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摇头:“如果陆吾还在的话,祂应该能做到。当初祂才是昆仑的管家和秩序维护者……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不要像我一样把自己融入不死树。”
    陆尧楞了一下:“你现在……是不死树了吗?还能这样?”
    “不用在意,这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她手指插入额头的长发捋了捋,脸上有些烦躁。
    “原本昆仑推进的三个方向,羽化、鬼神及世俗,目前看起来前两个都失败了。唯有世俗符合预期,虽然成长可能较为缓慢,但拥有最多的可能性。”
    “你会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世俗这条路的确是希望。”
    陆尧有些迷惑:“推动这三个方向,最终是要做什么?”
    “直面世界。”
    陆尧更是听不懂了。
    西王母凝视着陆尧:“你认为,你看到的世界,就是它本来的样子吗?你认为,你看到了真实世界吗?”
    陆尧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论人还是神,都有其局限性。”西王母指了指自己眼睛:“人以眼睛作为主要观察方式,所见即世界,但那不过是世界留在眼里的倒影。”
    “神明呢?是以【神格】作为另一只眼睛,能看更远更深,同时还能触碰到那些更远和更深的地方。”
    “像是现在。”
    西王母抬起右手食指,指尖戳着自己左手手背:“我们能看到,是手指触碰。但如果我们没有这双高高在上的眼睛,那么只能感觉到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要如何去理解这种现象呢?是我们的手出了问题,还是外界有什么东西诞生了?”
    “双眼所见,身体所触,构成了我们对世界的勾画。”
    “但各种生命都不过是盲人摸象,画出来和理解的都是自己所知。”
    “这本身并不影响生存,因为只要能活着,对生命而言就足够,一切都是为了存活。可惜,神格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单纯的平稳状态。”
    “我们获得了神明身份,第一次站在虚空层面上俯瞰一个个世界,审视我们自己的力量,追逐突破我们既有的极限。我们不再满足于眼前,而是看向更远。”
    “这一切疑问的答案在超限区的真理侧,那些律则构成了真实世界的现象结构。不论来自虚宙还是实宙,其实在虚宙人眼里,我们也是来自于虚幻,在我们眼里,他们是梦中、玉石里、枕中、壁画上的人……彼此并没有区别。”
    “当然,直面世界本身就是一件极端冒险和恐怖的事。对于大多数神而言,这是一项不智的选择。”
    谈及真实世界这一话题,西王母肉眼可见地兴致高涨,声调也轻快了不少。
    “不过在很多年前,早有人走过这条路。据我所知,灵族在旧日时代里一直在致力于破解真理侧的各种律则……你知道为什么灵族要这么做吗?”
    陆尧想了想:“维持它们在虚宙的统治。”
    “说的没错。这是一个现实原因,还有一个动力原因,它们想要缔造新的超脱者。必须利用律则的力量,才能成为超脱者,按灵界记录,唯有超脱者能直接触碰和改变律则,以及破壁。”
    西王母轻声说:“在过去的旧有记录和传闻中,只有两个超脱者。一是【旧日统治者】,二是将其取代和封印的【灵王】。”
    【畸变双缝】事件时,陆尧就听过超脱者的说法。
    诸神基本都认可灵王就是超脱者,还怀疑双缝是灵王投影,其实这不过是太岁遗失在外的两条肢体。
    他忽然想到:“薨役呢?它们没有超脱者吗?”
    “它们……”
    西王母皱起眉。
    “不能谈论和描述它们的事,不论任何方式传递了它们的信息给他者,都会引来关注……”
    她手指指了指头顶。
    陆尧立即会意。
    天上的「黄道星轨」。
    难怪完全没有听到神或人直接谈及或记录薨役,就仿佛它们不存在一样。
    这是不能触碰的禁忌。
    「黄道星轨」会对谈及它的人进行定位。
    第861章 残星闪耀
    “我似乎讲的太多了一些,不知道对你现在的阶段会不会有些负担。提前知道一点会对人有帮助,但如果太超出能力范畴,那就只会带来压力。”
    西王母看向陆尧,伸出右手食指:“能让我用【望气术】看看你的现状吗?”
    陆尧手指和她轻轻触碰。
    手指传来一点刺痛感。
    “……”
    西王母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继而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的光晕变成了金色:“了不起的神威,你已经比我当初强得多……那就没什么好忌讳了。”
    陆尧这时想起,自己也能注视各种生命,能通过热成像般的颜色辨人。
    绿色代表生命特征良好,黄色代表健康情况不太好。
    他看向对方:“什么是神通?”
