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在十楼、六楼分别停了一下。
    在六楼上来的是一对牵着萨摩耶的年轻男女,他们站在电梯右侧的门边,狗狗蹲在两人脚边,尾巴时不时晃动一下。
    梁望舒注意到裴识月慢慢站直了身体,像是有些紧张,他刚要挪过去,牵狗的女生似是注意到什么,把狗往前牵了一些。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
    十楼上来的四个人先走了出去,牵狗的女生紧随其后,出来后人也没走,和梁望舒几乎同时抬手。
    一个在里抬手挡在电梯门中间,一个在外按住了电梯的开门键。
    女生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裴识月意识到旁边有人在帮忙,颔首说了声谢谢,女生应了句不客气,和同行的男生一块牵着狗先走了。
    梁望舒一直跟在裴识月身后,看她熟练的用手杖探路,开门走下台阶,慢慢走到阴凉的地方。
    他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只觉得阳光格外刺眼。
    片刻后,梁望舒慢慢吐出一口气,脚步落得很重走了过去:“裴识月,你等很久了吗?”
    她朝着声源处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刚刚下楼。”
    “好热。”梁望舒说,“早知道晚一点再出门了,现在吃饭还有点早,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一会?”
    “都可以。”
    梁望舒在手机上搜到附近有一家糖水铺子,按了导航,说:“走吧,就在这附近。”
    裴识月点点头。
    两人还像过去一样并肩走着,只不过速度很慢,并且伴随着手杖敲地的“哒哒”声。
    梁望舒没有说话,裴识月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如果可以,她希望梁望舒能离自己远远的。
    即使违背心意,也不想这样的靠近。
    沉默一直延续到第一个红灯口。
    梁望舒盯着对面的红灯数看了几秒,转头看向裴识月的侧脸,视线顺着落到她的额角,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今天人有点多,这里的绿灯很短。”他朝她靠近了些,提醒道。
    裴识月点点头,忽然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人太多了,我用盲杖不太方便。”
    梁望舒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腕:“那我牵着你走?”
    “可以吗?”
    “当然可以。”梁望舒五指收紧,指腹紧紧贴着她的脉搏,每一次跳动的频率都让他心跳跟着加快。
    走过斑马线,梁望舒却不舍得松手,睁眼说瞎话:“这里路不是很平,我还是继续牵着你走过去吧。”
    裴识月没有拒绝。
    到了店里,梁望舒先找了位子坐下,刚要起身去吧台,裴识月又抓住他胳膊问:“我看不见,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吃的,你能拍一下菜单念给我听吗?”
    梁望舒顿了下,表情变得有些说不上来的难看,却还是低声道:“好。”
    他去吧台拍了照片,回来坐在裴识月对面对着手机念了一遍:“有想吃的吗?”
    裴识月却说:“你能再念一遍吗,我记不起来有什么了,”
    “可以。”梁望舒看着她,放慢速度又念了一遍,最后还把店里卖得最火的几样东西单独重新念了一遍。
    裴识月从中挑了两样。
    梁望舒只要了份糖水,甜腻腻的味道喝进嘴里却出奇的苦涩,他很快放下勺子,看着裴识月吃东西。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慢,抿了几口,拿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不出他所料,她很快便不小心弄到了衣服上。
    “梁望舒……”裴识月睁大眼睛望向他的位置,无辜又可怜。
    他没有说话,起身帮她擦掉落在衣摆处的冰淇淋,又抽了张纸帮她擦手,说:“去洗个手吧,擦不掉了。”
    “我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
    “我带你过去。”梁望舒望向桌上的东西:“等会还吃吗?”
    “不吃了,有点凉。”
    糖水铺后巷有几个洗拖把的水龙头。
    裴识月洗干净手,拿着梁望舒递过来的纸巾擦掉多余的水渍,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梁望舒盯着她衣摆处那一丁点没有擦干净的痕迹,抿着唇没吭声。
    “梁望舒?”裴识月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脚步踢到石子,又停了下来,也没有再开口。
    他看着裴识月,看着她没有焦点的眼睛,忽然有股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回家吧。”
    裴识月愣了下:“不吃晚饭了吗?”
