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下课时间,独自一人去上厕所的虎麟,正要回自己的座位时,目睹了眼前的一幕。
    原先乾净的桌子,堆满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坐的椅子,也被搞得面目全非。总之,就是她的桌椅被泼了大量的鸡饲料。
    而且总觉得能闻到一股腥味。鸡饲料其实没什么味道,而且这股味道很熟悉,感觉就是厨房都会有的味道,没错,这是鸡蛋被打破的味道,看来那些味道来自抽屉,因为从这里是看不到的,虎麟这么推测,除了表面上这些恶作剧,她的抽屉也被塞满了许多「东西」。
    因为如此奇景,没有人敢接近她的位子,大家全都敬而远之,一发现她从前门回来,纷纷对她投以奇怪的眼神,有的甚至已经害怕到落荒而逃了。
    不过离开几分鐘,自己的世界观就变得乱七八糟。
    难道真的要她做什么,这些傢伙才会知道他们在和谁说话吗?
    虎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门口一直看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座位。
    然后,正如她所想,几个不知死活的男同学,从她后面出现,因为「正巧」她也在场,这些傢伙一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对虎麟的座位比手画脚:
    「咦?皆卜,你的座位怎么变成这样,才几分鐘不见而已耶。仔细一看,这不是饲料吗?现在不是才第一节下课吗?才刚吃过早餐,你又肚子饿了啊。」
    其他人一听,非但没有劝阻,反而躲起来偷偷取笑。
    「喂,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有一股腥臭味,好像是鸡蛋的味道?」
    甚至还有人跟着起鬨,捏着鼻子带着无法认同的声音,走向虎麟的座位,光明正大地把桌子转向他们这边,让虎麟可以看得更清楚,她的抽屉是怎样的惨状:
    「不会吧,皆卜,你在搞什么,竟然是破鸡蛋!下蛋就算了,至少也要尽到职责吧?竟然全都弄破了,这样可不行喔——」
    说话的傢伙右耳被虎麟比出的枪射穿了。
    只要把水加速到一定高度,就能做到这样,轻易切割物品。耳朵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是真的啊。老实说,她破坏得毫无手感,耳朵果然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
    说话的傢伙恍惚了一下,在那之后才迟了一拍,感觉到比穿耳洞更痛的痛楚,按着自己已经没了的耳朵,不敢置信地大叫失声。
    其他人看见,原先脸上的喜悦,全都跌入谷底,成了深深的绝望。
    「人家要把你们全都杀了。」
    虎麟将这句话当成引爆弹,开始了向全班单方面的报復。
    不管是取笑的、冷眼旁观的,还是凑热闹,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反正她也不确定把她搞成这样的,究竟是谁,再说了要是搞垮一个,下次又会换另一个,与其这么麻烦,不如一次解决乾脆了事。
    后来,这件事「没有」闹上檯面。
    而虎麟也和平时一样,照常去学校上课,因为这件事被迫离开的,是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班上同学。虎麟不确定那些傢伙为何会离开,因为目睹了当天的事发经过,还是被她失控的攻击所伤,她只知道这时的她已经是一个人。
    彻头彻尾的一个人。
    她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因为这件事的关係,她发生了全面性的转变。
    她发现自己也是有主见的,并非大家取笑的那样,无法离开鸟巢的雏鸟,什么事情都要父亲做决定。
    她会大动干戈,和所有人一次清算全部的帐,就是她自己的意思。
    根本就不是大家说的那样,只是一隻任人宰割的鸡,她也不会一辈子都照着父亲的意思去做。
    说穿了,她今天会变成这样……都是父亲的责任。
    要是父亲不要插手到这个地步,她会成为大家霸凌的目标吗?
    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唯独她是那样,因为她总是特异独行,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其实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不是只有在孩童之间,才会演变成纷争或暴力的开端,只要是在人类的社会,一旦与他人不一样,就很容易成为显眼的标的物,然后遭到关切,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自己亲身经歷,虎麟比谁都更认真研究这个议题。
    但是,还没多久她就放弃了。
    实在太麻烦了。
    以往,都有父亲替她开路,她不需要烦恼或思考,现在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辛苦过,不懂得这段过程要有多少耐心,所以……这时的虎麟依然把过错怪到父亲头上。
    要是能让她提早经歷这些就好了。
    现在的她,就像那些富二代,从小衣食无缺,所以出了社会什么也不会。
    回过头来,自己想对父母说的,却不是感谢的话语,而是满满的责备。
    今天她闹出足以震惊全国的伤人事件,父亲还在背后偷偷替她擦屁股,不只是把事情压了下来,甚至不让她知道。
    皆卜虎麟——不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皆卜虎麟——该憎恨的,不是那些霸凌她的同学,而是她的父亲,把她搞成这样的皆卜炼轰。
    她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
    唯有杀了这个男人,她才能摆脱这般宛若被诅咒的人生。
    目标已经确立,接下来就开始拟定计画。
    不过,这个计画要先提出一个前提,那就是她之后面对的,是怎样的大人物。
    经过这次事件,即使是虎麟也能看出什么了。
    父亲之所以能把她闹出的风波全压下来,还弄得一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就是因为其当家之身。
    光是亮出头衔,就能让整个居神低头,居神最高的身分地位。
    也就是说,即便父亲什么也不做,就能让别人听话,她的生日派对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也能做到尽善尽美,所以要是父亲有心,别说她有没有胜算,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会被杀掉。
    他们之间的差距,早已不是单纯的数字或距离能计算。
    她唯一能断言,就是虽然他们是父女,她和父亲有血缘关係,他们之间不存在纯粹的信任,因为没有信任,父亲才要她一定要听话、接受父亲所有安排。
    他们之间是没有感情维系的,有的是上下关係。
    她是父亲的作品,父亲则是塑造她的艺术家。
    这样的话,她对父亲也不可能抱持尊重或崇拜的情感,一直在这样家庭成长的她,不会有这些情感。
    这个背景也让她想到另一件事:她没有母亲,她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
    其实父亲也不是没有解释过,这个男人是这么说的:她的母亲已经早一步去天堂了,具体的原因身为父亲的自己也不清楚,不过没关係,即使这样他也会给她最好的未来。
    现在想想,原来从那时起,自己就活在谎言中了吧。她一直活在谎言的世界。没想到那个男人卑鄙到,连她母亲真正的下落也不说清楚。和她高谈阔论一大堆废话,其实就只是想替自己找台阶下,掩盖名为真相的东西。
    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祕密吗?像是……其实她会没有母亲,都是因为某人的意思。
    不过,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
    这个男人极其病态,每天……甚至到了每一秒都得交给他去打理,超乎想像的控制狂,哪有人受得了,所以她的母亲才会选择这条路,寧可拋下她也要放过自己。
    然后,就这样,她成了母亲之后,下一个受害者。她不会憎恨这个她毫无印象的母亲,归根结柢,要不是父亲有病,母亲也不会在她学会说话前,就离开她的身边。
    有问题的是皆卜炼轰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毁了她们母女的人生,那她就要连同母亲那一份,一起讨回来。
    只是杀掉实在太便宜他了。
    她要报仇,她要策划一个完美到会让这个人渣在死前察觉跑马灯存在的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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