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少年低声应着,情绪不高。
    汽车一路来到京都医院。
    医院里面的病人比前几天多了不少,而且都是外伤。
    一看就知道,是暴乱中被伤及的无辜群众。
    因为欧阳铁蛋的关系,陆老爷子被安排在了特殊病房,安静而没有人打扰。
    程月推门进去,陆新宇跟在她的后面。
    陆老爷子灰败的眼神,在看见陆新宇的瞬间亮了起来。
    如同枯木逢春般的鲜活。
    程月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点弧度。
    这陆老爷子倒是还挺有精神的。
    看来,还能撑上不久。
    “新宇,你来了。”
    “爷爷的乖孙,你快过来爷爷这里坐啊。”陆老爷子挣扎着坐了起来。
    笑容慈祥而和蔼。
    当然,这前提是要忽略他凹陷的脸颊和灰败的皮肤。
    不然的话,你会觉得是一鬼在对你露出渗人的微笑。
    “啪啪……”陆老爷子拍了好几下他的床边,催促着陆新宇过去。
    陆新宇站在程月的身后,听到声音的他缓缓抬头。
    陆老爷子的脸,比从前的脸更加的惹人心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新宇看着却是觉得没有以前的温暖。
    如果他父母的事情也跟陆霆铮和陆霆锋有关系的话。
    那他这个爷爷,绝对不是无辜的人。
    “……爷爷。”陆新宇叫了一声,但是却没有上前。
    甚至的,他脸上的冷也没有办法掩饰。
    程月看了一眼陆新宇。
    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擅长隐藏情绪。
    不过这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正好可以让人看看,陆老爷子是不是像他自己表现的那么有良心。
    陆新宇的异常,陆老爷子自然的发现了。
    这孙子,以前多喜欢往他的跟前凑,讨他的喜欢。
    但是现在却直挺挺的站在远处,不愿意过来。
    哎……
    陆老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伤心难过的闭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
    老人浑浊的眼球突出而湿润,看起来莫名的悲哀。
    “新宇,你大伯父二伯父和你大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是。”陆新宇双眼紧紧的盯着陆老爷子,缓缓点头。
    “你在怪我?”陆老爷子又问。
    “为什么?”陆新宇没有回答陆老爷子的话,而是问。
    他的语气,带着少年的冲动,又急又快。
    “为什么……”陆老爷子哑然。
    他看着眼睛前面的空处,似乎有几分失神。
    “为什么?”他又低低的重复了一句,像是在问他自己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程月猜测,陆老爷子会不会用咳血来蒙混过关的时候,陆老爷子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说了。
    “陆家,永远比姓陆家的个体更加重要。”
    “当时你大哥已经出事,我不可能再追究你大伯父二伯父的责任。”
    “这样会毁了陆家的。”
    陆新宇听到这里,一阵气血翻涌,直冲脑门。
    “你为了所谓的权衡利弊,牺牲了大哥。”
    “牺牲了你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子!”
    陆老爷子灰败的眼珠盯在陆新宇的身上。
    “新宇,你太善良,始终不懂权谋。”
    “适者生存,强者为尊。”
    “在这一场博弈中,行止输了,他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就像你的大伯和二伯父,他们此刻就正在为他们的技不如人而买单。”
    “这里面,没有对错,只有谁比谁更重要,谁比谁能活到最后。”
    “你大哥跟你一样,太重感情。”
    “不然,他不会中你二伯父的反叛之计。”
    “这也是他成长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挺过来,他就是陆家最年轻的家主。”
    “挺不过来,他就得沉入深渊,永不翻身。”
    “我从来不偏向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过多插手。”
    “我只看结果。”
    “那我母亲呢?我爸呢?”陆新宇急切的声音透着悲鸣。
    他就感觉,他父亲多年的辛苦付出,完全没有意义。
    陆家为了在京都站稳第一的位置,牺牲了他的父亲。
    说什么接他回来京都好好教养,分明就是利用他威胁他爸留在边疆。
    少年以前不思考这些,但是今天的大脑却是突然灵光。
    好多他以前想不清楚的事情,他现在终于的都想通了。
    这所谓温情的家,一开始就充满了虚假。
    “你妈的事情是意外。”陆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道。
    “至于你父亲……”
    “他对你母亲情深,是主动申请留在那里,做一个普通士兵。”
    “说起来真是可惜,你父亲本来应该是他们三兄弟之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最有出息的一个?
    程月听到这里不由觉得好笑。
    是又一个陆行止嘛?
    “如果不是你母亲的意外,他是最适合陆家家主的人选。”
    “可是……”
    “可是你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选择对你的小儿子出手?”程月接了陆老爷子的话。
    “你同样的没有阻止,任由你的两个儿子迫害了你的另外一个儿子。”
    陆老爷子准备好的悲恸表情,被程月打破。
    他惨白的脸色看向程月,带着几分怨怼。
    “老爷子,你得承认,你并不是一个无辜的老人,对吧。”
    程月故意的冲着陆老爷子眨巴了一下双眼。
    那隐晦的提醒,两人都明白。
    “咳咳咳……”陆老爷子开始咳嗽。
    肩膀剧烈的抖动,胸腔大力起伏。
    “陆老爷子,你不用担心会出事情,医生我都给你备在外面的呢。”
    “铁蛋,进来。”程月声音扬高。
    “陆老能身体不舒服,赶紧的给他扎两针。”
    “哪里不舒服扎哪里,力求不怕疼,只要结果好。”
    ”好,陆老爷子我来了。”
    欧阳铁蛋打开急救箱,拿出里面的银针,笑得一脸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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