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原本也不是啥大事儿。若能帮这位大人得偿所愿哄得美人在怀,就是眼前最重要的大事。偏偏这个祝大人是个情种,只会自己躲在角落里害相思,还三令五申不许伤害那个女人!”
    胡遮重重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祝明业简直蠢得不能再蠢。他那么大的官儿,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直接将人掳回去强占了难道不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比如,历小雨就是这么到了他身边。
    甭管当初愿不愿意,如今历小雨还不是满心都是他,对他撒娇对他放浪,哄他开心?
    历小雨并非整日躲在宅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当然关注胡遮的事情,会派人去打听与胡遮相关的事儿。
    她一双楚楚的眼睛望着胡遮,听着他抱怨,做一个温柔的倾听者,时不时配合地露出惊讶、无奈的表情。
    实则,胡遮说的这些事儿,她都知道。
    她抬起纤纤素手搭在胡遮的肩上,软着嗓音说话:“爷,奴家有个主意,可能有些蠢笨。但是……您听一听呢?”
    “你说。”胡遮随口敷衍一句,手已经开始不老实地解历小雨的衣裳。
    历小雨欲迎还拒地躲了躲,娇笑了两声,趴在胡遮的怀里,眨着水汪汪的脉脉眸望着胡遮,她撒娇般说道:“找个机会,给那个女人用鸳鸯香怎么样?”
    胡遮皱了下眉,摇摇头,烦躁道:“祝大人不准动那个女人。”
    “可是……”历小雨凑到胡遮面前,含羞带怯地说着,“可是若让那个女人失身给祝大人,才能打破这僵局。让那个女人心软呀。”
    “再说了。祝大人那么大……”历小雨夸张地张开双臂,“那么大的官儿,正如爷说的,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只要让他尝了这么一回。他得偿所愿了,也就把人放下了,哪里还会在意爷是不是忤了他的意思?说不定还要夸爷做得对呢!”
    胡遮豆大的黑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飞快思索着。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主意,只是一直忌惮着祝明业不准他伤害扶薇,从而没有下手。
    “而且呀,若爷担心此举太冒失了,可以不告诉祝大人呀。咱们先把事情做了。若是让祝大人高兴了,再去邀功。若祝大人不高兴呢,咱们就找个人背锅就是了嘛。”
    “你这个小机灵鬼!”胡遮笑着伸手在历小雨腰间挠痒,逗得历小雨花枝乱颤地求饶。
    胡遮舔了舔嘴唇,纵使有些无力,也硬撑着起身,抱着历小雨往床上去。
    不多时,胡遮累得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旁的历小雨转过脸,巴掌大的小脸上没了先前的妩媚和讨好。她望着胡遮的目光,满是嫌弃和……憎恨。
    ~
    接下来几日,宿流峥都没有再来绘云楼。
    一场暴雨过后,天气一下子冷下来,寒风透过门缝窗缝吹进来,带着彻骨的寒气。
    扶薇站在二楼的书橱前,随手拿出一卷书来翻了两页又塞回去,再换一本翻了翻,再塞回去。如此反复,半天都没找到一本想翻的书册。
    “来人!”扶薇提声,声音又冷又烦躁。
    蘸碧急忙快步从外面进来,飞快瞥一眼桌子上的水还飘着丝热气,知扶薇没有喝完。她转眸望向扶薇,问:“主子有什么吩咐?”
    “秋火真的死外头了?”扶薇怒声质问。
    蘸碧了然。她知道扶薇这是因为秋火还没有查到谋害宿清焉的幕后凶手而发怒。
    “我再派人去催!”蘸碧赶忙说。
    扶薇也知道对蘸碧发脾气没有用,她压了压火气,在桌边坐下。
    蘸碧快步出去送信,又在心里嘀咕——
    扶薇遇刺的次数很多。最近两年还好了些,头几年扶薇刚执政的时候,想要她性命的人简直多不可数。
    有时候能查到刺杀的幕后主使,有时候也会查不到。毕竟幕后之人胆敢派人刺杀长公主自然是派出不怕死不怕言行拷问的杀手。
    后来扶薇也不再执着于调查凶手。
    蘸碧还记得扶薇那个时候云淡风轻地笑着,她说与其花费心力调查,不如把时间和人力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毕竟想要取她性命的人……几乎是满朝文武。
    如今好了许多,至少朝堂之中也逐渐有了很多文官武将陆续支持扶薇,不再因她无名无分执政而天然敌意。
    蘸碧叮嘱完送信侍卫,刚要转身,听见一楼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蘸碧脸色微变,快步走下去查看,看见是宿流峥的时候,微怔之余,脚步也慢了下来。
    宿流峥快步往楼上去,站在楼梯半截的蘸碧赶忙侧着身子躲避。她不由望向宿流峥,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件白狐裘。
    扶薇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她面无表情,实则在心里筹谋着。
    人人都说她一个女子当政,是因为贪慕权势。
    可扶薇最初扛着所有人反对上朝参政时,不过是因为阿斐年幼,不得不自保的无奈之举。
    这些年艰难走下来,遇到无数的磨难和危险,她都没有惧过。可是现在宿清焉被她连累地枉死。
    她这个长公主当真是那些老臣们的眼中钉?权利争斗你死我活,扶薇以前也做过向政敌暗下黑手的事情。她愿赌服输,以前从不怨。
    可是宿清焉死了。
    宿清焉的死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拍在她的脸上。
    权势再大不过仍是一人之下,难道当真要她坐在龙椅上,才能将那些政敌变成跪拜的臣子?!
