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扶着柳烟钰坐好,遂把药汤放到桌上,精神奕奕地去翻箱笼里的药丸,心里无比激动的。
    她就知道太子妃有法子。
    药丸很快取回来,她倒了温水,小心翼翼地送到柳烟钰面前。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烟钰服下药丸,她一颗紧张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太子妃,这样,是不是就肯定没事了?”
    “本宫说过好几遍了,没事。”
    “没事就好。”凝儿眼泪汪汪的,“您可吓死奴婢了。”
    “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儿,也值当你害怕了。”柳烟钰精气神回笼了些,淡笑着说道,“陈太医都说了,毒性不是很大,有什么可怕的。”
    “九皇子躺在床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奴婢能不害怕么?陈太医还说若不是发现得及时,可能会危及九皇子的性命。您发现中毒之时,可比九皇子晚多了。九皇子那会儿已经吃了解毒丸也喝了药汤,曦妃甚至兴师动众地将皇上给叫了去,就等着给您问罪呢。”
    凝儿拍着胸脯,“要不是您也中了毒,恐怕这会儿还在受皇上和曦妃娘娘的责难呢。搞不好皇上还会降罪于您。您中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中毒会被问罪,比中了毒还要险上几分。
    凝儿想到一事,问道:“太子妃,是不是得把您中毒之事差人传给太子殿下?”
    柳烟钰蹙眉,“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绝对不许传信给太子。他昨夜刚走,别让他为这些小事分神。”
    “太子挂心您,若您中毒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他,他会不会生气?”
    凝儿觉得这事该说,毕竟这不是什么日常小事。
    “太子出征那次,您在皇后宫里受了罚,您就没告诉太子殿下,这次可比那次严重多了。”
    那次只是挨了巴掌,只疼在脸颊,且疼过之后很快就好了,这次却是不同,身体中毒,得些日子才能全部恢复。
    面对凝儿的劝解,柳烟钰却是丝毫不松口。
    “没什么不同,本宫这不是好好的嘛。绝对不允许告诉太子殿下。”
    “您看您脸色都成什么样了,还好好的,”凝儿擦干脸上的泪,颇不服气地说道,“您还说呢,自己有药丸却不早些拿出来,还得睡一觉之后才拿。”
    凝儿一早就想到箱笼里的药,总觉得这种盒子那种盒子的,里头保不齐就有解毒的,可惜柳烟钰不当回事,她都急得火上房了,她还要睡一觉再说。这要是早吃了药丸,身体起码少受点儿罪。
    她很气,气太子妃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瞧着凝儿气呼呼的一张脸,柳烟钰声音软了几分,“好,好,这次是本宫错了。本宫下次一定不这样。快别生气了。”
    她再三保证,凝儿才破涕为笑。
    话说柳烟钰急急慌慌地被凝儿背走后,曦妃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她愣愣地盯着那扇空寂的宫门,皇上见状,遂安慰道:“朕知道瑞儿中毒,你很心痛,朕同样心痛。”
    “皇上,您还没有为瑞儿主持公道呢!”
    “朕会派人彻查此事,定给曦妃和瑞儿一个交待。”
    “皇上还需查么?明明就是东宫有意陷害瑞儿。是柳烟钰恨毒了臣妾,故意使他中毒。”
    “若是太子妃未中毒,这种可能存在。可现在她自己也中了毒,这又如何解释?”
    曦妃:“她定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故意让自己中毒。否则,她天天喝的解暑汤,自己不喝只给瑞儿喝?解释不过去。”
    皇上虽然偏宠曦妃,但不至于昏头到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劝她:“没有实证之前,曦妃不可胡乱揣测。”
    翌日清晨,胥瑞一路小跑着来给曦妃请安。
    曦妃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斥道:“身体还未好,怎么就跑出来了?”
