已经按在门板上了,急得踹了他一脚:“快走!”
    力道轻轻的,不像踹人更像撒娇。
    萧弄的心口一痒,在霍双推开门的前一刻,没忍住又低下头,捏着钟宴笙的下颌,亲不够似的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旋即一翻身,迅速跃出了窗户。
    下一瞬,一群人哗啦啦涌进了屋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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