    扶薇胸口聚着一口气。
    高处站得久了,尝过权力的滋味儿,扶薇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也是个俗人,是个多权力有向往有野心的俗人!
    可是……养父母的恩情、和段斐一起长大的姐弟情,把她困住了。
    她爱权势地位,却远没有将争权放在第一的位置。
    扶薇正沉吟着接下来的打算,沉沉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听这不儒雅的脚步声,扶薇就知道是宿流峥来了。她转过头望着门口的方向,直到宿流峥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嫂嫂!”宿流峥紧紧抱着怀里的白狐裘,三步并两步快步奔到扶薇面前。
    扶薇语气淡淡:“流言蜚语听多了,不敢来我这里了?”
    “听不见!”宿流峥懒得理会那些流言,他献宝似地将怀里捧了一路的白狐裘递给扶薇看。
    “送给嫂嫂的!”他总是空洞的漆黑眸子洋溢着灼热的笑,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扶薇的脸,似要把扶薇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印在眸子里。
    扶薇低头瞥了一眼,语气淡然:“我不缺衣服。”
    看着扶薇这完全不稀罕的样子,宿流峥的脸色在一瞬间阴沉下去,他有些生气地将白狐裘展开,不由分说地披在扶薇的身上。
    “穿!”
    扶薇无语,偏过脸去。毛茸茸的狐狸毛抚着扶薇的脸颊,扶薇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脸,盯着宿流峥,一字一顿地问:“哪弄来的?”
    “我做的。”宿流峥转过脸去。他在生气,气自己花了这么大的心血,还要被扶薇嫌弃。
    扶薇咬了咬牙,说出口的话却很轻:“厢房里的那些狐狸?”
    “是。”宿流峥抱着胳膊,低头欣赏着白狐裘披在府上身上,“十一只不够,我又抓了几只。”
    他越看越骄傲,觉得自己做得真不错!
    扶薇搭在腿上的手于不知不觉中慢慢攥紧,她死死盯着宿流峥,直到后来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宿流峥终于从欣赏自己的杰作中回过神,发现了扶薇的异常。他挑了挑眉,问:“嫂嫂冷吗?”
    “冷就更该多穿点。”他弯腰,将披在扶薇身上的白狐裘再拉一拉,更紧密地裹在扶薇的身子上。
    好半晌,扶薇紧抿着的唇才微微张开,长长舒出一口气。她咬牙切齿带着愤怒,说出来的声音却有些有气无力的虚弱:“你为什么非要动他的东西?”
    宿流峥疑惑望着扶薇,不明白他又做错了什么。他望着扶薇的眼睛,说:“我听能依说,我哥哥抓了那些狐狸就是要给你做裘衣的。他总是不回来,那我就帮他给你做了啊。”
    他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他简直脑子有病冥顽不灵!
    扶薇气得抬手,下意识就要朝他脸上甩巴掌!
    宿流峥根本不躲,仍旧保持着弯腰盯着扶薇的姿势。只是他皱着眉。他不高兴的时候,眉宇之间立刻浮现出一股阴沉。
    扶薇望着他这张脸,抬起的手没有打上去。
    宿流峥抓住扶薇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扶薇想要将手挣开,宿流峥不准,用力攥着她的手。
    他气得胸口起伏,沉声道:“嫂嫂当真是好赖不知!”
    “你哥哥是好,你是赖!”扶薇抬起一脚便朝他踹过去。
    使了全力的一脚踹在宿流峥的伤腿上,宿流峥疼得皱了眉。他倒吸一口凉气,松开扶薇的手,就势盘腿坐在地上。
    一高一低的两个人,换了个高低。
    宿流峥抬起脸盯着扶薇,阴沉地问:“你就不能像喜欢哥哥那样喜欢我吗?”
    “不可能。”扶薇将脸转到一边去。
    替身就是替身,他何德何能和宿清焉相提并论?
    扶薇又想起什么,补充:“我不喜欢你哥哥,只是连累了他,心里过不去罢了。”
    “你不喜欢我哥?”宿流峥琢磨了一下,心里的愤怒更盛,“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哥?”
    他“噌”的一声站起来,将刚刚亲自给扶薇披上的白狐裘扯下来,紧紧抱在怀里。
    “不给你了!”
    扶薇转过脸看向他,满目愕然。他是真的脑子不正常吧?
    她朝宿流峥伸出手,命令:“还给我!”
    宿流峥抱着白狐裘往后退。
    扶薇这才看见他的右手绑了纱布,她问:“被狐狸咬了?”
    宿流峥不理她,紧紧抱着白狐裘转身就走。
    扶薇懵了一下才站起身,快步追出去:“宿流峥,你给我回来!拦住他!”
    坐在长凳上的花影立刻站起身,想要去拦宿流峥。可宿流峥速度极快,已经闪身到了门口。
    房门被人从外面急急推开,宿流峥护着白狐裘往一旁躲避,才免得和来人撞到一起。
    秋火纵马日夜赶路而来。他推开房门,看见扶薇,人还在跨门槛,嘴巴已经急声:“主子,查到害死姑爷的人了!”
    宿流峥瞬间抬头,漆黑的瞳仁里迅速攀上浓烈的危险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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