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一不可。
    “看来禽厘胜和荀轲做的很不错,你也很不错。”
    顾担微微颔首,颇为认同。
    夏朝能够声名远播,甚至对其余国度造成影响,国家的强大自是不必多言,但这种强大只能震慑周边的国度。
    真正能够让夏朝烙印在远方,乃至于让人心生向往的,必然是其更优越的地方。
    如此,才会有人不辞辛劳,翻山越岭,走过一个又一个国度,只为亲眼目睹夏朝的繁荣与昌盛。
    窥一斑而可知全貌,当初风雨飘摇的国度,当真扎根在了大地上,茁壮成长,甚至如同枝繁叶茂的大树般,仅是余荫与投影,便能够庇护一方,影响一地。
    能做到这一点,便没有辜负前人的鲜血与努力。
    这就是传承。
    “走了半个夏朝,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顾担问道。
    商难得的显得有些纠结。
    这可当真不多见。
    顾担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在那里。
    过了许久,商缓缓说道:“的确有一处地方……想去看看。”
    “那就走啊。”
    顾担相当干脆的说道。
    “实在麻烦顾先生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
    ……
    一处小山村。
    更准确一些的说法,应该是已经彻底破落的小山村。
    便是在羽州,都是绝对的偏僻之地。
    所谓穷乡僻壤,于此处都算是赞美之词,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人工雕琢的痕迹,连道路上都满是繁枝杂草阻拦。
    这里已经没有人家了,就连昔日的房屋也都倒塌一片。
    一路行来,跋山涉水,毛驴很多时候都是顾担驮着的——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商说的‘麻烦顾先生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事实证明,夏朝也有人迹罕至之地。
    看着这个已经废弃的小村子,已被地震震倒的屋子上,都有藤蔓纠缠而过,看着却是格外自然。
    商显得很是沉默,他沉默的看着一个个废弃的房屋,孱弱的脚掌踩踏在坚硬的地面上,走走停停。
    顾担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出声打扰。
    这个地方,大抵便是当初商被人牙子掳去的地方。
    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也给他的童年带来深重而又浓厚的阴影。
    这份阴影,逐渐汇聚成法家的雏形,再由荀轲教导,最终彻底成为如今的法家。
    顾担没有说话,商却是主动开口,说道:“这里的百姓,被官府的人给迁走了。深山老林中的生活,所谓的世外桃源,终究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
    越是原始的生态和环境,越会让人接近动物,乃至看不出什么差别。”
    商语调很是平静的诉说着。
    只有在顾先生面前,他才能有些表达的欲望。
    如果真有人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那无疑是看着大月坍塌,又在大月的废墟上竖立起夏朝的那个人。
    “所以才需要一些人站出来。所以禽厘胜、荀轲他们才要周游列国,讲述道义。
    夏朝很大,可当真放眼天地,夏朝又显得很小。”
    顾担说道:“当走出国门,性别、长相、血脉、家世……这些外在的东西可以大同小异,甚至截然不同。但认同夏朝之理念,奉守夏朝之理念者,便可称夏朝之民,真正的同道中人。”
    “您说得对。”
    商点了点头,向着山下俯览。
    此时的天色已是渐晚,朝霞点染万里河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在微风的吹拂之下招摇晃动,像是无数被点燃的火苗,在吞吐火舌。
    一点星火天上来,我于此处散人间。
    当落日的余晖逐渐褪去,皎洁的月芒承接而至。
    山岭昏沉,月至中天。
    今夜的月芒并不盛烈,反而显得有些清冷。
    夜晚山中的寒气甚是浓重,商却难得不显得冷。
    他坐在一块青石上,怔怔的看着山下,来时的路。
    便是有月芒洒扫,那路径仍旧显得甚至昏沉幽暗,无数细碎的枝叶和藤蔓交织环绕,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穿过那片坎坷的道路,行走而来。
    “顾先生?”
    在长久的静谧之中,商忽然开口,冷冽的眉眼也柔和了起来,不再锐利。
    “嗯?”
    “夏朝……会一直存在么?”
    “一直是多久?”
    商便不再说话。
    他有些贪心了。
    看到了火苗,就想点燃熊熊大火。
    感受到了夜晚的清冷,就想让火焰再炽热一些。
    见过光的人,总是再难忍受黑暗。
    目光向着山下更远处望去,沃野良田,山河流转,尽在其中。
    再次瞩目于天,那亘古不变的明月啊,还在陪伴着大地上的生灵,一代又一代。
    当一阵风吹拂过天地的时候,有叶子从树上飘荡而下,永不复归。
    又一次春秋,又一场轮回。
    同来望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第387章 倒骑青牛,夏皇顿首
    晨昏时,顾担走下了山。
    刚刚冒头的太阳冷冰冰,泛着橙色,没有温度可言,却也足以照耀万物。
    一夜时间凝结在枝头草间的露水泛着莹莹的光泽,走过的时候,会在身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夏朝一百三十六年,秋末。
    又一个疲惫的魂灵,就此逝去。
    没有太多需要言说的地方,顾担,已经有些习惯。
    他昔年在夏朝所认识的最后一位后辈,在他的身旁,迈入那温和的良夜之中。
    顾担来到了山下,却是一怔。
    只见先前绑着两个毛驴的树桩旁,已没有了毛驴的身影,仅有一片血色交杂其间,皮毛散落。
    既是出来游玩,他并未全开感知,刻意压制了自身的力量。
    没曾想,下来的时候,竟会见到如此一幕。
    “哪个王八犊子做的?”
    顾担眉头一挑。
    敢吃我的驴?
    当下,顾担眼中神芒流转,血炁感知也已打开,神念恍如一张泼天巨网,以自身为中心开始蔓延而过。
    以地上血迹的新鲜程度来说,凶手大概还没有走多远。
    反正决计是逃不开他所能观察到的范围。
    不多时,顾担就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
    一处不知名字的河流旁。
    一只刚刚饱餐一顿的庞然大物,懒洋洋的在河水中行走着。
    青色的背脊宽厚而健硕,其身躯长达一丈有余,壮硕的体格恍如一座小山在河水中冲刷,足以截断水流。
    其独角参差,双眸幌亮,双蹄蓝靛,恍如钢枪。
    “兕?”
    找到罪魁祸首后,顾担却是一怔。
    这玩意儿,不是吃素的么?
    在河边生活的久了,也想尝尝野外没有的城里的‘城味儿’?
    兕,形似犀牛,在这个时代,兕也被称之为青牛。
    当年墨丘所言的“虎兕出于柙”中的兕就是这个玩意儿。
    能够与猛虎并列拿出来举例子,还是个‘素食主义者’,可想而知这个东西并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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