    “不吃了。”梁望舒笑了,笑得有些突兀,“你是真的想跟我吃饭吗?还是想等吃饭的时候再故意弄脏衣服,弄掉筷子,最好再打碎一个碗,告诉我,你看我就是这么麻烦,你还是离我远点吧。”
    “……”裴识月张了张嘴,很多话挤在嘴边却无从说起,最后只能选择最伤人的那句,“我不想让你同情我。”
    她想让梁望舒真切地感受到和一个盲人待在一起会有多少看得见亦或是看不见的麻烦,不要他靠近,不要他示好。
    可梁望舒不留情面地戳穿了这一切,让彼此都变得沉默。
    时间抹平了许多伤痛,也改变了一切。
    “裴识月。”
    长久的安静里,梁望舒的声音伴随着空巷的风声一同响起,“高中的时候,你为什么总是找理由接近我,照顾我,为什么替我受伤,为什么让你不要再找我,你却总是不听,为什么要帮助我走出阴影,告诉我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
    裴识月一愣,像被掐住呼吸,无法开口。
    得不到回答,梁望舒又自顾问道:“难道这些都只是因为同情吗?”
    他顿了下,像是难以面对事实,艰难地开口道: “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她鼻子泛起一阵酸意,摇摇头。
    那是无法否认的过去。
    即使时过境迁,但当初的心动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那现在呢?”梁望舒看着她,语气很低,充满了试探和不确定,“你不喜欢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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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8章
    当初,裴识月顶着个受伤的脑袋回到家,把裴母吓了一跳,但她没敢说实话,只说是上楼不小心摔了一跤。
    裴母没怀疑,只是比较担心她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没事,我同学陪我去医院拍过片子了,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两天就好了。”裴识月昏沉沉倒在沙发上,裴母跟着坐在旁边,嘴里还在不停念叨,她歪头躺在母亲腿上,想起刚刚在楼下梁望舒说的话,忍不住撇撇嘴,不见就不见,反正也没多少交情。
    可转念一想,还是有点生气,但似乎又没立场生气,毕竟梁望舒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
    裴识月乱七八糟想了很多,最后把责任怪到了梁望舒父母头上,可在这件事上,她更没立场说什么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无声叹气,决定尊重梁望舒的选择。
    那年寒假结束返校,裴识月果真没再碰见过梁望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仅在学校没见过他,连平时上学放学的路上都没再见过他,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拥有了隐身的技能。
    从以前的随处可见,到现在只听其名不见其人。
    开春的时候,裴识月额侧伤口结的痂彻底掉落,只留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彻底愈合还要很长时间。
    裴母搜罗了一堆淡疤的药膏,裴识月每天抹上好几遍,偶尔也会想起梁望舒,觉得他也太没良心了,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也不知道关心一下她恢复得怎么样。
    裴识月有时候会越想越气,狠狠挖了一坨药膏,被温钰看见,还以为她准备当面霜擦。
    她无话可说,最后还是默默刮回瓶子里。
    “其实这个疤已经淡了很多,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彻底看不见了。”温钰宽慰道,“而且你额际线也不高,有时候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别太往心里去了,它一点也没影响到你的颜值。”
    裴识月笑了,靠过去撒娇:“要是消不掉,你要对我负责喔。”
    “滚一边去。”温钰知道自己一腔关怀又付诸东流,懒得搭理她,转着笔继续写题目。
    裴识月起身去厕所洗手,路过走廊看见操场站了很多人,才想起来今天是高三的百日誓师。
    梁望舒上次月考不是第一名,但裴识月依稀记得温钰好像提起过,他今天还是要代表理科班上台演讲。
    这也是身为校长儿子的一种“特权”。
    百日誓师紧邻着高二大小周的单休,周五没有晚自习,裴识月是当天的值日生。
    倒完垃圾回来,教室已经空了,她跟温钰边闹边收拾书包,有东西顺着她的动作掉了出来。
    “你药掉了。”温钰说。
    “不,是你的药。”裴识月还在开玩笑,捡起来一看却不是裴母之前买的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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