    “孩儿没事,那陈太医惯会大惊小怪。”胥瑞脸色稍差,但精气神儿蛮不错的,与昨晚气息恹恹躺在榻上的样子截然不同。
    曦妃:“没事就好,这次记住教训,可不要到处乱跑了。”
    胥瑞垂头,恭恭敬敬道:“母妃说得是。”
    顿了下,曦妃叮嘱道:“这次是在东宫出的事情,最近不许再去。”
    胥瑞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胥瑞走后,曦妃忧心忡忡地道:“玉姑姑,你说胥瑞的身体不会有事吧?”
    “娘娘放心,九皇子的身体绝无问题,那蘑菇毒性不大,九皇子只吃了一点儿,昨天陈太医诊脉后,老奴给九皇子的汤药里放了点儿助眠的,是以九皇子睡的时间久了些。刚才您不是也瞧见了,九皇子身体差不多好了。”
    “精气神不错,可脸色还是差了点儿。”
    “毒性再小也是毒,肯定得反应反应。”
    曦妃表情怨怼,“千算万算,本宫也料想不到柳烟钰心肠如此之狠,竟然给自己下毒。”
    玉姑姑同样懊恼,“柳烟钰擅医,定是发现了九皇子身体不适,为破局,只有自己以身涉险。”
    “事已至此,”玉姑姑劝道,“娘娘,不能让皇上再追查下去了,万一查到咱们身上,怕是得不偿失!”
    曦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咬牙切齿道:“本宫就是不甘心,牺牲瑞儿,竟换不得东宫的一点儿损失。”
    第59章
    曦妃纵有千般万般的不甘心, 可思及玉姑姑的话,她唯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皇上表面上不动声色,可私下里却差遣钱公公认认真真查了相关的事情。
    钱公公办事细心,一样一样查完, 回来禀报皇上。
    “皇上, 奴才先去查了东宫, 解暑汤每天的材料大同小异, 荷叶、冬瓜、苡仁、赤小豆等等,但唯独没有陈太医所说的这种蘑菇。那天的解暑汤是玉姑姑去取的, 奴才去的时候,锅碗已经刷干净, 找不到原来的,无法佐证当天的解暑汤里倒底有没有蘑菇这种东西。奴才去查进出宫里的材料, 发现最近有采买蘑菇的记录,只不过, 咱们所采买的蘑菇并非有毒性的那种, 且采买进来的蘑菇只有两个去处,一个是皇上这里,一个是曦妃宫里。”
    “奴才又查出, 九皇子从东宫出来后, 直接回了曦妃宫里,没有多久九皇子便出现恶心、呕吐、腹痛的症状,令奴才感到意外的是,曦妃宫里像是早有准备, 给九皇子喝的汤药竟是提前熬煮上的, 正好九皇子毒性发作时,吃下陈太医解毒丸的同时, 接着服用了煎好的药汤,然后便睡了。”
    皇上冷肃道:“难道说曦妃给九皇子下毒?虎毒还不食子呢,曦妃娘娘怎舍得毒伤自己的亲子?”
    钱公公慌忙跪下:“皇上,奴才僭越了。只是依着查询的结果,像是有这种可能。奴才派人悄悄去过曦妃宫里的厨房,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毒蘑菇的残渣。”
    钱公公手中拿了一个包袱,说到这里,他将包袱放到地上并轻轻展开,包袱里赫然是几块被煮熟的蘑菇。
    “奴才让陈太医看过了,这些蘑菇和解暑汤里发现的是同一种。”
    皇上表情凝重,“如是说来,曦妃下毒是极有可能的。”
    “依着查出来的情况是,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太子妃中毒又说不清楚。”钱公公百思不得其解,”奴才实在想不透,猜测不出事件的真相。现下九皇子和太子妃都在调养身体,皇上,您看?”
