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不少村民都在家门口和邻居谈论昨晚之事。
    “也拿你家东西了?”
    “是啊,昨天刚从镇上买的烤鸡,我还没来得及吃呢。”
    “你们那算什么?拿走了我家一串钱呢,说要回去看看是不是赃物。”
    “赃物?我看,他们就是想趁机搜刮钱。”
    ……
    王村长途径此地,听见大家议论,出言呵斥:“别说了,他们拿都拿了,就当是咱们倒霉,还能去要回来吗?”
    众人心中不服,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敢小声嘀咕几句。
    王村长不再理会他们,朝薛家大门张望了一会儿,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心内颇为不安。
    毕竟昨晚要不是他多嘴提那一句,那群差役未必会特意去搜寻薛家。
    突然,“吱呀”一声,薛家大门被打开,率先走出一个女子,正是薛灵栀。
    她的那个赘婿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
    见二人安然无恙,村长稍稍放心一些,上前几步,关切询问:“昨晚衙门来人,没为难你们吧?”
    薛灵栀立刻苦了脸:“为难了!他们来了两回,第一回 拿走了我们两壶酒,第二回拿了一对石榴摆件儿。那石榴摆件儿可不便宜。”
    “他们没说别的?”王村长追问。
    “那没有。”薛灵栀摇头,心想,这也不算撒谎。
    “都一样,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被搜走了一点东西,人没事就行。”王村长点一点头,又看向那位张公子。既然差役们都又来确认过了,那应该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瞥一眼薛灵栀手里的篮子,王村长问:“你们这是……”
    “去祭拜我爹。”
    “嗯,成婚第二天,是该去祭拜一下。你们去吧,我就不耽搁你们了。”
    薛赵二人辞别村长,迳直去村外墓地祭拜。
    薛灵栀给爹爹烧了点金银纸钱,又将坟前好好打扫了一番。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这位张公子的事情。当初他曾言明不会久留,如今她赘婿已招,他伤势也有好转,所以他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第31章 娘亲
    察觉到身侧薛姑娘若有若无的视线,赵晏皱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薛灵栀连忙摇头,佯作无事发生。
    毕竟对方刚配合她假成亲,她现在就打听人家什么时候走,未免有催人离去、卸磨杀驴之嫌。
    其实若没有昨夜之事,她不介意他多留一段时日,反正也不差他那一口吃的。可只要一想到他的一些古怪之处,薛灵栀就心下不安。
    他到底是不是衙门要找的人呢?如果不是倒也罢了,如果是,该怎样尽量自然地劝他离开呢?
    她毕竟是个本分人,经不起折腾。
    赵晏眉拂了她一眼,缓缓说道:“薛姑娘,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的。”
    口中说着没事,却悄悄偷看他两三次,皱眉抿唇,神色古怪。他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忆桦
    “啊?没事,真没事,真的。我只是在想,咱们的称呼是不是可以换一换了?”薛灵栀反应极快,立马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煞有其事,“成了亲,你总不能还叫我薛姑娘吧?我也不好再叫你张公子。”
    “你想怎么换?”赵晏面无表情,“娘子?相公?”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别扭。两人假扮夫妻而已,不必太认真吧?
    再说,娘子和相公,正经夫妻之间有这样叫的吗?
    薛灵栀同样觉得尴尬,她摆一摆手:“算了,要不,你就像李叔李婶那样叫我栀栀吧,我叫你二郎,好不好?”
    “随你。”赵晏没再反对。
    薛灵栀暂时抛却杂念,一脸期待:“那你先叫一声试试。”
    “叫什么?”
    “叫栀栀啊。”
    赵晏张了张口,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可就像是带着某种禁忌一般,就在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他脸色微沉,只说一句:“走了。”便大步往前走。
    薛灵栀也不恼,只要应付过去就行,她又不是真的在计较称呼。
    昨夜几乎一夜未眠,赵晏实在是困倦,刚一到家,便要回房休息。
    杂物间安安静静,除了他并无旁人。
    他心念微动,缓缓启唇。
    “栀栀”两个字从他口中发出,并无任何困难。只是不知怎么,念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会不自觉地紧张。
    真是见鬼。
    ……
    薛灵栀不知道他的这点小动作,她忙着找街坊四邻归还物品。
    ——她昨日成亲,有些物事是邻居们借给她的,如今自然要物归原主。
    刚到李家,李婶便同她说起昨夜之事,拉着她大吐苦水:“那些人真跟土匪一样,把你李叔好不容易得的一只人参都抢走了。”
    “是呢,把我的石榴摆件也被拿走了。”薛灵栀附和。
    李婶压低声音,提出一个猜测:“你说,昨晚那群人会不会是土匪假扮的?”
