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嘉屹独自静坐在21楼的公寓里。
    他面容冷峻,像一盏枯灯,只偶尔抬起腕表扫时间。
    兔子机器人机械的声音播报到22点整。
    水央的电话这时打来,陈嘉屹接起。
    她的声音已经浮现了些醉态,嗓音绵软无力。
    “哥……我,我回来了,你下来接我。”
    陈嘉屹深呼吸,随即捞起外套起身阔步往门口走。
    男人盯着电梯里显示屏的数字缓缓下降,目光意沉,像浸着冰冷的海。
    行至楼下,他看到妹妹正半倚在一个年轻男生的怀里往门口过走。她胀着绯红的脸,嘴唇红润,走路走着踉跄,扒着男生的衣襟不松,不知道嘟囔着什么。
    而这头水央低声嘟囔的是……
    “一会儿你就说你是我同学,我喝多了,送我回来,听懂了吗?回去微信给你转1000小费。”
    水央刚才请这位新人模子哥帮自己一个小忙。
    计柏生看向走过来的男人,僵硬地回复:“…啊…嗯。”
    ……
    陈嘉屹快步走过去,他沉着脸,近乎暴戾地把水央从男生怀里扯过来,然后就闻到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重酒气。
    陈嘉屹微微拧眉,邃幽阴沉的目光扫过去,看向呆滞的男生。
    计柏生无言看着女孩在那软绵绵的装醉,他也吃不准这是谁,看着年纪约摸没比他大几岁,气势却很迫人,他只能照着雇主的指示解释。
    “您好,我……我是她的同学,她只是喝了两杯就醉成这样,我,我负责把她送回来……”
    他越说越磕巴,因为他看到面前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陈嘉屹的眼神冷硬,眼眸深处像凝结了一层冰霜。
    当男人以这样的目光打量计柏生时,他感到自己被一头野性的狼紧盯,那是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预感。
    计柏生有些被压制,只能僵硬礼貌微笑着。
    陈嘉屹开口:“今天她没有和你们一起出门,她也没有喝醉过,明白吗?”
    计柏生:?
    他有点没有明白男人的意思。
    陈嘉屹抱着水央,他腾开一手从钱夹里掏出一沓钱递给男生。
    随即点拨了下面前的人:“不要到处声张,这是对女生最起码的礼貌。”
    计柏生点点头,对面显然把他当成了女孩的同学,他自然很知道这其中的谣言是非。
    “当你来回的打车费了。”
    陈嘉屹说完就没再搭理他,把手里拿着的外套一挥罩在妹妹的身上。然后紧紧揽着她往单元楼走去。
    所以这到底是她的谁
    计柏生呆愣在原地数秒……他数了下手里的钞票,刚好1000。
    这两人可真有默契……
    感觉今天啥都没干,净赚了2000。
    ……
    进门后,陈嘉屹先是蹲下给妹妹换鞋,水央装作有些站不住,东倒西歪摇晃着脚。
    陈嘉屹抬头睨了她一眼,只得使力抓住她的脚踝,把拖鞋套了上去。
    换好鞋后,水央懒懒地被哥哥抱着拖到客厅,再毫不留情扔到沙发上。
    她知道他肯定生气,但她就是想看他这种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她索性装得一醉到底,从沙发上坐起来,然后叁两下把身上的衣服解干净,只留下一件胸罩。
    陈嘉屹:“……”
    他训人的话刚到嘴边又被迫咽下。
    水央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哥哥。
    而后故技重施,盈盈说道:“哥,我热。”
    陈嘉屹阖眼捏着眉角,他太累了,赶着飞机在晚上回来,看到的是烂醉如泥的妹妹。
    然后见他就叁下五除二开始脱衣服。
    水央好似醉意朦胧地从沙发中站起,步履显得维艰,陈嘉屹不得不伸出臂膀稳稳地捞住她。
    她轻盈地如同一片落叶,顺势飘入他的怀抱。唇瓣轻柔地抬起印在他的锁骨上,隔着乳罩将奶子压向他。
    那种湿润又饱满的触感,仿佛是日光下粘稠的树脂,一旦被包裹很难脱手的温暖黏腻。
    这一刻,陈嘉屹再一次感受到有些无所适从。
    和上次含他手指一样,每一次在妹妹醉后,他显得都有些局促。
    陈嘉屹久未见她的那股思念终究占了上风。
    他劝自己不要太动气,只不过高考完和同学出门去玩,跟他已经报备过了。喝得多了没事,他明天忙完再回来教训就是了,现在是她的身体为大。
    他在心里默念,不能动气,刚见面就吵架,会又吓到她。
    他也能看出来刚才那男生看水央的目光很自然大方,似乎没有什么情愫涌动,确实不太熟的样子。
    男人低头看了眼怀里没骨头似的妹妹,都有些怀疑是她故意使坏。
    现下他没办法,只好先抱着妹妹,给她套了件衣服,轻声哄道:“哥哥抱你去洗漱,然后再睡。”
    水央在他怀里摇摇头,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一使力,陈嘉屹避无可逼跟她一起陷进沙发坐垫。
    陈嘉屹害怕压到她,下意识用手撑在水央身体的两边。
    水央湿漉漉的眼睛抬眸直视他。
    语气听起来很是委屈:“哥,其实我最近心情很不好,所以才想去喝酒的。”
    “怎么了?”陈嘉屹坐到她旁边,水央顺势窝进他的怀里,膝盖在沙发上收起来,磨着他的大腿。
    水央泫然欲泣,抽噎两声便开始她的表演:“我知道哥哥担心我,可你给我装监控,不就是不信任我吗?”