    他只管着调查,具体要如何,得看皇上的意思。
    “此事若是曦妃所为,那么接下来,曦妃必定安分守己,不再提及此事,若不是曦妃所为,曦妃定会在朕的面前喋喋不休。”皇上肃目道,“端看曦妃如何做了。”
    钱公公露出敬佩的眼神:“皇上此举高明。”
    是夜,皇上便去了曦妃宫里,曦妃接受玉姑姑的建议,低眉顺眼地侍候皇上,未再提及中毒事件。两人在床榻之上尽兴之后,唤宫人送了桶水,洗浴之后,皇上和曦妃躺在榻上闲聊。
    皇上状似无意地问道:“瑞儿身体可好些了?”
    曦妃道:“好多了,毕竟是中毒,还需慢慢调养,可小孩子调皮,身子刚好些便耐不住性子,臣妾已经嘱咐他注意身子了。”
    “如此甚好,不知太子妃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胥康在外查案,若是知晓太子妃中毒,定会忧心如焚。”
    曦妃表情不愉,但说出口的话却是:“陈太医都说了,蘑菇毒性不大,太子妃定无大碍。”
    她可以确信自己的瑞儿是中了蘑菇之毒,可柳烟钰中的是哪门子的毒,她却不得而知。
    两人同时沉默。
    许久之后,曦妃开始说起了九皇子的功课和剑术,皇上便顺着她的话题继续聊下去。
    隔日,皇上早朝过后,在书房里对钱公公说道:“九皇子所中之毒,应是曦妃自己所为。”
    皇上如此肯定,定是有所依仗,钱公公眉头皱紧,“可太子妃那边又如何讲?难不成,曦妃早把毒蘑菇放到了解暑汤的锅里,一并熬煮的?”
    “毒蘑菇残渣是在曦妃宫里发现的,那东宫里的解暑汤里便不会有毒蘑菇。”皇上沉思良久,“想来,太子妃的毒,也是自己所为。”
    钱公公目瞪口呆。
    “这,这……”
    毒是什么好东西么,一个二个的,抢着以身试毒?
    皇上郁郁寡欢道:“此事不必声张,暂时歇下吧。”
    皇上摆明了要摁下此事,钱公公自然是无条件配合。
    柳烟钰适逢经期,此番调养身体便花费了些日子。
    二十几天,她都是足不出户,安静待着。
    只偶尔把麟儿抱过来逗玩一下。
    三个多月的宝宝,学会了翻身,每每费事巴拉地翻个身,都要累到口水横流的,看得柳烟钰唇角含笑,心情无比美好。
    暑热过去,胥康终于是回来了。
    他是白日里赶回的,一回来就去了皇上的御书房。
    看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皇上竟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太子辛苦了。”
    胥康行礼之后道:“父皇,能为朝廷效力是儿臣之幸。所幸儿臣查明了真相,也算不负父皇所托。”
    皇上问:“洪文潮真如他所说,是被冤枉的?”
    胥康将一摞文书呈上,“父皇,洪文潮贪墨罪确凿。”
    皇上吃惊,遂低头翻阅那些卷宗。
    “儿臣细细查过,洪文潮别院内现在的二十几箱银两,只有少量银子是真实的,绝大部分是假的。但离别院不远的山上,却埋有二十几箱真金白银。儿臣查访过周围村民,就在当初赈灾银两被劫之时,有人看到洪文潮往这处别院拉来了二十几箱东西。在两个月之前,又有人发现洪文潮从别院往外拉走了二十几箱东西。前后比照之下便可明了。当初的银子确是洪文潮私下所劫,劫持后放到别院存放。后来不知为何又采用了偷梁换柱的法子,试图撇清自己。”
    他指着几张画押文书,“这是严刑逼供之下,洪文潮别院里的下人所供述的,洪文潮贪墨事实成立。”
    “一开始不招供,为何历时一个多月后招供了?”
    “儿臣初时粗心大意,误以为洪文潮是被冤枉的。后来查访到银两顿觉蹊跷,便想法子查到下人们的亲人,一点点儿撬开了他们的嘴巴。”
    “事在人为,朕的皇儿行事妥帖,朕心甚慰。”
    皇上对胥康大加赞赏,最后盯着他疲惫不堪的脸色,问道:“你回过东宫了?”
    胥康一滞:“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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