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不是该在医院里吗?你怎么还到这儿来了?”江稚小跑着到两人的面前,她皱着眉,忧心忡忡的目光看向她的舅舅。
    走近了看,傅景初脸上的气色并没有那么好,枪伤未愈,又做了个手术,多少都是有些伤筋动骨的。
    他说:“我今天能下床了,怕他欺负你,就过来看看。”
    江稚摇了摇头:“他今天没欺负我,我们刚刚已经办完手续了。”
    既然过去了,江稚都不想再提。
    她紧张不安攥着舅舅的手拉着他就要上车,“我们回医院,你怎么能这么胡闹呢?”
    傅景初很顺从的被她塞进了车里,车门关上的那个瞬间,男人抬眼朝对面的方向看了过去。
    沈律言站在榆树下,静静看着他们。
    他这会儿倒是很安静,站在原地不动,保持着难得的缄默,双手插兜,面无表情。
    头顶是繁茂的枝叶。
    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精致的脸庞,男人眉眼淡漠,就那样看着她上了李鹤的车,随后扬长而去。
    陈律师跟在沈总身后,觉得气氛不太对。
    按理应该像解决了工作上的一个项目那样,觉得如释重负的轻松,可是怎么感觉沈总的情绪越来越沉重?
    从律师的角度来说。
    这份离婚协议,沈总除了损失一些不太重要的、数额也不算大的财产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值得心痛的损失。
    而且原本这些财产还不在附加条件之上。
    他能够付出比现在更小的代价。
    但怎么感觉他还是很不满意呢?
    陈律师没有问,也不太敢问。
    沈律言忽然间打破了沉默,转过头来,冷不丁冒出一句:“刚才工作人员是不是说了三十天内可以随便反悔?”
    陈律师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压下心里的惊疑:“您是…想反悔吗?”
    沈律言否认:“不是。”
    他拢着眉心,有些烦躁,“你说她会不会反悔?”
    陈律师觉得江小姐刚才那个样子也不太像是想要反悔的模样,还挺着急,看着并不是演的。
    “沈总您不担心,只要您坚持,哪怕她反悔了也没什么用,不过是多费一些时间而已。”
    陈律师说完发觉沈总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可能是沈总今天心情就不太好。昨天沈总打电话给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就很淡漠。
    今天更是不怎么热络。
    他几次提醒得来民政局签字都被用很忙的借口挡了回去。
    他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江小姐可能越发不受沈总的待见,便是离婚的时候见一面都心生厌烦。
    沈律言什么都不想说了,树梢下的阴影斑驳,风吹过他的发,清瘦的脸庞在阳光里都不见柔和。
    像万年化不开的雪。
    清高孤傲。
    他迈开长腿,头也不回上了车。
    离开了民政局。
    *
    江稚在车里还一直握着她舅舅的手,李鹤坐在前面开车,她都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她离婚也不是什么值得他们兴师动众的大事情啊!
    傅景初被她抓着手,“阿稚,你要这样抓着我多久?”
    江稚认真的说:“我不放心。”
    昨天才从手术室里抢回一条命,今天就这样胡闹,就算是身体好也不能这么胡闹。
    傅景初说:“我出来是得到了医生的准许。”
    江稚皱眉:“我根本不相信。”
    她谴责道:“你大学还逃课出来呢。”
    她对这件事记得倒是清楚。
    傅景初当年已经是大四,每周本来也没有几节课,得了空就从学校里出来,去她读书的中学门口接她放学。
    傅景初见她这样也不再说什么辩解的话,而是问:“离婚手续办的还顺利吗?”
    江稚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很顺利。”
    比她想象中顺利很多。
    沈律言不再执着于用婚姻来报复她,选择了放过彼此,她只不过还是很心疼舅舅遭受的无妄之灾。
    她实在是怕了。
    抓这傅景初的手,“舅舅,我们以后私底下不要和江岁宁她们扯上什么关系,好不好?”
    傅景初默了默,随即对她笑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稚松了一口气。
    坐在前面的李鹤一直都没说话,等快到了医院,他才终于出声,“你上次让我帮忙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一会儿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江稚除了对他说谢谢之外,也不知道能对他说什么。
    傅景初看了眼李鹤,语气淡淡:“先上楼吧。”
    回到病房,就显得有些兵荒马乱。
    医生和护士都说傅景初在胡闹,做好了手术又不代表什么事情都没有,本来就该留在医院里好好休养,竟然绕过了其他人跑了出去。
    医生说的话有些重:“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连命都不要了,这样胡闹。”
    傅景初笑了笑:“哪有这么严重,医生,你不要吓我和我的家人。”
    江稚本来就担心,听见医生的话就更担心了。
    等到医生离开,她表情很凝重:“舅舅,下次你不要再这样了。”
    傅景初说:“好。”
    江稚看他脸色没什么大碍,勉强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她去削了苹果,李鹤去医院外面买午饭了。
    削完了苹果,江稚才想起来要看一眼手机。
    打算先和李鹤那位同行联系上,倒也不做别的什么,就是以女儿的身份给江北山带几句话。
    打开了手机,才看见沈律言好想给她发了信息。
    不知道发了什么,信息已经被撤回了。
    江稚没管。
    傅景初心情不错,接过她递来的苹果,吃掉了整个苹果,然后愉悦的问:“今晚要不要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江稚很严肃:“舅舅,医生刚才都说了你不能随便乱动。”
    傅景初相当遗憾,却也不急:“那就改天。”
    那边李鹤买好了午饭,带了上来。
    三份简单的中餐,挑选的都是比较清淡的菜色。
    江稚的肚子早就饿了,打开自己的那份,看见了她喜欢的排骨山药汤,她喝了两口,慢慢放下了勺子,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好喝了。
    可能是排骨的腥味太重了。
    江稚闻着味道,越来越不舒服,忽然之间,她站了起来,冲进洗手间里,把刚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这个动静把病房里的其他两个男人吓了一跳。
    江稚吐的不多,漱了漱口,从洗手间里出来,发现舅舅和李鹤都盯着她看。
    她被舅舅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她连忙摆手解释:“我没有浪费粮食!”
    “刚刚有点晕车,这个排骨汤又有点腻,真吃不下了。”
    她一点儿都没往别的地方想。
    傅景初食不下咽,但是看她脸色红润的样子又不像是身体不舒服,她晕车,他也是知道的。
    兴许是他多疑。
    一丁点风处草动都喜欢多想。
    傅景初说:“那就别喝汤了。”
    他深深看了眼她:“你太瘦了,得多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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