    “哥,你一直都很疼我我是知道的,我也很想你,想你赶紧回来……可你要是觉得我不好管教,就不要管我就好了。”
    她依偎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嘴里说着示弱的醉话,心里却无比平静。柔和灯光洒落在她的面庞,映照出她那漂亮冷淡的眉眼和清明的眼神。
    陈嘉屹转头看向水央倚着他的头顶。
    他语气甚是平静,徐徐为自己解释:“没有不信任你,但你最近确实不听话。”
    水央心底冷笑,她闭住眼睛酝酿,过了两秒,她抬起眼眸,眼睫已被水浸润。
    “是我不听话吗?”
    她暗自调整位置,萤萤泪水恰好滚落,顺着脸颊滑过精致的下巴,滴在身旁男人的虎口处。
    陈嘉屹心脏微微抽缩了下,顿时缄默地说不出话。
    水央眼圈泛红,抬手勾着哥哥的脖子,凑得更近,脸贴着他胸前的白衬衫,雪腮上挂着泪,显得可可怜怜。
    女孩儿难过地假意撇开眼,“算了,有了前车之鉴,哥哥是不可能原谅我了。”
    陈嘉屹低醇的视线放得一柔再柔,向她解释着:“哥哥没怪你,只要你保证从今以后好好听话,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水央没说话,依赖的蜷缩抱着他,抬起右腿的膝盖向前微微顶到他的腿根,在他怀里吐气如兰。
    他顿了下,感觉身下隐有异样,伸手握住妹妹不安分的腿,又补充道。
    “监控的事,哥哥也知道你不开心,我现在回来了,会把它关掉。”
    不在她身边的时候,陈嘉屹也被唤醒了分离性焦虑,仿佛又一次变成失去航线的轮船,在航线上漂泊。他看不见她,就必须想时时刻刻掌握她的即时动态。
    她长得越来越大,他就越来越和自己的恐惧和不安作斗争,如同被细丝悬吊的钟摆,经常害怕她被别人的一举一动所引诱勾走。
    他想,他会在之后为她筹谋好一切,没有人会比他对她更好,他可以永远不结婚,只要她待在他身边。
    水央翁声啜泣:“好,哥哥要说话算话。”
    最后一次赌注,水央在心里想。
    陈嘉屹点头算作保证:“只要你不乱跑,我会的。”
    窗外星光稀疏,水央的兴致如同退潮的海水,她玩得已经有些意兴阑珊,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听话,乖,待在他身边……
    才怪……
    她把头从他身上侧开,逃避开束缚她的枷锁,有些懒散厌倦地闭住眼睛装睡。
    陈嘉屹知道妹妹醉酒后会变得很情绪化,他认命地抱她去给她擦脸洗漱。
    夜深,他把妹妹抱着放置在床上。
    水央睡眠的的呼吸平稳,他替她耐心地盖上一层薄被,把她脸上散乱的碎发理好。
    周围只有一件昏黄的壁灯散着光。
    他的视线留恋地扫过水央好看的眉眼、醉酒后染上玫瑰色的脸颊,最后徘徊在她微润的嘴唇上。
    他有点忍不住,却只将唇覆印上水央的额头。
    是爱她怜她的想,她的那些烦闷的小情绪在他心里变作具象化,他一日一日在监视器里看着妹妹越来越沉静。
    他的不安快要溢出来,陷入自疑的消沉中,不松开她她好像会变得难过,松开她他又患得患失。
    没有人知道他孤坐着等她时候的心,像被时间遗忘的荒原。原来在他推开她,嘴上说着为她好,可她真的变得和他想象中的妹妹已经开始不一样时,他却慌了。
    他不想顾此失彼,在徘徊和犹豫之间把水央推得越来越远,他只想她在他身边。
    做亲人做爱人都可以,他没有办法再接受人生难得珍视的东西一次又一次离去。
    “哥哥好想你。”男人眉眼温柔,轻声说。
    ……
    没有回应……
    她看起来睡得很熟。
    夜晚过于寂静,鱼缸中的金鱼在水中轻轻摇曳,它们的鳞片在灯光下很漂亮,仿佛是唯一能听到他思念的生灵。但也只能记住那短暂的七秒,随后便将一切遗忘。
    水央侧着头,眼皮微弱地动了一下。
    她没有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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