    刚才西王母几次说起这个词,陆尧却毫无头绪。
    他之前完全没有见过神通这一词条。
    “就是专属能力,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称呼而已,不用在意。”
    西王母眼神一动:“既然你有这样的力量,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换。我教你使用【五残星】的办法,你帮我对付东王公,怎么样?我会先给酬劳,你事后履行帮助就行。”
    陆尧直言:“东王公的情况……”
    听完后,西王母点点头:“他绝不会那么容易被锁住。我知道他已经逃脱,靠我一个很难再次抓住他,所以请求你的帮助。”
    陆尧声明:“他也可能已再次蜕变成羽人,我也没有办法能消除不朽者。”
    他绝不承诺自己做不到的事。
    “无妨。”
    西王母说:“为了脱困,他对自己使用【李代桃僵】。任何力量形式都需要相应的载体,如果他想要再次恢复这一神通,就必须找回东皇君的身体。”
    “他哪怕变成羽人,也不再是鼎盛时期。你只要找到他,帮我确定他的位置和情况,我会让「司天之厉」去动手。”
    陆尧心说这倒可以接受。
    情报算是自己半个专业领域。
    “好。”
    “记住这一段。”西王母口中轻声颂念:“天池开泰,清灵圣母……”
    陆尧一一记下。
    “去【王母墟】,对「司天之厉」念这诏令,它就会将【五残令】交给你。拿着那东西,你就可以召唤和使用【五残星】,具体方法如下……”
    “这是我研究了很多年,才掌握了调用「黄道星轨」的一小部分力量,也算是我最大的成就之一。”
    西王母面色严肃地说:“拿着它,善加利用。还有,要小心东王公,他仍旧非常危险。”
    陆尧迟疑片刻,还是将话直说:“东王公,真的是因为羽化飞升而叛出昆仑吗?”
    关于这点他有很多疑惑。
    昆仑当年的内乱显得十分怪异,忽然之间就爆发了内讧,死一个,反目成仇两个,最终造成了昆仑神话的第一次衰落。
    “当然不是。”
    西王母嘴唇翕合:“当年在昆仑,东王公专门钻研羽化登仙之术,他对羽人与咒族非常了解;我的精力则是投入在旧神与世俗上,以不死树和瑶池作为基础进行各种尝试;陆吾是昆仑秩序的维持者,昆仑中的各种生命及奇观都由他管辖,诸神纷争也由祂处理。”
    “陆吾遇害,是因为祂得知了东王公的秘密。东王公想要用神通【李代桃僵】将自己变成【旧日统治者】,以掌控和统御所有的羽人。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变成【超脱者】。”
    “所以东王公一直在引导和煽动昆仑诸神登仙。他用我的不死药将诸神羽化,并将它们投喂给虚弱的【旧日统治者】,以取悦那残缺的旧日意志,推动【李代桃僵】的进度。”
    “陆吾是被东王公召唤出真理级虚灵【壶女】所杀,尸骨也被壶女彻底吸收。当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我留在这里,也是想要找到其他被东王公所害的旧神和亡者,从它们那获取相关信息……”
    她眼睑微微下垂:“东王公性格极度坚韧,现在他虽然实力大损,但终究会卷土重来,这一点我绝不怀疑。”
    “可他背叛了昆仑,叛徒必须死。我将亲手结束他,把昆仑的事做个了结。”
    西王母眼神坚毅。
    陆尧点头:“明白,我会竭尽所能去关注他的动向。”
    “那么,有消息就来黄泉找我吧。”
    西王母眼里的光消失,整个人沉入黑暗
    ……
    陆尧再次睁开眼,发现前方空无一人。
    旁边只有三叉脑袋的哈罗,以及静静流淌的黑白忘川。
    “你没事吧?”哈罗三个脑袋就像是爪子合拢一样,都指向陆尧。
    “没事。”
    “那就好,刚才的那个旧神与你接触了一下就消失了。”
    哈罗声音严肃:“很古怪,我居然无法识别对方的身份,只看到一个称号【无上清灵元君】。”
    陆尧说:“她是上一代的西王母,或者准确说,是称号所展开的形态,保留着西王母过去的记忆和意识……”
    他毫无隐瞒地讲了前后。
    听完后,哈罗三个脑袋动了动:“你等我一下。”
    它转而对着水面大喝:“忘川冥兽!出来,有话问你!”
    里面不情不愿地钻出四根息壤包裹的触手。
    哈罗和对方凝视了一阵。
    没多久,那触手缓缓缩回忘川。
    三头犬这才开口:“冥兽看到,【无上清灵元君】和【泰山府君】曾在忘川边见过面,祂们谈论时,的确表现出了那位就是西王母……不过祂与不死树融为一体,变成极其特殊的旧神形态。”
    陆尧于是也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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