    “不,不会吧?冒充官差可不是小事。”薛灵栀微愕。她从没想过这种可能。
    李婶想了想,缓缓说道:“也是,要真是土匪,那胆子也太大了一点。我昨晚刚听他们问的时候,还以为他们要找的是张二郎呢……”
    薛灵栀心里一咯登,却听李婶又道:“不过,应该不是吧?我听见他们也去了你家。好像还去了两回,是不是?要真是他,还能不把他带走?”
    “对对对。”薛灵栀连连点头,“肯定不是他。差役昨晚来我家两回呢,也没说他是。”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怀疑过张公子是差役们要找的人。
    不过,正如李婶所说,两次都没认出来,或许真的不是找他的吧?
    这样一想,薛灵栀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一些。也许真是她多虑了?可能就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怕误抓呢。
    略一思忖,她不好意思地请求:“李婶,我家二郎身上有伤的事,能不能帮我继续保密?”
    “这还用说?这么久了,你可听见我对谁说过?我知道村里有人不安好心,若真说出去,指不定有谁想着你们好欺负,暗地里使坏呢。不单是我,你李叔也没对人提过。昨晚,那群差役来问,我们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的。”
    薛灵栀笑笑,越发感激:“我就知道,李叔李婶对我好。”
    ——倘若他们夫妻俩昨晚多说一句伤势的事,差役们肯定不会轻松放过,至少要认真检查一下伤。届时,不管那姓张的是不是衙门要找的人,都免不了一场麻烦。
    “你才知道啊。”李婶含笑嗔怪。
    因为家中还有一些东西尚未归还,薛灵栀没有久待,略坐一会儿,就告辞离去。
    昨日所借之物,除了托盘、毡布,还有一些桌椅。
    小物件倒也罢了,稍大之物,她拿着不免有些吃力。于是她干脆去杂物间找赵晏。
    站在窗口,她扬声唤道:“张公子!二郎!”
    杂物间的窗纸被昨晚搜寻的差役弄破了一个不大的洞,还没来得及修。
    因此,站在窗口的她好巧不巧地便和房内竹床上的人四目相对。
    赵晏瞳孔骤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合上衣襟。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有事?”赵晏走下床,将窗子彻底打开,神色稍稍有些不耐。
    ——他昨晚为掩饰伤疤,特意抓出来一点新伤来掩饰。初时还好,方才感觉新涂的药似乎蹭掉了一些,他正重新上药,不料薛姑娘竟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
    那些差役也真是,办事能力不济,破坏本事一流。
    薛灵栀觉得尴尬,同时又有些不服气。她暗自腹诽,挡什么挡?又不是没看过。昨晚你不是还自己主动脱衣裳吗?这会儿倒讲究起来了。
    但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出口。她只简单说明来意:“你能不能帮我去还东西?我一个人不好拿。跑两趟的话,也太奇怪了。”
    毕竟家里还有个男人,她一直不使唤,难保不让人生疑。
    赵晏按一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现在?”
    “本来一大早就该还的,这不是先去我爹坟前祭拜了吗?才拖到这会儿。要是我一个人能拿住,我就不叫你了。”薛灵栀低声解释。
    话说到这份上,赵晏不好再拒绝,直接起身走出房间:“要拿什么?”
    薛灵栀眼睛一亮,忙抬手一指:“这儿。这一条板凳和一个托盘,都是从李太爷家借的。李太爷你还记得吧?就是那天帮咱们说话的那个。能识字、念了婚书……”
    “有点印象。”
    “咱们把板凳和托盘还回去,再赠一包饴糖,算是分喜。”薛灵栀想了想,“你身上有伤,只拿个托盘就行,托盘稍微轻一些。板凳我来拿。”
    赵晏眉心一跳:“……也不必如此。”
    他的伤又不在手上,一条板凳还是拿得动的。
    然而不等他动手,薛姑娘已经抢先拿走了板凳。
    虽同在花溪村,但李太爷家离得稍远一些,与薛家隔了一条街。
    李老太爷昨晚受了惊吓,这会儿才稍好一点。见一对新人来还东西,他打起精神,留二人说话。
    “大郎闺女,你虽是妻主,招赘了上门女婿,但切不可因此而骄横无礼。还有你,二郎是吧?既然做了赘婿,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夫妻俩要相互扶持,相敬如宾……”
    细细叮嘱一番之后,李老太爷又提起薛家众人:“你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那些长辈或有不当之处,你也别往心里去,更不可记仇。说不定哪天你还得靠他们呢……”
    薛灵栀不爱听这种话,但也不至于当面反驳,她低眉垂目,面带微笑,做认真聆听状,偶尔应和一两句。
    李老太爷越发满意:“果真不愧是大郎的闺女,读书人就是教女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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